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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震清顺着少卿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面旌旗猎猎作响。他也是个深沉人,眯缝了眼将话题岔开,“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大将军怎么下令我们怎么做便是了。现在烦恼这个,还不如把肚皮填铇来得实在。今儿刚运来十五万斤牛肉米面,这些日子老是吃老谷皮馍馍,嘴里早淡出鸟了,我同你一块儿下去。”
少卿一笑,并肩与他下了城楼。刚走出几步,便见几十个兵士齐整整地围了个半圆,伸脖子瞪眼地朝里张望,不时鼓噪着什么。
“军中还有这等热闹?”少卿与汪震清对看一眼,拨开人墙挤了进去。只见中央围了一个小小的圆场,两个青年正打着赤膊角力。
“萧戟,他娘的,用脚,用脚!”
“陈原,你那么个大块头,还撂不倒他?”
“萧戟,你赢了我请你喝三斤杜康!”
助威声,喝彩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震得少卿耳朵嗡嗡作响。
汪震清面色不豫,沉吟道:“大战在即,还有闲心胡闹。”
少卿双眼不离场中,倒看得兴致盎然,微微笑道:“军令上也没说不准戏耍嘛,震情就是太严肃。”
正说话间,忽然掌声雷动,喝彩声震天价地响了起来,原来那个叫萧戟的青年竟将另一个比他高大得多的青年摔到了场外。这就不容易了。角力,不仅讲究全身的配合,还要拿捏得当。
闪眼见陈原迷瞪着眼睛从地上一骨碌站起来,生龙活虎的,竟是半点儿伤也没有。心中也不禁佩服萧戟。
萧戟咧开嘴嘻嘻直笑,一面拿了旁人递过的毛巾揩汗,一面勾着陈原的脖子,挤眉弄眼地道:“咱可说好的,谁输了谁就掏月例银子。”
陈原虎瞪起眼睛,“你当我撒赖不认账么?银子在这里,你只管拿去。”
萧戟眨眨眼睛,扑的一声笑了,“瞧你那副熊样,跟死了老婆似的,我又不是那些个土皇帝,谁还当真吞了你的老婆本儿呢!得了,收起来吧!请我喝两斤烧刀子就成了。”
旁边也有人凑了过来,“萧戟,你武艺好,做什么不和你些将军们比一比、我瞧他们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萧戟捅捅他胳肢窝,做个鬼脸,“你小子存心让我去当火头军是不是?拳脚上的功夫放眼军中没有一个能赢得了我,我就担心一时收不住手,不小心赢了那些官老爷们,他们发了狠心夺了我管带的职位,难道你小子养我?”
汪震清原本要走,听了这话反倒顿住了,一双八字眉往下压得低低的,咬着细白的牙道:“黄口小儿,毛还没长齐就四处招风。”
少卿是知道他这个人的,自视甚高,最容不得旁人说他一点不是。这个叫萧戟的青年,武艺自然是好的,只是性子太狂傲。虽然是玩笑话,却把主帐里的各位将军都扫了进去,也难怪汪震清生气了。
见他要上前,便拉住了他,笑道:“不过是戏耍,这么认真做什么。让兵士们见着,还说咱们做将军的容不下人。他有没有本事,战场上自然见真章,这会子和他较什么劲儿?”
汪震清原本就是个深沉人,又最好面子,听少卿如此说,心中已改了主意。低低地道:“你说得对,我又何必和他较劲。嗯,那是大将军的随身侍卫,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那亲随见了汪震清,一路小跑上来,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往主帅营帐去了。
少卿心中一紧,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不自禁地走出几步,脑中却又闪过几次见面大将军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同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自己又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做什么摆出这副样子。罢了,他既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巴巴地跟去也不过白讨个没趣,又有什么意思。
笑着摇了摇头,清澈的目光掠过前方,那些围观的兵士三三两两地散了,只有萧戟一人靠在土墙边揩汗。便踱了过去。
“真想不到凭你这样的身板还能赢得了那块头。”
萧戟用冷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不在意地看了看眼前的青年,一身澄亮澄亮的盔甲,在阳光下映射着淡淡的蓝光。因逆着光,周身像镀了一层金边似的,反倒看不出什么模样。只是听他话音平和,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就让人从心底泛上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似乎一下子便远离了这处处弥漫着血腥冰冷的战场。
“那算什么。”萧戟骄傲地仰了下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陈原只是块头大,其实笨得跟头熊似的,只懂得用蛮力,一点儿技巧也不懂。你不信?我敢打保票,再来多少回合也是我赢。”忽然拍了拍少卿的肩膀,“兄弟,你是哪个营的,咱哥儿俩也来过几招?”
少卿见他竟没认出自己,倒觉得有些好笑,将军和普通士兵的盔甲本就不一样,怎么这人竟糊涂至此。
一时起了玩心,朗声道:“好,若你不怕肚饿,咱们便到那边去,我不信赢不了你。”
萧戟刚出了一身大汗,少卿一提,真觉得肚子饿了。眼见袅袅炊烟从伙房上空缕缕冒出,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不觉咽了咽唾沫,但要他推却眼前这个青年却又舍不得。咬牙一笑,“我怕什么,咱可说好,比试要有比试的规矩,我输了,给你磕三个响头,你若输了,那怎么办?”
少卿胜负之心却没有那么重,“男儿膝下有黄金,本就是游戏,何必这么认真。”
萧戟一把将毛巾搭在树枝上,歪着头看了看少卿。这时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血红血红的光渐渐暗淡下来,萧戟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将少卿看个清楚,不觉一怔,眼光不自禁被那双眼睛牵引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温和平静,再多的烦恼,只要见到这双眼睛便慢慢的消散开去。真像一汪温泉水,暖暖的,让人不自禁地想与之亲近。那英俊的面容,与这双眼眸相比,反倒模糊起来。
很久以后萧戟才明白,他对少卿的感情,在那一眼就已经注定了。
“你一定没有和别人比试过,”萧戟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用这么和缓的声音说话,可是他就是打从心底不想让眼前的青年厌恶自己,“虽说是玩乐,但没有一点彩头,谁还肯使出全力。假模假式的比试,一点意思也没有!”
少卿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简直就是一个大孩子,温和地道:“嗯,那你说我输了做什么?”
萧戟搔搔头,“我也没想到,总之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少卿无声一笑,伸手一指,“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
中
转过墙角,这里却是一片草地。傍晚时分,兵士们都去吃饭了,平时这里本就少人来,这时更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树下栓着的战马在不安地刨着蹄子。
萧戟稳稳地站在地上,敛去嘴边的嬉笑,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卿,虽然这个才说过几句话的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是温和的,但萧戟却坚信,往往是这样的人才深不可测。
忽然身形一纵,萧戟一手抓住少卿肩膀,本来以为一定得手了,却见少卿肩膀一侧,冰冷的盔甲像涂了一层油似的,轻轻易易地从他铁钩似的指间逃脱出去。
“好家伙!”
萧戟赞一声,一手顺势下滑,扣在少卿腰间。右脚同时一扫,这是角力时常用的招式,一脚扫去,对方便不得不抬脚闪避,闪避之间,下盘必定虚浮,这就是进攻的绝好机会。
果然如他所料,少卿站得稳稳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萧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牢牢抓住对方腰际的手微一用力,居然将少卿整个身子抛了出去。
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浮现,就见少卿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好对手!
少卿温和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被盔甲覆盖的身躯渐渐散发出战斗的气息。
“好身手!”少卿低低地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眼前的青年,双脚缓缓踱着步子,就像猎豹般优雅,看似无害却随时会夺取对方性命。
萧戟知道少卿认真起来了,舔舔干燥的唇瓣,全身的血液欢欣地鼓噪着。
是了,这才有意思!
只要想到胜利的那一瞬间,萧戟就能感觉得到那从心底深处涌出的一股近似酥麻的甜蜜来,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少卿却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外围缓缓地绕着对手踱步,似乎在仔细搜寻对手的弱点,又像在消磨对手的耐心。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萧戟终于忍耐不住,低吼一声,冲上前去,双腿连环扫出。少卿凌空一翻,倒转之际一手趁势抓住萧戟的肩膀,借着下坠的力道,居然把萧戟整个身子都抛了出去。
胜负只在一瞬。
灰蒙蒙的天空,黄澄澄的枯草,交错着在眼前闪过,便像一幅诡异的图画。
砰的一声,萧戟重重地跌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了,耳边嗡嗡地响,眸忽然映入一双温和的眼眸,一如初初相见时那样平静,只是其中多了几分锐利,却更让人神迷。
“能站起来么?”
萧戟两手大张,像个孩子似的躺在已经枯黄的草地上,看着天边渐渐变暗的云,叹一口气,“我竟然输了”,眼眸一转,紧紧盯着少卿,眼中迸发出激越的光芒,就像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般兴奋,“但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少卿被他的目光盯得微微皱眉,他所遇到的人少有像萧戟这么感情外露的。文烨虽然也有任性的时候,但与自己相处时,却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仅从一个眼神,仅从不经意的举动中觉察出那隐藏在温和背后的深厚情意。
想到文烨,少卿淡淡的唇边不禁溢出一朵笑花,见萧戟仍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索性朝他伸出手掌,“起来,再去晚些,伙房就没有吃食了。”
萧戟却怔怔地盯着少卿的脸,低低地咕哝了一句,一把抓住他的手,唰地站起身来,笑嘻嘻地道:“你不是将军么,怎么还去伙房?”
少卿诧异地看了看他,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其实萧戟在见到少卿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他天性偏激,一直认为那些将军们不过是凭了显赫的家世才居得高位,论才干,论身手,自己并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就得听从他们差遣,受他们压制?恰好少卿来了,自己便索性装个糊涂,借着这个机会扫一扫这些将军们的面子。
经过这一番较量,虽然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赢得了这个青年,并且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但却一点儿也不想让这个青年厌恶自己,便含含糊糊地道:“我怎么认不出来。你的盔甲可比我的威武多了。只是当时光线太暗,一时没有看清罢了。我叫萧戟,你叫什么?”
少卿也没有在意,倒觉得这个叫萧戟的年轻人可爱得紧,天真烂漫跟个孩子似的。虽然有些狂傲,但那些有本事的人哪个不是这样?。顿时起了爱才惜才之心,刚要回答,远远便见传令官向他跑来,声音掩在猛烈的狂风里,只隐隐约约听见“车骑将军”几个字。
少卿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扣在剑柄上,五指缓缓收紧,再也顾不得萧戟,头也不回地大步迎了上去。
萧戟拍拍身上的枯草,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纷纷打在脸上,孩子气的笑容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嘴边那高深莫测的笑是清晰的,“原来他就是车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