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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进温室殿,听到一室刻意压抑的低声细语。
见了皇帝,满室的太监御医忙忙跪下请安,不耐挥袖,只盯住那资历最老的御医。不曾发问,那御医额上已经见汗。
真是无用!
冷笑,也不再问,只让他们到外室写方子,一时间,满室的人去得干净,只余那角落的沙漏仍在沙沙的响。皇帝压下心中闷气,目光落到晃动的明黄|色的幔帐上。窗子并没有关严,偶尔吹进一阵风来,将那阻了视线的幔帐掀起一条缝隙,皇帝看到铺了满枕的乌黑的发……
轻轻叹了一口气,卸了冷漠,再想不到什么心机权谋,现在,他只是文烨!走了过去,撩了帐,让那人的面容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
流墨一样的眉微微舒着,眉下双眸轻轻闭着,睡得香甜……
文烨看着少卿,慢慢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文烨的动作很轻,就连呼吸也是浅浅的,生怕吵醒了他。手指描画着少卿的眉,落在眉间,有一个小小的川字,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愁思……他怜惜,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有这么多忧愁。他知道,少卿的忧愁烦恼一半都是为了他。
少卿仍旧没有醒,红色的霞光从窗外透了进来,脸上染上绯红,却愈发透明起来,似乎一碰就碎了。文烨看着这样的少卿,忽然觉得他永远也不会醒了,焦灼万分,伸出手去,想用力摇醒他,指尖却软软的,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摸挲着他单薄的肩头,指下粗糙不平。咬牙,慢慢掀开他衣襟,看到胸膛被厚厚的纱布裹住。
皇帝盯着纱布,手指慢慢的抚了上去……一闭上眼,就看到少卿倒在殿上满身是血的模样,当时他离少卿那么近,几步的距离,但他是皇帝……皇帝能做很多事,生杀予夺……
笑了,压得低低的嘲讽的笑声,从喉头溢了出来,像哭声……
脸上忽然一暖,再熟悉不过的温度。顾不得掩盖眼中水光,连忙握住那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终于醒了……”
“皇上。”那双眸子睁开了,果然像温泉水一样,皇帝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双眸子里,小小的,却不再孤单,因为在那个人的眸子里。
用力握住少卿的手,不顾他挣扎。皇帝看到少卿眼角红了起来,可爱得很。手上力道放松了些,仍旧握着……“你刚醒来,身子还弱得很,再乱动,就把伤口撕裂了。”
皇帝声音很温柔,少卿想到他们还不是君臣的时候,皇帝经常这样跟他说话,眼中带了一点调皮,嘴角带了 一点傲气,声音却是一贯的温柔。叹息一声,任凭他握去,只当是梦里,梦里,文烨不是皇帝,他也不是臣子。
“少卿在想什么?”皇帝吻着他指尖,细碎的吻里带了水气。
少卿看到,一颗水珠从皇帝睫毛上落了下来,在指尖碎开。他看着那碎开的水珠,淡淡的红。“我想到很久以前的事……”少卿轻轻笑着,“现在想起来,竟觉得像上辈子的事了!”转开眸子,窗外花红柳绿,一派明媚春色,“这个时候,桃花开了……”
“你若喜欢,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皇帝吻着他的发。
“煌筝还记得?”
皇帝一怔,少卿从前就很少叫他的字,他登基之后,更是再没有叫过。现在忽然听到,几乎错疑是自己听错了。惊喜的盯住少卿的眼,“记得记得,才多久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皇帝痴痴的笑,“等到我们老了,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我还是记得的。少卿,再叫一次我的字,我要听!”
少卿微微一笑,“煌筝,我有些渴了……”
“我去倒茶!”皇帝不等少卿说完,忙忙的就去拿案上的茶壶,倒了出来,是碧油油的茶水。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受了伤的人能不能喝茶。想了想,急步走到门边,一叠声的催着李福海备下温水来。
少卿半支起身子,看着皇帝忙忙碌碌,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以前的事,还是不记得的好。记得的越多,越是不能放下。皇帝的心里放下了江山,又怎么能再放下一片桃花……
“你怎么起来了?”皇帝微恼,却舍不得对他瞪眼。蹙了眉,扶了他的头,服侍他慢慢的一口一口将水喝下。口里一边说,“够了么,不够我再让李福海拿去,这些奴才,连主子也不会服侍了!”
少卿摇了摇头,皇帝将杯子放回案上,正要去叫御医进来诊脉,袖子却被少卿拉住。“怎么?”皇帝低头,吻了吻少卿额头。
少卿不说话,垂着眸子,只是看着指间那抹明黄|色。用力,紧紧揪住……
皇帝看不见少卿神色,乌黑的发铺了满枕,被风吹乱。那风吹进了皇帝的心,乱了,慌了,冷了……
少卿忽然放开了手,抬头,皇帝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有微微的水气,清明的眼里却带着释然的笑。
皇帝手上一松,杯子坠地,溅了一地碎瓷。
“皇上,少卿身为外臣,不宜留在宫中,请皇上允许少卿回府休养。”
皇帝定定看着少卿,“你果然还是怪朕!少卿,你该知道,身为皇帝,有些事,朕不得不做!”缓了口气,柔声道:“朕并没有存心瞒你,如果朕知道那只老狐狸会在宴会上说出那些话,朕怎么也不会让他说的!”
少卿淡淡的道:“臣不敢怪责皇上,皇上大婚在即,宫中诸事繁忙,臣留在宫中,于礼不合。”
皇帝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少卿是故意和他呕气,但少卿眉宇间没有一点怒色,像水一样,温和冷清。皇帝又恨又隐隐的害怕着,因少卿没有怨恨他!一脚将旁边的案几踢翻,小小的香炉打了几个滚,落在脚边,扑鼻的香,甜得腻人!
“你!”皇帝狠狠盯着他,咬牙,“好,李福海!备车,送车骑将军回府!”皇帝声音很大,惊得李福海打了个踉跄。
“皇上……”李福海小心的觑着皇帝脸色。
“备车!”皇帝脸色很难看。
李福海不敢再说,和几个侍卫一道,扶起了车骑将军。
马车候在宫外,李福海落了帘子,想了想,又掀开了。车骑将军靠在车厢上,车内很暗,唯一的光亮就是透过帘子的蒙蒙的光,“将军何必如此。”李福海叹息一声,“皇上心里还是疼惜将军的!”
少卿听了半晌没有言语,许久才轻轻的道:“那是皇上!公公,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李福海不再说话,放下帘子,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回了宫,不见皇帝,只见一地凌乱。皱眉,信步到了露台,果见皇帝站在那里,不知看着什么。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将军说,那是皇上!”
皇帝不再说话 愣愣的看着窗外涣散的春阳,到底春天了,再不觉得冷。他走到殿门,发了一阵呆,又坐回了塌上,手指轻轻抚过锦被。一点点,一寸寸。直到夕阳落山,隐去最后一丝光亮。
第三十三章
之后的几个月,皇帝再没有单独接见少卿,朝堂之上,也是神色冷淡,似乎那些璇旎过往,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但李福海从皇帝的眼里,偶尔还能见到一丝暖梦的痕迹,温馨恬淡,最后却总会化作一缕冷风,消散无踪。每天夜晚,他守在门口,皇帝守在烛火旁。烛火在皇帝脸上晃动,一忽儿明亮,一忽儿暗淡……有时欢喜,有时悲伤……
一阵风吹来,有点冷,李福海拢紧衣襟。皇宫的天空似乎总比别的地方暗沉,只是子时,天空已经浓墨一样了,连一颗星子也找寻不到。李福海叹息一声,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薄被,盖在皇帝身上。
皇帝眼光闪动一下,手掌轻轻抚摸着被面,眼神却是空洞的。但也只是一瞬,就又是平时的皇帝了。
李福海心头一酸!这张榻,这幅被……或许,这个梦,皇帝要做一生!
退出宫殿,面上忽然一凉,伸手去摸,一手的湿。正自惊讶,忽然一声沉雷,拖着长长的尾音,摇曳着罩住整个皇宫。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拖沓,好像连天也累到了极处,乏力到了极处。李福海抬头,浓墨一样的天仿佛要压下来,没有风,闪电却是一道追着一道,把皇宫照得透亮!一滴、两滴……亮白的光照着雨水,打在滴水檐上,四处溅开,天地蒙蒙,明黄屋顶上的吼兽,拱了背脊,沉默的聆听着没有乐师的悲曲……
倾盆大雨,说不出的冷,半点也不像春雨。
这样的雨,本是没有人声的,但李福海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皂靴踏在雨上的沉闷声响。不顾衣衫被雨水打湿,李福海抢出几步,看到小路的尽头,隐隐燃起红色的光……
李福海怔怔的看了一阵,叹息一声,轻轻退了回去,慢慢掩上殿门,想要挡了那些人手上拿着的大婚用的喜具!
但他只是一个太监,他不能做的事太多。因此他只能默默的退到一旁,看着那些司礼太监入了温室殿,后面的侍从捧着长长的红绸……李福海突然想到前些日子里,皇帝的模样,车骑将军的模样,竟生出股悲凉来。
不知过了多久,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墨黑的天,被晨光撕开了一条裂缝,到底还是天亮了。厚重的殿门扎扎的被人推开,李福海急忙迎上去,腿脚却因站得久了,打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头低垂着,却仍看见了喜庆的红色,鲜亮美丽!
偷偷挑了眼角,看到皇帝站在殿门前,霞光穿过云层,照在大红色的喜服上,金丝滚边,龙腾祥云,威严高贵。李福海想要看清皇帝面容,却被二十四旒摇晃着挡住了。
“什么时辰了?”
李富海愣了一下,才知道皇帝在问他,要大婚的人,竟连时辰都忘了。忙忙的道:“皇上,快到辰时了。”
话音未落,李福海听到风拂花蕊的声音,又像一声叹息。
“走吧。”皇帝的声音平静且冷淡。李福海想到那日车骑将军离开时,皇帝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他走了。”
红色的袖子被风吹得舞动起来,乱了眼。身子错开的一瞬,李福海终于看到了,二十四旒之下,皇帝那双空茫的眸子。
片刻之间,皇帝已去得远了,远远望去,只见到黄盖之下,那一身的喜服!
广明殿,紫苑之中唯一用作皇室庆典的宫殿。红艳的布帛,满架的编钟,随风舞动的明黄流苏,那是与温室殿截然不同的喜庆热闹,只是这份热闹却被人刻意压抑着,因此皇帝走进广明殿时,只看到跪了一地的沉默的臣子。直直走了进去,袖子擦过那人的肩膀,那人连指头也没有动一下,皇帝有些恨,心中有一把火在烧,就像昨天晚上沉闷的雷声。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连他头上微微颤动的发也恨了起来。
坐在龙椅上,司礼太监开始宣读诏书,声音尖锐刺耳。皇帝静静的听,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座下那人,他跪在那里,背脊恭顺而倔强。皇帝嘴角抽动了一下,忽然很想看看,那人望向自己时,还能不能如平常那般温和淡然。
叩拜,起身!皇帝坐在龙椅上,木然的看着!那人抬起了脸,那片刻,皇帝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他要少卿看着自己!那双眸子,只能看着他一个人!他这么想着,屏住了呼吸,心跳得很快,他觉得他不是坐在龙椅上,而是坐在荆棘丛里。
那双眸子缓缓转动,皇帝紧张的等着,终于等到少卿把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连嘴角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