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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战栗的嗥叫声,相思悚然而惊,|奇+_+书*_*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眼前树影摇动,黑夜森森。
平时,只要在日落之后,相思绝对不会离开围篱,但是今天她却忘了这个天大的禁忌,居然跑进了这个充满危险之地。
狼嗥声更近了,相思吓出一身冷汗,汗毛根根竖起,她僵硬地回过身就跑,敏感地听见身后传来嘶嘶声,她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猝然间,几头饿狼朝相思扑将上来,相思惊叫出声,眼前突然飞窜过一道金黄色的豹影,一声咆哮怒吼,迅捷地咬断了一头狼的咽喉!
血的气味刺激了狼群,狼群将金钱豹团团围住,纷纷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长牙,张牙舞爪地朝金钱豹扑上去乱咬。
相思背抵着树干,骇惶失措地盯着奋战中的金钱豹,狼群初时还惧怕金钱豹,但交手后才发现金钱豹的前腿有残疾,根本不及狼群的灵敏,终于,金钱豹渐渐不敌饿狼狰狞的嘶咬,已经遍身鲜血淋漓了。
“豹儿,快逃啊!”她惊惧地大喊着,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浑身瑟瑟发抖。
她看见金钱豹的后腿一被咬住之后,瞬息间,群狼蜂拥而上,金黄色的豹身渐渐没入狼群的利齿中。
预感成真了!
“豹儿、豹儿——”相思凄厉地尖叫,她悲痛得泪如雨下,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战栗和痉挛。
“相思,快爬到树上去!”
她突然听见桀琅大吼的声音,泪光迷蒙中,她看见桀琅迅速地冲向她,一把抱起她飞窜上高高的树枝,藏匿在叶丛中。
她惊骇得失去了神智,双臂反射地抱紧他,死命地抱紧他,她惊恐地噎着气,忽然“哇”地大哭出声,全身发抖,泪如泉涌。
“豹儿死了、豹儿死了!”相思恸哭失声,她疯了似的捶打着他,厉声哭喊着。“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儿、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儿……”
桀琅静静地将她圈抱在怀里,任由她去捶打发泄,在他心里涌上一层极深的痛楚,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了,让人猝不及防,他很清楚豹儿在相思心中的地位,也很能体会她骤然失去豹儿的心痛。
狼群吃掉了金钱豹,一只金钱豹显然喂不饱一群饥饿的狼,狼群仍发出狰狞可怕的嗥声,在他们躲藏的大树下环伺着,没有离去。
桀琅轻轻抚慰着她,仍止不住她凄厉的悲声,她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到整个人趴在他臂膀上干呕起来,这才昏昏沉沉地止住了哭。
“你害死了我的豹儿……”她反复地哭喊着这句话,已经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了。“如果不是你,豹儿也不会死,这一切都该怪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浓眉紧锁,伸手轻抚着她的发。
“你什么都不要说。”她挥开他的手,滴着泪,硬着声音无理哀求着。“你把豹儿还我、把豹儿还我……”
他心痛地看着她,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丝,长长一叹。“妳的豹儿已经死了,我……无法还给妳,但是妳放心,今后我会代替他来保护妳,绝不会让妳孤单,绝不会让妳受到一点伤害。”
相思失神地呆望着他,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颊畔的金豹剎那间变得灵动鲜明,栩栩如生。
第四章
桀琅将金钱豹的尸骨埋在葛颖蝉的坟旁,葛颖蝉的坟士没有碑,只是一个微微突起的小土丘,不细看,不会知道是座坟。
桀琅站在相思身旁,问道:“妳娘是怎么过世的?”
“生病。”相思飘忽一笑,云淡风清地说着。“我娘犯疯病,一天夜里,她冲到竹林里淋了一夜的两,清晨我把她找回来时,就已经病得很厉害了,背她回草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桀琅呆视了她半晌,豹儿的死,让他看见了她脆弱无助、彻底崩溃的一面,那么她娘死时,她又是何种惨况?!
“多久以前的事了?”他轻轻地问。
“应该快三年了吧,记不清了。”她平静地说。
“是妳葬了妳娘吗?”他直直望进她眸底的最深处。
“我娘死后五天,舅舅正巧来看我们,便帮忙葬了。”她偏过脸,往旁边走开一步,倚着一棵老松,恍然地低语。“舅舅……真的不再来了?”
桀琅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是冰凉的。
“跟我走。”他认真地说。
她飞快地抽回手,冷冷地说:“为什么我得跟你走?”
“妳身边已经没有能让野兽畏惧的豹儿了,而且我发现这一个月以来,群聚在山里的野狼数量愈来愈多,再不走难道想死在这里吗?”他的声音愈来愈高亢。
“死就死,有什么可怕。”她淡淡一笑。“娘不也死了吗?我能和她死在一起也好。”
“说什么傻话,我说过要代替豹儿保护妳,就一定做得到,我怎么能让妳死在这里,无论如何妳都得跟我走。”他的话有着咒誓般的决心。
“那是不可能的事……”
“有可能。”他打断她,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一、定、要、带、妳、走。”
她静默,不以为然地微笑着。
“我说到做到。”桀琅再次强调,并加上威胁。“我有绝对的能力带走妳。”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瞅见他的眉端唇角,有着坚毅的决心。
蓦地一阵风吹过,两个人的发丝随风轻扬、回旋,一经络地缠绕在一起,相思看见自己与桀琅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心中大受震荡,倒抽了一口气。
桀琅鬼鬼一笑。“我们注定要当一对结发夫妻了。”
相思急切地分开两人纠缠的发丝,不禁开始惶乱忧惧着——娘死了也还疯吗?竟然还这样对她恶作剧?
她极目凝望远方,缓缓地开口低喃道:“我不会跟你一辈子的,你要带我出谷也行,但我要去找我的舅舅。”
桀琅注视着她,轻轻撩起她额前一络头发。
“好。”他的语气既坚定又温柔。“我可以带妳去找妳的舅舅。”
出谷前,相思只带了几件衣物,把小幼猴放回猴群中,之后便领着桀琅到了峭壁下,桀琅怎么也想不到出谷之路,竟然是峭壁下的一处洞穴。
洞穴狭长窄小,只够一个人侧着身走,桀琅紧紧拉住相思的手,在黑黝黝的洞穴中走了约莫十余丈的路,才见到一丝光亮透进来。
“就快出谷了。”桀琅惊喜得大叫。
“等一等!”相思扯住他,不安地蹙起眉。
“累了吗?”幽暗中,他看不见她的不安。“是我疏忽了,走了好几个时辰,妳一定是累了,休息一下再走。”
“我……”她欲言又止,谷外的一切让她害怕,她不禁心慌慌而意惶惶。
桀琅了解她胆怯起来的微妙心情,温柔地将她的双手包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柔声劝慰。“不必害怕,有我陪着妳,我不会放妳孤单一个人。”
相思觉得眼中泛起一阵酸楚,桀琅的声音在静寂的洞穴中低低绕着,焦虑不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面对茫然不可知的未来,她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地依赖着他。
当他们拨开密密的树丛走出洞口,夕阳正缓缓坠落,整片天空像似燃烧着的火焰,耀眼辉煌。
前方是迂回曲折的山间小径,路径旁开满丛丛山茶花,迎风掀飞,似有若无的香甜气息飘浮在空气中,相思不自禁地惊叹着。
桀琅全然不把这方景致看在眼里,他眼中所见的仅是相思那张被夕阳映照得发亮的脸庞,光采焕发,将绛艳的山茶花比得黯然失色。
“我带妳去无忧谷,那里的花更多、更美。”他温柔地凝视她,声音轻得彷佛怕吓住她。
相思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说:“我不去无忧谷,你要带我去找舅舅的,不是吗?”
“我很记挂敖倪和擎天的安危,能不能先陪我到无忧谷看一看情况再说?”他放柔了声音,软语和她商量。
她的面容僵了僵。“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始欺骗我了。”
“我没有欺骗妳。”他急促地低嚷,情急之下只好妥协。“好吧,先带妳去找妳舅舅,妳舅舅住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住在石梨城。”
桀琅一听,颇为讶异,石梨城就在无忧谷那座山下,离此亦不远,他与敖倪、擎天最常到石梨城置办日常所需的用品,他心想,这样也好,也许能探得一些敖倪和擎天的消息。
“石梨城那么大,什么里、什么街知道吗?”他耐心地问。
“我只知道石梨城。”
桀琅古怪地盯着她,慢吞吞地说:“这下可完了,挨家挨户去找,哪年才能找得到?”
“那我回去了。”相思转身便走。
“等等!”桀琅拦住她,忍耐地叹了口气说。“既然是我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得到,走吧,我们就到石梨城去,就算挨家挨户,也要找出妳的舅舅来。”说到此,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低声叽咕着。“敖倪他们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说我重色轻友,我整个人全栽进妳的手里了。”
相思抿着微微含笑的唇,将笑意紧紧压在齿缝中,桀琅捕捉住这一瞬间,虽然只是一个缥缈如烟的笑,就足以让他醺然欲醉了。
“相思,妳笑了?”他轻轻托起她的脸,定定地凝视着她,柔声央求着。“再笑一次。”
相思帘子一样的长睫毛微微轻颤着,她飞快地低下头,回身从他占有似的双臂中逃了出去。
她站在山道上,静止不动,低低地问:“石梨城往哪里走?”
桀琅苦笑着,相思刻意将自己隐藏在轻烟薄雾中,当他好不容易在迷雾中寻到她,她又立刻躲到云雾深处里去。
寻觅、等待,是多么磨人的心情,但他决定继续寻觅,直到有朝一日,从云雾深处寻到她的一颗心来。※※※
黎明天九时,桀琅和相思下了山,不多久便进了石梨城,看见一个小小的市集,摆满了各式各样吃食的摊贩,吆喝叫卖着。
“让开、让开……”
一个推着车子,长满钢丝般虬髻的男子大声呼喝着,桀琅将相思拉到一旁,相思看见车子上堆满了宰杀的猪羊,接着走过的一只毛驴背上歇着两大袋面粉,相思的好奇心大起,她放眼望去,看见街道上挂着竹板、布帘,写着“果子行”、“蟹行”、“米市”、“麦面”、“鲜鱼行”、“香水行”……
“什么是“香水行”?”相思好奇地问桀琅,掩不住兴奋之情,脸上漾起一丝红晕来。
“那是澡堂,专供男人泡澡用的。”桀琅笑答。
“是吗?”她左顾右盼,对事事物物都充满了新奇,她站在布行前,看着做裁缝的师傅穿针引线,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桀琅身上的袍子,轻声叹道:“原来我的针线这么不如人。”
桀琅正要接口,忽然听见一声雷劈似的大喊——
“是豹子桀琅啊!”
相思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从“香水行”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桀琅,兴奋地大喊着。“这么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俺的香水行没你来凑热闹可真无趣,你失踪这些日子,可把朱雀街上的姑娘们给想死了……”
“大宝!”桀琅急忙摀住他的嘴,一径挤眉弄眼,把话题转了开来。“我正想去找你,闲话别多说,快告诉我可有敖倪和擎天的消息?”
名叫大宝的矮胖子瞥见站在桀琅身后的相思,立刻睁大了眼睛,附在桀琅耳边嘻嘻笑着。“原来新欢美得像仙女,怪不得怕俺说哩!”
“知道就行。”桀琅瞪着他,警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