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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相处过,心里有个念想的缘故。这样一想,蒙细月心里也软下
来,打开副驾的门坐上来,车只能开到梨花巷街头。这是江城的
一条临着长江码头的百年老巷,以各类早点闻名的,里面不让通
车,只能下来走。市井老巷人声鼎沸的,卫生自然不能讲究,蒙
细月职业装高跟鞋,背个Bottega Veneta的皮包,还抱着孩子
,十分格格不入。
照着苏三手机上的地址,三人按门牌号一路找过去,终于找
到一家挂着“西安特产”的小摊,蒙细月憋了老半天,长吐几口
气,叫老板来一碗羊肉泡馍打包。来来往往的人多,你挤过来我
挤过去的,蒙细月拍拍苏三的背,示意他往里站一些,免得被人
撞到。小摊老板边做边和童童聊天,童童探着脑袋,要老板加辣
加醋,忽有人从后面一挤,童童险些被撞到招牌上。蒙细月赶紧
护住童童,到付钱时才发现包居然被人划开,连同里面的钱包也
被偷走。蒙细月气得七窍生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包究竟是什么
时候被划开的,也许就是刚才撞的那么一下。偏左右四周挤的都
是人,旁边还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正急得哭,吃两串烤鱿鱼的空
档,一抬手被人从口袋里摸走钱包。损失的自然比蒙细月要少,
却是那女孩半个月的生活费,正咬牙切齿地诅咒小偷。
苏三费老大劲才把一大一小拉回车上,蒙细月攥着划破的包
包,生生忍住一肚子火,不想在童童面前恶行恶状。上车后苏三
安慰她:“算了,只偷点钱而已,也没别的损失。”
蒙细月没好气瞪他一眼:“下星期周粤年订婚我还要出去见
人呢!”
“你总不至于就这一个包吧?”
“当然不是,”蒙细月忿忿道,张张嘴欲言又止,没把下半
句说出来。
这不是她唯一的包,却是唯一一个她自己买的包。
包就是女人的罂粟。
蒙细月平时花钱很有计划,连同对家里的规划也都做得极好
,所以和冯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也能购置下几套住房。不过对包
和鞋子的狂热方面,蒙细月未能免俗,不过她尽量选些没那么贵
的品牌,这样一旦狂热症状发作也不会大出血。今天这款便是,
论价钱自然比不得那些大牌,不过款式对她的胃口,价钱也不至
于过分。前些年职位升上来后频频接触京城名流,这两年又有工
作需要出入各类时尚场合,能拿得出手的包总少不了几款。
只不过,原来那些都是冯昙买单的,现在自然不愿意带出来
。
想起来忽有些凄楚之感,如今对冯昙越死心,越显得过去那
些年年岁岁,如此不值。
出大学后买的第一个算得上牌子的包,是冯昙到美国出差时
给她带的。满满印全C字、最土气的Coach,又大又难看,她嗔
怪冯昙怎么挑这样丑的包,明明有那么多还算优雅的款式。冯昙
一脸无辜:“我看这个最大。”她哭笑不得,男人在买包方面是
从来没有审美的,不计款式不配衣服,单用体积大小除以价钱来
看是否划算。后来两人薪资慢慢涨上来,冯昙开始给她买一些大
家都熟知的奢侈牌子,也知道先拍照给她看,让她自己挑好再买
……她想起今天冯昙带律师过来谈判时那女人挎着的包,清纯甜
美系的Loewe,和衣饰鞋子都搭得极好,又衬她的年龄。
看,她□了这些年的男人,到头来都为人作嫁。
蒙细月不为冯昙伤心,她伤心的只是自己,好似拼命奋斗许
多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她全年无休动辄熬通宵的加班改策划审预算,总还能勉
励自己说,是为这个家。
而现在,除了女儿,她找不到第二样东西来支撑自己拼下去
。
蒙细月甚至有点羡慕孙蕾蕾,见识过苏三这等花花公子,也
知道景韶华那男人未必可靠,但至少,她现在还肯相信爱情,还
肯去奋力一搏。
自己呢?蒙细月苦笑,她已丧失对周遭一切的信任。
至于爱,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童童为妈妈损失一个皮包而生出的愧疚,很快被吃到羊肉泡
馍的喜悦掩盖。蒙细月提醒她不要把油腻兮兮的手往“苏三舅舅
”的车上乱擦,苏三却不以为意:“反正就快送去做保养了,无
所谓。”苏三载童童回小公馆,途经南湖书城又采购一批童书,
画画的音乐的手工的,什么都有。小孩子其实是容易哄的,童童
昨天还极敏感,仔细观察苏三和蒙细月的一言一行,今天已被苏
三的糖衣炮弹打倒,一口一个“苏三舅舅”,叫得苏三心头滴滴
泣血。
苏三和家政阿姨商量好这几天她多来照料童童,见蒙细月对
童童恋恋不舍的模样,无奈叹道:“这几天你这里吧,我去别的
地方住。”
蒙细月心想哪有赶主人走路的道理,却拗不过苏三,苏三平
时什么都无所谓任人支来喝去的,真正拿定主意的事却谁也劝不
住。坐在客厅地毯上陪童童搭城堡的积木时,蒙细月认真打量这
被苏三藏得密不透风的小公馆。她见识过一些真正称得上豪宅的
别墅,巴洛克洛可可各式风格应有尽有,苏三的小公馆看不出任
何风格,任何一样家具装饰都摆得极随意,仔细琢磨又觉着精巧
无比,半掩的屏风、错落的沙发椅,都找不出更合适它们的位置
。色调也淡淡的,不似有些人喜欢黑白极简,又有人一意要装饰
成田园风,还有挖空心思做复古的,或者跟展览一般摆满古董花
瓶,是面墙就要挂字画……苏三的小公馆,粗一看朴实无华,其
实样样都精雕细琢,踏进来只让人想窝到沙发里放松,什么风格
,什么主义,都抛到脑后。
休整一晚后,翌日又是一场恶战,冯昙不愿直接上法庭,觉
得有失体面,情愿付高价让律师们私下解决。他们罗列出蒙细月
此前两年的出差记录,光乘坐的航班记录就有七八十次,早班午
班晚班甚至深夜班,足以证明蒙细月的工作强度,完全不可能单
人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蒙细月气得脸色煞白,谌律师也未料到
对方短时间内把功课做到这么足,一时竟出现短暂的冷场。
大会议室里气氛凝滞,偏此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敲门,笃笃
笃三声,又笃笃笃三声。探进头来的是苏三,抱着一个硕大无比
的盒子,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不知道这位苏三少爷又玩
什么把戏。他也不和冯昙打招呼,径直走到蒙细月面前,打开盒
子,是Bottega Veneta的一款波纹编织包,笑嘻嘻道:“时间
紧,你先将就着用用。”
蒙细月知道苏三说“将就”的意思——苏三各种做派,很好
地诠释什么叫吃饱了撑的或有钱了烧的。就拿他现在用的笔记本
电脑来说吧,普通款的Macbook,并无什么出奇,烧钱的是装笔
记本的内胆包,专从意大利一家皮具厂的订做的。据说老板的独
子和苏三是大学同学,给他精挑一块上好的牛皮,苏三自己设计
画的版图,再找工厂的工人一针一脚缝出来的。自然也没有LOGO
一类的东西,只有准老板在皮套上给苏三签的一个名,全球独此
一款。蒙细月几次帮他跑腿,觉得那内胆包摸着舒服,内里细细
的绒毛还有清洁功能,便寻思自己也买一个这牌子的包。她仔细
分辨皮套上的签名,猜测出大致姓氏,搜到皮具店的官网,首页
有普通公文包的价格,蒙细月数数那后面零的个数,够买好几个
Macbook,便默默地叉掉了页面。
不过今天苏三挑这时候来,显然不是只为她送一个包,他分
明是故意要做给冯昙看的。苏三跟她说完,转头望着满屋子剑拔
弩张的律师们,才看到他们似的,极惊诧地呀了一声:“不好意
思,忘了你们在开会。”他茫茫然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到冯昙
身上,“冯经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他口上叫得亲热,却没一点打招呼握手的意思,冯昙一张脸
铁青,蒙细月看在眼里,虽觉苏三胡闹得紧,却也憋笑憋到肚痛
。冯昙如今在郗至诚那边风头正劲,早几年大家见到他,都要恭
维一声“冯总”,苏三偏偏叫他最低微时的称呼:经理。现在街
头卖保险发广告做中介的,哪一个名片上不挂个经理?
苏三那意思分分明明,任你冯昙再能耐,也不过我郗家一家
奴而已。
你将蒙细月弃如鄙履,我偏要待她如珠如宝。
苏三又一脸大家平素见惯的三傻子模样,朝蒙细月没心没肺
地笑道:“他们家这限量版做得也太二百五,居然跟我说这一款
就真做了二百五十个,这不骂人么?要不是你喜欢这牌子,我才
懒得捧他们这个场,不过他们给加了个低碳环保袋,免得有人说
我们只知道歌舞升平,不关心社会公益,现在不流行低碳嘛!”
蒙细月愈加哭笑不得,又忍不住偷觑冯昙和他新欢的脸色,
果然精彩得紧,尤其那张一贯天真无邪的脸上,各种羡慕嫉妒恨
的神情,复杂交错,纠缠到扭曲。苏三送来的包未必有多贵,真
正矜贵的是苏三本人,他素来不爱用商标太显眼的东西,蒙细月
初时不知何故,周粤年说“他要什么牌子?他苏三两个字就是最
好的牌子!”蒙细月知道用这样的方式来压人是顶顶肤浅的,却
忍不住心里那股邪恶的念头,想在这正襟危坐的场合大笑三声。
苏三益发得寸进尺,俯下身偎着她咬耳朵:“怎么样,二世
祖也有发挥余热的时候吧?”
蒙细月咬牙道:“我谢谢你了!”
“投胎也是技术活,”苏三笑得眉飞色舞,“你羡慕不来的
。”
原本会议室里针尖对麦芒的气氛,被苏三这么一搅和,顿时
走样。两方的律师都不知苏三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我
看着你,耸肩摊手,无可奈何。
苏三还嫌不够似的,极认真地跟蒙细月说:“我昨天在家里
看《周易》,学了几招,我帮你看手相吧?”他大剌剌地在蒙细
月身边坐下,又跟众人很郑重地说,“不急啊,你们要看手相可
以跟我预约一下。”
这回连谌律师脸上都要抽搐了,心道周易那是讲八卦的,跟
手相八杆子打不着吧?况且是人都知道看手相该男左女右,你这
么抓住蒙细月的左手那分明就是在吃下属豆腐么?
苏三浑不理会周遭诡异的气场变化,攥着蒙细月的左手有模
有样的看起来,看完手心看手背,最后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
哟,你这钻戒设计得不错,看着跟有80分似的,冯经理,当年哪
儿买的婚戒呢,这设计师有水平呐,我去找来切磋切磋。”他宣
布完这一重大发现后又跟大伙笑笑,“我大学学设计的,建筑装
修工业珠宝都学过一点。这珠宝设计里面,怎么把40分的钻做成
80分的样子,那是有学问的。嗳……你们会还没开完啊?”
第七章
中午苏三带童童出来和蒙细月一起吃饭,在粤色,满满一桌
的精致小点,琥珀核桃花枝饼、瑶柱汤汁小笼包,蛋挞榴莲银丝
饼,虾肠粉果马蹄糕……就着一壶茉莉香片,蒙细月惴惴一上午
的心无端就落下来了。
童童吃得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