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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她一直追求的是爱情与亲情相得益彰,她不愿意看到必须牺牲一方的情况。换了一种情况而言,若是她已经决定了和苏桓在一起,那么即使身边所有人都反对,她也依旧会忠于内心,义无反顾地选择苏桓。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若有一天,苏桓能够为她改变,或是她能为苏桓改变,或许两人的结局会有不同。
但是,此刻,她在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后,评估了两边的分量,作出了一个最理智,也最冷酷的选择。
她要放弃的那一方,是苏桓。
霍长乐抬脚步出落满大雪的庭院,把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放在了雪地中,便起身。
接着,她朝着空荡荡的雪地,摆正了身子,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起身后,微笑道:“祝君安好,有缘再见,保重。”
从前的每一次分别,她都没有说过“有缘再见”这句话,却有种强烈的预感,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们将来,一定会再次邂逅。
没想到,这次终于说出了那句代表着期盼下次见面的话语,霍长乐却无端生出一种感觉:她与苏桓,或许今后再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理由见面。
这一面,或许便是永别。
她转身离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孤独的脚印。
走到回廊下,她回头,瞧见雪地里方才放下匕首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他正弯下腰,凝视了那把匕首一会儿,才拾起了匕首。乌发低垂,挡住了他的表情。
她甚至感觉,下一秒,他的身影似乎就要消散在雪花中。
她想,她要说的,他应该都已经懂了。无须言语,也无须视线交汇。因为,他们骨子里本就是如此相似。
还匕首,断情丝。从此,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翩若惊鸿的邂逅,相伴了一段日子,终于分道扬镳。只是今日做出这个决定,心中漫起的更多是淡淡的惆怅。
但愿未来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心中剩下的是对他淡淡的祝福和怀念。
忽然,手腕处一凉。她愣了愣,低下头,瞧见尘法大师给她的玛瑙手链,第一颗玛瑙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寒风凛冽,顷刻间,那颗玛瑙瞬间化为尘,飘洒于空中。
霍长乐怔怔地看着那颗手上只剩下两颗玛瑙石的链子,心中渐渐明了:或许,苏桓,便是她的第一个劫。
她不由心生疑窦:若她方才选的是与苏桓一同离去,这玛瑙还会碎裂么?她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她只能诚实地坦然地遵照自己的心,去选择未来的道路。
尘法大师说过,三劫过后,便可归去。
只是当初她没猜到,此劫乃是情劫,换言之,乃桃花劫。
而她更没有想过,化劫,竟是这么个化法,那倒也是一种煎熬。还有两劫,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完全解决。
再抬头之时,庭院已经空无一人。凛冽的风填满了寂静空旷的庭院。
早熟的果子
在断断续续地发烧几天后,霍瑜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背上的伤需要养护,暂时还不能下床。霍长乐只想快些知道他的神经有没有受损,便动手捏他的手臂和腿等地方,发现霍瑜依然是有知觉的,便知道这一刀并没有损害到他的神经。
在确定了这个结果后,霍长乐悬起了几日的心总算重重落了地,呼出一口长气——谢天谢地。
尽管醒来了,但是霍瑜还需要卧床休息。这段时间,霍长乐不想谢琰担心,便要谢若璋保守她被掳走这个秘密。奈何还是传到了谢琰耳中。
那日,霍长乐正倚靠在窗边看书,便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讶异地挑了挑眉,放下书,转向门口。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便在门口停下来,外面传来一个少年清透的嗓音:“阿姐,我能进来吗?”
霍长乐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自己在这里养伤的事情已经被谢琰知道了,不,恐怕他连前因后果都一清二楚了。她无奈地放下书,依旧保持着那个盘起腿的动作,轻叹道:“进来罢,门没锁。”
门应声而开,灿烂的阳光随着门的打开而洒进来,门外站着一个小小少年,他快步走进来,在霍长乐身前半跪下来,细细端详霍长乐的容貌,发现她憔悴不少,不无担忧地道:“阿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碍,只是从前结仇的人来报仇罢了。眼下已经解决了。”霍长乐轻描淡写,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跟你说,只是怕你担心。”
谢琰蹙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姐,你的事,对我来说,永远都不是小事。”顿了顿,忽然又有些委屈似的,很自然地抱住了霍长乐的腰部,道:“阿姐,你总是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也希望为你分担一些事情啊。”
霍长乐捏了捏谢琰鼓起的两颊,微笑道:“阿容有要为阿姐分担的心,我很开心哟。眼下你乖乖练武,便是阿姐最希望的事情了。阿姐答应你,以后有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因为许久不见,谢琰又缠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眉目之间出现了倦色,才告辞离去。
此后几日,谢琰都出现了在霍长乐面前。
但是,到了第五日开始,谢琰突然连续两天没有出现。霍长乐猜测他是忙于练武,然而习惯了与他共度午后,现在突然清闲下来,倒也一时有些不习惯,见窗外阳光正好,便打算出门散步。
没想到,拐到了一处僻静处,却听到三名侍女在说话。
“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城中的牢房里有犯人在被押送审问的途中,被乱刀砍死了呢。”
“我也听到外面有人说起这件事,听说那是名女犯人,跟咱们当朝都水使者许大人还有些亲戚关系。”
“作孽哟,听说她死状很可怕呢。”
之后的声音低下去了,霍长乐静静地听完,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地退开了。
此后,过了两天,谢琰终于出现了。他乖巧地坐在霍长乐身边,与霍长乐一起看书。
看完一本,霍长乐揉了揉鼻梁,放下书,忽然开口道:“阿容,我听说天牢那里,有个犯人在押送途中被杀掉了。”
谢琰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
“是你吗?”霍长乐定定地看着谢琰的眼睛。
谢琰犹豫了一下,道:“是。”
他说是他,便一定是他,霍长乐知道谢琰不会对她说谎。她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以后,别这样以身犯险了。我会担心你。”
谢琰蹙眉,看她一眼,点点头。
见他答应了,霍长乐微笑,忽而话锋一转:“伤到哪里了?给我瞧瞧。”
谢琰呐呐道:“我没有受伤啊。”
霍长乐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弹了弹谢琰高挺的鼻尖,道:“连我也想骗?”
谢琰摸了摸鼻子,道:“阿姐,你怎么知道我有受伤?”
“这么大一股药味,骗谁呢。”霍长乐道。然后便顺着他递过手来的动作,掀开了他的衣袖,发现果然在右臂处,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伤口,但看样子并不算深。上面敷着白色的膏药。
霍长乐道:“阿容,你要切记,你这双手,是要来保家卫国的,要好好保护它们,不要让无关的人伤害到。”
谢琰乖乖点头。
接下来,两人便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午后,在离去之际,谢琰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霍长乐道:“阿姐,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怎么了?”
“三天后,我便要随军出征了。”
霍长乐怔了怔,“去哪里?”她记得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大型的战役。
“我要随堂兄去豫州。那里是大晋与秦朝的边界,一向混乱,这段日子常有盗寇流窜,爹派堂哥去平定混乱,我也会一起去。”谢琰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这一去,再回来,大概至少是明年秋季了。”
霍长乐点点头,微笑:“阿容,你万事小心。”心却道:在现代,像谢琰那么大的小孩子大概还在上小学六年级,而即便是在古代,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过是刚上学堂而已。而谢琰却已经要接触打仗这等事宜,不由让人感叹,生于大家族的孩子确实有最为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是相对而言,家族教育对他们的催熟也是最严重的。
谢琰等了一会儿,不满道:“阿姐,你不说你会很想我、很想我?”
“这很重要吗?”霍长乐饶有趣味道。她自然知道谢琰想听什么,不过这么肉麻的话,她实在不会轻易说出口。
“很重要很重要!”谢琰气急败坏道:“阿姐,我们下次见面都要一年后了,你连这个小愿望都不满足我吗?我……”
看见他难得一见的撒泼,霍长乐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忽然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谢琰的话便止住了,愣愣地看着霍长乐。
眼前的少女修长的手指点在唇上,见他安静下来,便放下手,扬起嘴角,红润的薄唇弯起漂亮的弧度,道:“傻孩子,即使不说出口,阿姐也会很想你的。所以,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谢琰精致的小脸便红了。明明方才大喊着要霍长乐这样说的人是他,可是眼下,霍长乐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干脆利落地吐出一句话,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便告辞了。
走到门口,谢琰忽然停住了,没有回头,道:“阿姐,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你要等我回来。”
霍长乐应了声,却有些纳闷,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怪怪的,正想回答,却看见谢琰已经离开。
阳光中,少年的背影美之极致,渐渐定格成永恒。
霍长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下一次见面,是一年后。在那么酷厉的军营中生存一年,说不定,那个东晋名将谢琰的蜕变,便要在这里开始。
此刻的她,还以为下次见面便在不久之后。没想到,下一次再见到谢琰,他的变化已经让她险些认不出来。
三天后,谢琰出发,离开建康。与此同时,宫中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霍瑜被复职了。皇上听闻霍府被意外烧毁一事,更是御赐给了霍瑜新的宅邸。这对于一个侍郎来说,已是非常圣恩眷顾。
在新年来临之前,霍瑜与霍长乐终于搬入了新的霍府。尽管有很多地方都还未装潢好,但是因为这一遭劫后余生,又能复职,霍瑜和霍长乐都十分高兴。而这一次的劫难过后,霍长乐与谢若璋的关系反而更近了几分。这不是指他们的联系很频密,而是指提到对方时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除夕夜。
在古代的除夕夜,便已经出现了守岁的习俗。在守岁的那一夜,全家人需要围着火炉坐,一夜不眠,喝酒谈天,迎接新年的晨曦。而家中若有小孩子,便会更加热闹,皆因小孩子会在一旁游戏玩耍,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半夜,方会因疲累而止歇。
而今年的守岁,李旃与谢若璋亦加入了。
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喝着酸酸甜甜的梅子酒,霍长乐觉得有一种温暖从脚底一直暖上头,就连前些日子冷了不少的心,似乎也被捂热了不少。
霍瑜与谢若璋不知道在远处说着什么,自从霍瑜重新当上侍郎之后,又获得圣恩眷顾,霍府门前的客人继续多了起来。只是霍瑜这回已经不像以往那样,不喜抱团互暖,总是称病不见。一场跌宕浮沉的劫难,让他逐渐学会了圆滑。眼下,只要不是有什么敏感的关系的人,他一般都会客套几句。
对此,霍长乐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心道:他的性格变圆滑了又如何?她只需要知道,他依然是那个竭尽全力待她好的大哥,便够了。
李旃坐在她身边,调侃道:“长乐啊,阿瑜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