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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琰平复了心情,看见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恍然有了一种错觉:从前那个阿容,是时候死去了。
“接下来,我们便开始习武。”谢瑶扬了扬下巴,“赵勇,我把琰儿交给你,你好好教,我在一旁看着。”
那名叫赵勇的副将领命后,便带着容惜走向比武场中心。谢瑶踱步至树荫下,眯起眼睛看着场内情况。
谢琰站在烈日底下,跟随着赵副将来到比武场中央。阳光晒得他有些晕眩,只是心却逐渐沉淀下来,渐而坚定。他有种预感,未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像在霍府学武一样安定舒适。他会面临许多考验,许多磨砺。他相信,这种磨砺带给他的影响将是非常巨大的、具有终生性的,这也是霍长乐那边无法教给他的东西。
如果说,当初选择回到谢氏,是为了变强。那么,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变强的机会。
什么都无法抛弃的人,便什么都做不好。
眼前不由闪过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在温柔地唤他“阿容”。
抛却天真软弱,换得迅速成长。阿姐,我甘之如饴。
十五岁生辰
时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谢琰便已经离开了霍长乐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谢琰每日除了常规的训练,让自己尽快成为一个称职的谢氏子弟,便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做,因此,他的书信总是很长,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最近的生活,却非常懂事地没有说任何关于自己的训练,只是对霍长乐嘘寒问暖,还附加上无数句“我好想你”。
相对来说,霍长乐便忙碌得多。
霍瑜目前被迫闲居在家,她的小小医馆确实成为了府内一大经济来源。当然,霍瑜从前便置下了几家商铺、酒馆等,只是一直没有用心经营过,眼下它们也成为了自家一大经济来源,都需要更细心的打理。因此,她收到谢琰的信,也并不是每封必回,但都把信收在锦盒里面,保管妥当。
正因为霍长乐不是每封必回,所以每一次谢琰收到霍长乐的信总是十分欣喜。
这日,谢府总管刚把信交给谢琰,谢琰便拿着信,维持着很平静的表情慢慢走回房间,一关上门,马上兴奋地冲到桌子前,然后又怕破坏信封似的,轻手轻脚地撕开信封。
纸上是霍长乐一贯隽秀的毛笔字,谢琰笑了笑,坐下来慢慢读。
一整封信读下来,果然是霍长乐的简洁风格。她简单地说了最近霍府的情况,说各个方面都已经步上正轨,已经得到周转,让谢琰不必担心。同时叮嘱谢琰要好好孝敬父母,听长兄的话。然后又说,最近天气变凉,让他照顾好自己,记得添衣。
谢琰不由微微扁嘴。每一次阿姐都是说这样的话,语气都是平平淡淡的,什么时候才能像他写给阿姐的信一样,加上许多句“我好想你”呢?
只是,尽管每一次回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他都会很高兴,然后小心地把书信收藏起来。
不过,阿姐还是叫他做“阿容”,他很高兴啦。
谢琰慢慢读下去,忽然看到一行字,愣住了。
“冬月二十乃我生辰,我与大哥会在家里庆祝。若得闲,可归来一同进膳。”
阿姐的生辰?
阿姐的生辰,那便应当是十五岁……十五岁,已经是及笄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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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霍长乐并不知道这位霍娘子的生辰。这还是霍瑜的提醒,她才知道,然后不动声色地笑着说忘记了。
在古代,女子年满十五岁,便是及笄之年。所谓及笄,便是用簪子束起头发,也有嫁做人妇的意思。当一个娘子到了及笄之年,就已经可以嫁人了。
也因此,这次的生辰十分有特殊意义。
冬月二十那日很快便到了。
看着下人在摆出酒席,霍瑜站在一旁对霍长乐低声道:“乐乐,若不是因为大哥……恐怕从明早开始,求亲的人便要开始踏破门槛。”
“这……大哥,我一点也不着急。”霍长乐声音平平道。开玩笑,这个身体不过十五岁,摆在现代整一个未成年少女,发育都没完全,谈何婚娶生孩子?
忽然,她留意到饭桌上摆了五套碗筷,便疑惑道:“除了我,你,阿容,还有人要来么?”
“对,阿旃近来到了建康,我也便顺势邀请他了。”霍瑜顿了顿,道:“还有一个,是谢若璋。”
霍长乐挑眉。
“那日我遇到他,想来他也是谢琰亲人,于是就随口提了那么一句谢琰也会来出席乐乐你的生辰,同时顺口邀请他。我也没想到谢若璋说今日无事可做,便应允了。”
“……”那看来,谢若璋这随口答应,也真的挺随口的。
晚间很快来临。
李旃是第一个到的。伴随着他来到的,居然还有一阵欢快的铃铛声。
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儿欢快地从门外跑进来。它的样子十分可爱,头圆圆的,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四只脚却是黑色的,仿佛套了靴子一样。
霍长乐惊喜地蹲下来,那只小狗倒也不认生,猛地扑向霍长乐,手搭在霍长乐膝盖上,不停摇着尾巴。
李旃笑着走进来,道:“长乐,此番一别,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是你的生辰。这小犬特别乖巧,通人性,我见之可爱,便买来当做给你的礼物了。”
霍长乐摸了摸小狗儿的头,笑道:“谢谢你,我很喜欢。”或许喜欢小动物是许多女孩子的天性,即使是霍长乐这等心性的人,也不能幸免。看见毛茸茸的一团小可爱,总归会内心柔软的。
接下来,没过多久,便看见谢琰和谢若璋一前一后来到厅堂。
谢琰与一个多月前相比,竟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在于外表,而在于神态。用一个奇怪却很贴切的比喻:如果说他从前的天真软弱就好比一座看不清形状、雾气笼罩的山,那么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便是雾气逐渐消散,露出了内里陡峭的山壁的感觉。
而他给霍长乐的礼物,竟然是一套剑法。
一套剑法被他使得如同行云流水,姿态优美又满溢铿锵杀伐之气。最后定势的一下,银剑急速前伸,突然顿止,却不见剑尖有丝毫的颤抖。可见谢琰对剑的控制已经有了很好的水平。
霍长乐表面上看,自然是高兴的。然而她内心却不由升起了一股虚幻的感觉:从眼前这个青涩使剑的少年身上,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未来大展光芒的战将谢琰……也仿佛看见了他灿烂也短暂如流星的一生。
心中突然泛起一阵疼痛,霍长乐心道:没关系,现在距离怀恩之乱,还有很长的时间,她不能改变历史,只是她想要想办法,让谢琰这一颗微尘不被历史的巨轮席卷而去。只要不改变正史,她必定会想办法解救谢琰。
而谢若璋给她的礼物,竟是一把亲手雕刻的扇子。展开一看,那是用极薄的小紫檀木片雕刻而成的镂空扇叶,而这镂空扇叶上,雕刻的竟然是霍长乐的身姿。扇子柄下缀着一串玛瑙石。
不得不说,这样的礼物的重点不在于名贵,但在于心思。毕竟,这样精致的礼物,非常考究人的心思,以及非常费时间。霍长乐承了这份心,便真心实意地道:“谢谢。”心道:看来尽管谢若璋是随口答应要来,但是事先的准备却一点也不马虎。
谢若璋淡笑不语。
一番宴席下来,尽管宾客的组成有些奇怪,但气氛倒也其乐融融。到了宴尽人散时,霍长乐与他们道别,与霍瑜道了晚安,也倦怠地回到房内休息。
然而,回到漆黑的房间内,霍长乐忽然敏感地感受到什么——房间里有另一人的气息,但是却嗅不到危险的气息。她关上了门,推开窗户通风,点亮烛台,却看不到房内有任何人。她便轻声道:“苏桓?”
忽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声音,霍长乐猛地回头,刚好看见苏桓从房梁上翻身跃下落地的一瞬。
霍长乐道:“我发现你每次出现都如此神出鬼没。”
苏桓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站起身来,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忽然,霍长乐灵敏地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开口道:“你受伤了?”人的五感有时候是互补的,当眼睛看不清事物时,反而使其他感官更为敏锐。这是一个十分幽暗的房间,她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但是嗅觉却极其敏感。
“无碍,你能嗅到的,不是我的血。”苏桓道。
霍长乐皱了皱眉,知道他不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便默然无语了。只是作为医生的本能,不能接受眼前有人带伤却不治,便打算寻思找个机会给他疗伤。
只是,即使一室陷入沉默,也不觉得尴尬。窗外月光的清辉无声无息地洒在木质地板上,恍如给苏桓那绝世的容颜镀上了一层不似真实的光泽。黑暗中,两人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便错开,霍长乐却生出了其实两人早已对视了许久的错觉。
霍长乐开口:“我从前都不知道,你是秦国人。”
“家母是秦国人,但我十岁之后便没有再踏入过秦国国界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黑暗中,苏桓似乎轻笑了一下:“娘子不觉得自己对子渊的好奇已经超过了一定限度了么。”
霍长乐愣了愣。
苏桓忽然站起身来,道:“今日是你生辰,我便过来看看。”他从衣袖里滑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她,微微扬了扬嘴角:“娘子,生日快乐。”
霍长乐接过匕首,觉得这匕首非常轻,但刀锋处却闪烁着银光,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只是,很少有人会在一个娘子家生辰送一把匕首给她,果然是很有苏桓风格。霍长乐指尖轻抚过过刀柄,微笑道:“谢谢。作为回报,还是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苏桓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个带有人味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道:“你啊……”然后便坐了下来,无奈地伸出手臂,只见那里有一小块擦伤。
霍长乐便手脚麻利地给他处理了这片擦伤。
苏桓站起身来,道:“这柄匕首削铁如泥,而且质地轻薄,可以收在腰间。也许之后,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不过,娘子既已及笄,下一次见面,我大概会登门拜访。”
这是……什么意思?
霍长乐一愣,抬头,迎面而来的竟是一片阴影。
柔软的唇在她耳边停住,低语道:“娘子,再见。”
没等霍长乐作出反应,苏桓便抽身从窗边离去。
霍长乐摸着自己的耳朵,心中还在消化着他那句话,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被,调戏了。
被扔进冰厩
生辰过后,竟然也超出霍瑜的预料,有人来提亲了。
不过,提亲的人大多是书香门第,即是与朝廷关系不大的家族。
霍长乐能理解这些人的心理,霍瑜一朝落难,若是与朝政有牵扯的官员来选这个敏感时刻来提亲,想必会有人在皇上耳边吹气。
而遇到这种情况,除非男方有深植于朝廷的政治势力,否则很难抵挡得住这种攻击。为此,哪怕你果真容色倾城,依然很少会有人愿意用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换一个美人回来。
而若论深植朝廷的大官世族,又未必会看得上她。所以,这种时候,那些平时认为自己高攀不起霍侍郎、又想与政坛拉上关系的家族,便会瞧准这个彼此的地位的差距变小的机会,为自己族内的未婚男子提亲。希望在这个时候先攀上霍瑜,因为未来霍瑜很可能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么到时候,也会带动着他们的家族乘势而起。
对于这里面的猫腻,霍长乐虽然知道,但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