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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谢若璋的亲近之意与她接近谢若璋的目的是同向而弛的,但却也不由感到纳闷和不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是她被蒙在鼓里的。
霍长乐微微仰了仰头,摸了摸酸酸的脖子,忽然微微一愣——在拥挤的人群中,她蓦然看到一抹让人惊艳的紫,还有一个棱角分明的冷峻侧脸。
中秋花灯会
肤若凝脂,脸若冰霜。挺鼻薄唇,墨发蜿蜒。
煞极,也艳极。
霍长乐心跳微微一滞——那是苏桓?
她忍不住拨开人群,越跑越快,追了出去,可是跑到了桥边,那里早已没有人。仿若方才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霍长乐愣愣地看着人来人往的桥墩,心中闪过一丝茫然,自己方才,为何要追过来?
******
时间匆匆流逝。
在霍长乐回到霍府的十多天后,盛夏终于落下帷幕。时近九月中秋,建康终于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秋意。从前穿着裙裾总觉得闷热不堪,但是眼下,身体已经干燥凉快起来,不再轻易汗流浃背。
中秋节,便在微凉的空气中走到了跟前。
霍府后院中。
树叶开始转向微黄,风吹下落,盘旋于空中,飘飘荡荡地落在霍长乐的杯子里。
霍长乐伸手取出它,随手放在一边,然后继续道:“阿容,我们方才说完了《战国策》的一则故事,你能说说你从中悟到什么了吗?”
容惜道:“这个故事可以警惕世人,目光不要那么短浅,应该要提防真正的敌人。”
“说得不错。在错综复杂的矛盾斗争中,人往往会一时迷惘,而看不清真正的敌人,以至于让人有机可乘,一击俘获。这便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未来无论去到哪里,你都要引以为戒,擦亮双眼,提防这个状况的发生。”
“是。”容惜点点头,听得很认真。
“那么今天就讲到这里吧。待会儿我们吃完晚饭,便出去逛花灯会吧。”霍长乐知道这几晚,丹阳郡城都有热闹的花灯会举行,毕竟是孩子天性,容惜早就期待了许久,期期艾艾地说想同霍长乐一起出去。然而霍长乐前几天恰好染了风寒,又不想在节假日最热闹的时候去凑热闹,便婉拒了。今夜看身体好些,又不想扫了容惜的兴致,便答应了。
而且明天是中秋,皇宫中将举办赏灯宴会。霍瑜将要随着桓温入宫赴会,因此,明天夜晚也是不在霍府中的了。霍长乐遂想乘今晚这个时间,同霍瑜容惜一同去赏花灯。
晚饭过后,容惜便拉着霍长乐雀跃地出门了,受到那他情绪的感染,霍长乐一向平静无波的心也难得雀跃起来。
自古以来,中秋节都讲究人月两团圆,况且到了古代,古人更是注重团圆这个习俗,霍府下人除了家乡在建康外、而又为在本地成家立室的下人之外,都回府与亲人团聚了。步出稍显清冷的霍府,走入热闹的平民人群中,只道这月还是那月,这花灯还是那花灯,只是看的时间不一样,感受也便大大不同。霍长乐正怀着一种奇妙的心情,全身心地感受着东晋时期的花灯会盛况。只是,抬头看着满月清冷的辉光,想到前世的家人,还是不免一阵有一阵淡淡的寂寥和惆怅。
君不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到了她这里,月还是那轮月,只是从前与她一起欣赏的人已经不在一片天空下了。
顺着人流走向前,不时看到有垂髫小童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花灯笑闹着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出,嬉笑着向前跑去,就像几枚小炮弹。路旁猜灯谜的竹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形态各异的花灯上写着隽秀的墨水字,内里的烛光把花灯映照得典雅温馨。食肆早已爆满,不时有热闹的祝酒声从二层传来。卖艺的人似乎也不想错过这个生财机会,舞刀弄枪、胸口碎大石的表演看得人心惊胆战,也赢得满堂喝彩。
霍长乐有滋有味地看着这一切,呼吸着千年前的空气,感受着千年前的人们的喜悦,竟有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妙感觉从脚底升起。现代的生活无疑比古代发达得多,然而对这种古老的传统节日的向往和热衷却也淡了许多。虽有,但多数流于形式,真心不足。
霍瑜给霍长乐和容惜各买了一个花灯,霍长乐拿着那个小狐狸的花灯,又看看容惜手上的小鱼儿花灯,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怎么感觉到霍瑜好像在照顾两个小孩子一样呢?
“大哥,为什么我的是狐狸?”霍长乐看着那只眯着眼睛、把大半个身体藏在尾巴后面的狡黠可爱小狐狸,疑惑道。
“因为像你。虽说一人一狐,然而神态相肖。”霍瑜一本正经地道,只是眼中满溢笑意,显然是在调侃她。
于是,霍长乐也跑到老板那儿,也买了一个花灯给霍瑜,而这个花灯上居然画了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先生,似乎是哪路神仙,相当慈祥。
“大哥,送给你。虽说年龄不相仿,但形态上是不是很像你呢?”
“……”
走着走着,忽然,一片红光映入霍长乐眼帘。她抬头一看,被眼前的景色震了震。
那是一面高达十数米的竹棚,上面悬挂着数百张……面具。扫视过去,大多类似于戏剧脸谱,或哭或笑,或嗔或怒,或喜或悲,明明只有黑白二色,却给人浓重如稠墨一样的感觉,仿佛看见了真人的喜怒哀乐,被束缚于面具中。
在两侧悬挂的两串红彤彤的红灯笼映照下,这些面具都散发着妖异艳丽的感觉。
霍长乐定定地看着这面具墙,容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有些被吓到了,手抓了抓霍长乐的衣角。霍瑜也愕然了一会儿,才道:“乐乐,怎么一直看着那儿?你想要买面具吗?”
霍长乐摇摇头,颇为感慨地道:“不,大哥,我只是在想,人的一生与这面墙何其相似,面对不同的人,很多时候都需要佩戴不同的面具。久而久之,有的人的面具黏在了脸上,因为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而有的人却能保持着本心,不被面具剥夺了自己的原貌。”顿了顿,她低声道:“我只是在想,如何能成为后面那种人,仅此而已。”
只是,除了容惜,谁也没听清她最后一句话。
容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乐乐,何以发此感慨?”
“没什么,是看完一本民间小本,随口说说而已。”霍长乐一笑带过这个话题,“我看这面具倒是有趣得紧,不如我们上前去挑挑。”
“阿姐,我觉得这些面具怪可怕的。”容惜扯了扯她的衣角,想让她作罢。
“是么,灯光效果罢了。”看着面前虽然已经开始练武,但依然娇娇弱弱的容惜,不知道为什么,霍长乐忽然起了点欺负容惜的心,便笑眯眯地道:“不如这就多买几个送给阿容。日夜看着,壮壮胆也是好的。”
“阿姐……”
霍长乐正欲开口,却忽然愣住了。因为,她透过面具与面具之间的空隙,看到了对面的一个人。
一头青丝依然乌黑得让人心惊肉跳,凌厉凉薄的五官,上挑的眼尾,绛紫色的耳钉,以及手中那枚黑白明烈对比的嗔怪面孔的面具。
显然,苏桓也看到她了,便放下面具,大步踏过来。越行越近,那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出尘的五官。
霍长乐淡笑道:“许久不见。”此话说得仿佛彼此昨天才见面。
霍瑜和容惜之前都没有见过苏桓,并不知道霍长乐何时结识了这般出色的人物,一时都惊讶地来回看着霍长乐和苏桓。
苏桓居然也扯出了一个淡笑,道:“许久不见。”
霍长乐道:“这位是我的兄长,霍瑜。这位是我弟弟,容惜。”
苏桓言简意赅道:“在下苏桓,字子渊,荆州人士。”
这是霍长乐第一次听他提及自己是哪里人,只是心里不由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自己漏了抓住。
“在下霍瑜,字远之。”霍瑜自然也与他寒暄一番。
寒暄过后,霍长乐问道:“你也来逛花灯会吗?”语气略带惊讶。毕竟苏桓来逛花灯会,可真是奇事。
“凑凑热闹而已。”苏桓淡淡道。
一边的霍瑜忽然道:“既然有缘遇到,不如一同逛一段。”
未等霍长乐反应过来,苏桓便道:“如此甚好。”
于是,史上最诡异的逛花灯会组合便诞生了。霍瑜今晚意外地多话,与平时对待不熟悉的人所给予的礼貌疏离截然不同,与苏桓说话。虽说两人对话很平和,但气氛却隐隐不对劲。
不过,这两人应该从未见过面,也不像有仇,怎么会初次见面就这样?只是,尽管疑惑,霍长乐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待与霍瑜独处时问问他。
走了好一段路,苏桓停下了步伐,道:“子渊还有要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告别过后,苏桓便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霍长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转头看向霍瑜,见他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桓消失的方向,道:“大哥,怎么了?”
“乐乐,你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霍长乐抿了抿唇。
未等霍长乐回答,霍瑜继续道:“他说他是荆州人士,可是荆州,分明在秦国境内呐。” 方才第一眼,他已经感觉到苏桓非池中之物,身上煞气颇重,而他又是秦国人,如今前秦与东晋关系紧张之际,出现在皇都建康,那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秦国?霍长乐愣了愣,忽然知道自己漏掉了什么:所谓秦国,便是那个在公元383年淝水之战输给东晋的国家。原来苏桓,竟然是秦国人么?
从霍瑜的表情,她也许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因那刻有“刑”字的玉簪,她并不认为苏桓的身份只是“秦国的奸细”这么简单。
“罢了,乐乐,苏桓此人非池中之物,冷煞气颇重……你与他,少接触为妙。”
江上的刺杀
霍长乐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容惜安静地站在霍长乐身边,目光却一直盯着苏桓离去的方向。
尽管年纪很小,但那个男人看阿姐的目光和阿姐看他的目光,无端给了他一种错觉——若是不抓紧阿姐的手,阿姐就会在他长大之前被别人抢走。
眼见走了许久,三人也累了,便合计着到霍府的木船上稍作休息。因长江的支流流入了建康城,然而走到江边才发现,除了霍府的船只外,还停靠着十几艘华美的船只,似乎都属于各个世家贵族的子弟用作玩乐之意,因此今晚江边分外热闹,。
霍瑜一行人上了木船,霍长乐步入船舱才发现,楚楚和冰儿早已候在里面,还有一个几个霍府的下人充当划船工。木船长约十三四米,船舱外观呈现拱形,在内面看,以屏风隔开地分为两部分,外面一部分相对于厅堂,有矮木桌,摆放着酒坛的柜子,而里面的一部分则是休息的卧房。除此之外,甲板上也有木桌摆放着,想必是为了方便外出赏月。整艘船装潢得非常典雅,在一种华丽的船只中非但不显得花哨,更透露出几分贵气。而且,这里的木头摸上去非常的崭新,应该是刚做好不久的。
由于没预想过有那么多人想到在江面上赏月,宽阔的江面似乎也拥挤起来。霍长乐又想到在这些船只中,或许会有那日诗会的人,未免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拆穿,便提出把舱外的酒菜迁入船舱里面。反正船舱中也有一扇很大的木窗,赏月谈天两不误。
坐定之后,霍长乐三人便开始进膳。旁边的船只兴许是叫来了歌女,一曲婉转动听的琵琶乐飘荡在江面上空,婉转的歌声随之响起,配合着月色清辉,相当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