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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简历时,他也是皱着眉头的,很迷人。他的右手呢?一定会捏捏鼻梁,因为他最近真的太累了。
半年前他说的唯一一句话是“邝小姐,你被解雇了”,但她做梦的时候,总觉得他说的明明是“邝小姐,我们会有结果的”。他是接了自己父亲公司的案子,她却觉得他明明是为她而来的,直到他打电话来请她帮忙——不,那也一定不是真的。她等了半年,不可能是这个结果。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了,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沉默了超乎寻常的时间。电话那头儿的人已经三天三夜没闭眼,于是错误理解了她的沉默:“我知道了,她没有去。”
邝萌打了个激灵,良久才开口道:“接到你的电话,我真是以最快的速度就赶过去的。像你说的那样交给服务生去办,我不放心。”
她常听母亲这样和朋友巧妙交谈。他会笑吗?听到她这样得体而亲热的解释,他会扬起嘴角吗?可惜隔着电话她看不见他的笑容——她虽然没有见过他笑,但直觉他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有劳。”
这两个字,再配上邝萌头脑中幻想出来的画面,真是温暖无比:“我真的希望能亲自把她带到医院来。”
“谢谢!”
他说“谢谢”的口吻勉强中带着低沉,连邝萌都难过起来,难过之余又惆怅无限:“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了。”
邝萌松了一口气:“我过来看看令尊好吗?”
“已经很晚了,有心。”
刚刚买了鲜肉小馄饨上楼来的利永贞接到钟有初的电话:“有初,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永贞啊,他没有来。”钟有初的声音充满倦感,“你从医院回家了吗?”
“还没,我师父没走,我也走不了。雷再晖那个王八蛋竟然不来!我们封杀他!你现在在哪里?回不了云泽了吧?我给我爸打电话,叫他去接你!”
“不用了,我住宾馆,明天早上回去。”
“或者,或者你来医院找我!这里附近好多宾馆的!”
“不用了,你自己多保重。”钟有初挂了电话,抬头望了望利永贞家的窗口,那里漆黑一片。她拖着行李离开了,轱辘碾在鹅卵石上的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特别孤独。
利永贞气坏了,她把小馄饨送到病房去给雷暖容:“吃吧!”
雷暖容正在问倚在病床上的母亲艾玉棠:“哥这次不走了吧?你说哥这次还会不会走啊?爸爸都这样了,他不会走了吧?不会了吧?是不是啊妈?我想他不会走了,他走了我们怎么办呀?你说是不是?”
整个一复读机!利永贞气急败坏地回到ICU门外,屈思危正倚在墙边闭目养神。他站着都能睡着,也是年轻时长期奋斗在保电一线养成的绝技。
“师父!师父!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永贞,少安毋躁。”屈思危闭着眼睛回答,“如果不是雷书记的夫人也病倒了,我不会叫你来,你来,主要是给雷暖容做个伴儿。你现在应该到病房那边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大家都是女的,比较容易沟通。”
利永贞心底大骂脏话。她真正有需要的朋友正在水深火热当中,她却要来陪雷暖容!一个她恨不得用大拇指碾,碾,碾死的行政人员:“我肚子疼,我好难受,师父,我要回家呀!”
“你在这里陪一晚上,会有好处的。”屈思危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耍赖的利永贞,傻丫头啊!雷书记又不是一个独人,他也有父母兄长,很多都还身居高位,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在这里陪夜,人家赶我走我都不走?
“永贞,雷书记不是还握过你的手,拍过你的肩膀,要你好好干?要不是封雅颂在北极,连他我都要叫来,做人要饮水思源。”
“那你就叫他来陪雷暖容嘛!”
“胡闹!我告诉你,这是任务!你不要给我撒泼!现在十二点半,六点就有人来换你,再忍忍!”
利永贞原地转了两圈,又一路踱过去把ICU外面贴着的海报再次看了一遍,最后在预防癌症的宣传栏前站定,抱着手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一会儿摸甲状腺咳两声,一会儿又吸着气去摸肚子。
屈思危喝止:“别看了!越看越觉得自己有病!”
利永贞“嘿嘿”笑了两声,又走到观察窗外:“这真的是雷书记的儿子?我听说雷暖容是独女。”
陪着雷书记的那个人她一直没看清楚,只能看到他戴着无菌帽,穿着鼓鼓囊囊的无菌服,放在耳边的手机也是用一个无菌袋装着。
“他是雷书记的养子。”
“收养的?”
“人家可是真正的孝子,在上海听说父亲病了,星夜兼程赶回来,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天,现在没几个小孩子能做得到。”
“他叫什么?”
“不清楚。他又要照顾父亲,又要安慰妹妹,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有句话屈思危没说——看他的气势和派头,应当是非常令雷书记骄傲的,但不知为何从未听说过。
“师父!如果我病了你肯定不会这么上心的!”
“你连这也要比?好,你要是病了,师父一定衣不解带照顾你!还叫上封雅颂!”
第十六章 地球是圆的
一到假日就化身宅女的何蓉万万没有想到,难得亲临超市采购,居然会让她重遇钟有初!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又花了眼,因为这种错觉在过去半年内常常发生,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拍错多少肩头,回转的却是一张陌生脸庞。再一恍神佳人已经袅袅远去也,何蓉立刻推着购物车一溜儿小跑,一下子撞上一个突然从右方货架前冒出来的女孩子。那个手里拿着两盒脱毛膏的女孩子还没来得及惊叫,已经有人把她拽开了。
混乱间何蓉撂下句“sorry”继续追:“有初姐!有初姐!是我!何蓉啊!”
钟有初循声望去,看见一个新烫了齐耳卷发的女孩子,穿一件短大衣,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对她大力挥动手臂。半年未见,何蓉变得比在百家信的时候有活力多了,没有加班染黑的眼圈,也没有宿醉灌红的双颊,她把满当当的购物车往旁边一推,过来抓着钟有初就是一个熊抱:“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啊有初姐,我好怕你又换个名字潜伏起来!”
说着说着她居然抽抽搭搭地哭了,钟有初赶紧拿纸巾给她:“傻丫头,哭什么?求是科技有人欺负你吗?”
何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没有……我们公司的影印机超好用的……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求是科技?”
“你入职没有多久,你们的大老板就打电话给我,”钟有初笑道,“他说何蓉小朋友很乖,聪明又听话,不尿床,不挑食,天天拿小红花。”
何蓉想象不出来一向腹黑的楚求是能用这种口气说话,不由得傻笑起来:“当初我打算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只待了八天,天天都在相亲!正好求是科技发信来让我去面试,我就赶快逃回格陵了。有初姐,把你的东西放我车上,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她心里有憋了半年的八卦,终于可以叽里呱啦讲出来,求是科技没有她想的那么差。楚总原来是技术出身的销售,对物流也很了解,所以从来不瞎指挥……楚总对客户很有一套,客户名片上有特别的代码,哪些是雷区不能踩,哪些是顺毛要多摸摸……楚总有家族遗传的洁癖,应酬大多吃西餐,非要吃中餐的时候,一定不吃火锅,一定用公筷……楚总不喝咖啡不抽烟只喝绿茶……楚总从不需要别人帮忙挡酒……楚总喝完酒绝不会开车,也会劝客户不要开……楚总看谁最近很辛苦就会带到饭局上去吃点好的,有时候也会专程点两个菜打包回去……楚总从来不强求加班,如果加班一定会买夜宵……楚总收留了李欢,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很靠谱的室友……楚总放春假也比别的公司放得长……
钟有初基本插不进什么话,于是就微笑着听她不停地讲“楚总的故事”。
“有一次楚总接到一通不太妙的电话——有初姐,我偷偷告诉你啊,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听那电话的内容,是他追女孩子反而被人家嫌烦哩——挂掉后立即把手机往墙上摔。当时我正好在请他签一摞文件,手忙脚乱,一时慌张就摔倒了,文件也掉一地。我从没见过他脸色那么差,大脑一炸就扯着他的裤腿说,楚总,请息怒!小的不敢了!”何蓉真的就在货架过道里蹲下去扯着钟有初的裤腿做示范,“就是这样!好笑吗?不好笑呀!楚总却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好几天他一看到我就笑!笑得全公司都知道了!”
其实钟有初也觉得蛮好笑的,尤其是配上何蓉从下往上仰视时,那副惶恐加茫然的表情,不知道多好笑:“打工难道不希望老板心情好?”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现在楚总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会说,喂,小蓉子,快去请个安!”何蓉突然右手一指,“有初姐,你最爱吃的绿豆糕!”
她蹬蹬蹬跑过去拿了好几盒。钟有初心想,除了八卦,终于有别的“东西”能让何蓉双眼发光了。
排队结账的时候,何蓉问钟有初要她新的手机号。
“我还在用之前的手机号。”
“啊?那个已经是空号了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别人说她电话打不通了。钟有初把手机拿出来给何蓉看:“天地良心,我的手机一直好好地。”
何蓉现场打过去:“你听。”
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刻板女声,钟有初傻了眼:“这……我一直有和朋友联系,没问题啊!我去营业厅问问吧。”
“是不是中毒了?现在手机木马很猖獗的!”一说到这个,何蓉又双眼发光,绘声绘色,“技术部有个骨干,MIT(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眼高于顶,最爱和楚总抬杠。楚总惜才,从来不和他正面冲突,他却越来越嚣张,每次开会都戴着个蓝牙接电话,好像自己才是日理万机的那一个。突然有一天他的手机出了问题,只能接听和拨打楚总的电话,他知道是中毒了,但就是没办法杀掉。还是MIT的高材生呢,你猜是怎么回事?他入侵了楚总的手机,偷偷复制公司机密,没想到楚总写了个小木马在客户资料里面,就等他中招!这事一爆出来,他都没法在这个圈子混了。有初姐,我说这个方法用来追女生真是太猛了!有初姐?”
“何蓉,你的电话借我打一下。”她翻看何蓉的通讯录,“怎么没有楚求是?”
“楚总的电话我记得,没存。”
钟有初用何蓉的手机拨通了楚求是的电话。
“何蓉?放假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楚求是,我是钟有初,你发给利永贞的搞笑短片是不是有木马?她看都没看就转给我了,整整三个多月我只能和利永贞联系——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那都是去年国庆节的事情了吧,你现在才发现?”察觉到钟有初是真的生气了,楚求是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一个笨蛋说这样追女生很猛,我等下发个铃声到你的手机上就没事。你和何蓉在一起?”
“嗯。”
楚求是突然压低了声音:“她背的是那个红色的帆布包吗?”
钟有初感觉他问得蹊跷:“我没看到。”
去拿寄存的包时,何蓉嚷嚷着好渴,从包里拿出半瓶矿泉水来,钟有初立刻问她:“何蓉,你的包多久没洗了?”
何蓉嗅嗅自己的红色帆布包:“是有股怪味儿——都好久了,洗了几次,晒干后就又变个味儿!可我好喜欢这个包包,洒点儿香水凑合着用吧!”
她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