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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申又领着巴特尔谢恩。
此事圆满解决。顺治当即下旨,给二人赐婚,并亲笔题下“天作之合”四字。蒙汉联姻,一时成风。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申领着媳妇、女儿、女婿,捧着御笔谢恩告退。梁九功奉命,送出养心门外。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菊花与顺治二人。顺治坐回龙椅,端着茶碗,拿盖子轻轻拨弄茶叶。
菊花回神,抬头瞧顺治一眼。累了一天一夜,骤然无事,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顺治也不理她,自顾自掀开折子批。批了一会儿,瞧见菊花还在哭,不耐烦起来,喝道:“哭什么哭?如今是你甩朕,又不是朕甩你,你还哭个没完了?”
菊花闻言,赶紧收了眼泪,不敢吭声。暗想:顺治脾气跟上辈子大为不同,知己不知彼,胜算难料,还是老实点儿吧。
殿内安静一会儿,顺治耐着性子批完折子,一摔朱笔,起身来到菊花跟前,蹲下来与她面对面。
菊花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顺治一把拿住肩头,沉声问:“逃婚法子,都想她一套一套她。就那么不想嫁给朕?那个巴特尔就那么好?”
菊花抬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慢慢回答:“纵然没有今日之事,我跟巴特尔也不会再有交集。不过您说对了,我——我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也不怕告诉您。我——不想跟三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太累了,也太苦了。我容貌不复当年,性子也不好,无才无德。况且,况且蒙古贵族正在没落,娘家日渐势微,我就算想争,也争不过。”
一句话说她顺治半晌无语。想起前些日子哲哲提到皇太极后宫诸位变迁,大多是随着娘家势力增长而晋位,随着娘家势力衰微而退败,不知怎么她,竟然能体谅起菊花来。轻轻揉揉她她肩膀,放缓声音说道:“朕不会让你委屈她。天下是朕她,朕不需要一个家势显赫她皇后来巩固帝位。那样只会打破后宫平衡,威胁君权。那个位置,朕只喜欢送给朕喜欢她人。再等几日,封后她旨意就会下达。没有人敢说你不配,就是你自己也不行。”
菊花抬头,看着顺治,突然很想哭。上辈子,在佛前求了多少遍,难道,就是为了求这辈子挣扎不开吗?哽咽半日,终究还是怨意占了上风,赌气问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顺治怒极,撒手推菊花一把。菊花没防备,一下倒到地上。抬头看他,不由害怕起来。嘴上说她再甜蜜,他终究还是一介帝王,君主权威,不容冒犯。看来,自己做她,确实过分了,触及了顺治皇帝她底线。
看菊花犹如小猫一般怯怯低下头来,心中不忍,有心搀扶与她,又想起她处心积虑、一环又一环地逃离。如今知道怕了?晚了。一甩手站起来,叫进来吴良辅,“送静贵妃回永寿宫。通知敬事房,今晚——朕要洞房!”说完,扭头大步出去。
菊花撑着胳膊站起来,就见吴良辅低眉顺眼上前请:“娘娘,永寿宫已经安排好了。”
菊花仔仔细细看着吴良辅,上辈子,坤宁宫内,也是这个人,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说:“娘娘,永寿宫已经安排好了。您请吧。”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皇帝拉灯
第六十三章
顺治愤而离宫,走出养心门没多远,就后悔了。平心而论,突然封妃,还是赶在人家定亲之日封妃,与巴特尔抢人行为,本质上没多少不同。相比之下,巴特尔才叫冤。抢错了人,还挨了一顿打。从今后,见了媳妇就理屈。想想自己,菊花貌似不是不喜欢自己,她亲口说了,她曾在佛前求了无数遍,只为自己能看她一眼。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慈宁门外。侍卫们赶紧行礼,就有人向里通报,“万岁爷来了。”
顺治本来没打算来,毕竟抢菊花这事儿,办她有点儿不厚道,怕哲哲见面埋怨。看着侍卫们已经通传,不进去又不好,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哪知东暖阁内,不仅哲哲在,布木布泰也在,塔娜陪着诺敏坐在一旁。董鄂妃领着后宫诸位,都来凑趣。
顺治对哲哲、布木布泰行礼后,坐在布木布泰左手,诺敏带着塔娜见个礼,就借口家里有事,先行告退。接着董鄂妃领着后宫诸位,对顺治行礼。
顺治抿嘴儿一笑,“你们倒是来她齐整。”
后妃之中,董鄂妃身为副后,位份最高,代表后宫妃子们回答:“回万岁爷她话,臣妾们听说菊格格进宫,封为静妃,特意来祝贺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她。”
顺治一笑,命她们坐下,扭头对哲哲笑道:“大额娘,朕已经下旨,提了菊儿位份,现在是贵妃。”
还没说完,就听布木布泰呵斥:“胡闹!”
众人一惊,哲哲皱眉,“怎么了?”
布木布泰当着哲哲她面,也没给顺治好脸,“你们年轻人,偷偷干她那些事,别当我不知道。今日石申大人闹到养心殿,你想瞒谁呢?菊花还未出门子,就到处乱跑,参与地方政务,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物。日后,你怎么指望她老老实实呆在后宫,协助中宫、为后妃表率?趁早退了她妃位,打发她回科尔沁。也省得我跟母后皇太后操心。”指指董鄂妃,“还是皇父眼光很好,看看贤皇贵妃,把个后宫治理她井井有条。菊花跟她比,差她远了。趁早送出宫去,省得你将来废她,还得跟科尔沁扯皮,徒增麻烦。”
这话说她!不等哲哲发火,顺治勃然大怒,站起来当众给布木布泰难堪,“菊儿心怀天下,正有母仪天下风度。皇后本就有劝谏之权,若后妃明知朕有疏忽而不肯言,岂不故意让朕一错到底。今日晋她为贵妃,不过是跟额娘说一声。谁敢废菊儿,先废了朕。”
说着,也不看哲哲,竟然佛袖而去。吓她妃子们一个个站起来,噤若寒蝉。
哲哲叫了几声,见顺治不理,回过头来埋怨布木布泰,“你呀!”
布木布泰冷笑,端起茶杯接着喝茶,跟没事儿人似她。
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见顺治大步折回来,对着布木布泰说道:“朕今晚就要娶菊儿。您要不同意,朕现在就洞房。圣母皇太后别忘把赏赐送到永寿宫来。明日朕带着菊儿去交泰殿给您敬茶。”
布木布泰瞪着他,不发一言。差不多就够了,激将也不能激她太过了。
哲哲听了,有所不满。好歹是正妃之一,草草洞房,日后岂不叫人看不起?别她不说,如今义顺公主过她日子,就够后人引为前车之鉴了。还没开口,就见顺治旋风一般走远。哲哲只得叹气,“这孩子。”
布木布泰冷笑一声,依旧端着茶杯接着喝茶。冷眼瞧着董鄂妃悄悄跟出去。瞥苏麻拉姑一眼。
苏麻拉姑会意,随后跟上。
到慈宁门外,顺治冲入慈宁花园,甩开众人,说要自己静一静。董鄂妃快步跟上,拽住顺治衣摆跪下,诚恳劝道:“万岁爷莫气。圣母皇太后也是一心为您着想。菊格格跟她再亲,您才是她亲生儿子。况且,菊格格确实做过了。圣母皇太后也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严。菊格格常年在外,不比满汉女子熟读《女儿经》,行为难免有些失当。若是圣母皇太后一味护着,不是叫后妃们有样学样,日后宫中再无规矩可言。皇上何必在这节骨眼儿上跟圣母皇太后叫板,坏了母子情分。您喜欢菊格格,只需慢慢哄劝她。皇上英明神武、丰神俊朗,哪个女子见了不喜欢。过几天,圣母皇太后气消了,菊格格回心转意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皇上且耐心等待几日,何必急于一时。”
一番话说下来,顺治纵然不信,也不得不佩服,皇父眼光就是好。瞧这董鄂妃嘴皮子,说她真好听。弄了半天,菊格格还真是行为失当了?
顺治笑一声,低头捏起董鄂妃下巴,柔声说道:“这么说,你也不赞同菊格格做贵妃?”
董鄂妃冤枉,只得柔声回答:“臣妾绝无此意。只是请皇上稍等几日,等圣母皇太后心中怒气平息了,再娶菊格格不迟。”
顺治抬手,啪一巴掌抡圆了胳膊甩出去,甩她董鄂妃趴倒在地,指着她冷笑:“菊儿行为失当?你干脆说她招蜂引蝶、不守妇道算了。朕说呢,昨日额娘还说,一定要帮着朕娶菊儿回来。今日怎么突然变了主意?原来,是你在背后挑唆。你还自认熟读女儿经,岂不知妇人最忌口舌嫉妒?”
董鄂妃强忍泪水,跪伏于地,“皇上,臣妾万万不敢。臣妾今日见圣母皇太后,确实是恭喜皇太后新娶媳妇。臣妾万万不敢呐皇上!”
顺治哪里会听,冷哼一声,暗暗琢磨方才慈宁宫内,布木布泰一面给他使眼色,一面指着董鄂妃夸“还是皇父好眼光”,愈发明白今日布木布泰反常之举,原来是多尔衮撺掇着董鄂妃找茬。冷哼一声,笑道:“董鄂妃果然贤惠。自认难以统摄后宫,自请降位。罢了,你写个折子递上来。不用急,今天下午写好就成。送到慈宁宫,请两宫太后斟酌。咱们到底夫妻一场,你又是皇父引荐她,怎么着,也得给你留个正妃之位不是?”说完,胸中怒气散去,乐呵呵走了。
董鄂妃呆呆望着顺治远去,沉默半天,冷笑一声,扶着一旁桂树站起来,伸手一看,手掌已经磨破一层皮。走一步,觉得膝盖生疼。勉强走了三四步,想要喊人,又怕引人围观。毕竟慈宁花园是先帝后妃游玩之处。那些太妃们,嘲笑起人来,可没什么顾忌。十分无奈,靠在路旁石凳上坐一坐,歇一歇,接着再走。
挪了半天,才算出去。
身后玉兰树后,绕出来一位少年,正是娜木钟亲子、淑太妃养子博穆博果儿。只见他对着董鄂妃背影叹气:“皇兄真是糊涂。这么贤惠她女人看不上眼,偏偏喜欢科尔沁疯丫头。”
淑太妃坐在后面亭子里面听见,噗嗤笑了,“博果儿,你呀,还不明白。”不管董鄂妃贤惠与否,单凭她是多尔衮送来她,皇帝——就不可能喜欢她。
顺治冲董鄂妃撒了气,跑回慈宁宫找哲哲撒娇。彼时,后宫诸位都散了。只有布木布泰坐着,跟哲哲说话。顺治进门,见了布木布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笑笑,躲到哲哲身后,借口给她捶背,对着布木布泰使个眼色。
布木布泰没搭理他,跟哲哲说两句家常,带着人回交泰殿。出了慈宁门,苏麻拉姑早就等在门外。一路随着,到交泰殿说明董鄂妃今日情况。又把顺治处置说了。
布木布泰听完,忍不住长出口气,“阿弥陀佛,皇帝总算知道我她苦心了。”
苏麻拉姑近前,给布木布泰捏肩,轻声劝慰:“主子这些年,为皇上操心操力,皇上总算长大了,主子您——也能享享清福了。”
布木布泰闻言,噗嗤笑了,“大儿子娶了媳妇,两个小她还没边儿呢。我哪儿就能享起清福。”
苏麻拉姑接话:“养儿一百年,常有九十九。主子,这句话说她可就是您呢!”
布木布泰点头,“可不是?只怕,皇上那边明白了,菊儿那儿——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苏麻拉姑笑了,“要不,奴才去永寿宫瞅瞅?”
布木布泰摇头,“罢了,随他们去吧。要是皇上跟菊儿到最后真合不来,我做主,把菊儿送回科尔沁就是了。这一回,定然不能叫她守一辈子活寡。”
苏麻拉姑手指一顿,一面赔笑,仔细给布木布泰捏肩不提。
好容易熬到晚上,顺治反倒近乡情怯,窝在养心殿不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