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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用袖子擦了擦罐子口,再递到商禄儿嘴边,小心地喂着。
商禄儿皱着眉,好不容易把那些药都给吞下去,还没缓和过来,只见秋竹献宝似地端起那破陶片,捧到商禄儿眼前笑眯眯地说道:“公子,这是我跟那些乞丐商量讨来的伙食!你快吃吧!生病了总得补充营养不是!”
商禄儿转头看了眼庙外炊烟处,那些乞丐也不做声响,默默地烧火做饭,她再转头看了看身处的破庙,说是庙,其实什么也没有,佛像大概不知道被哪里的乞丐给偷去卖了,只剩下空空的墙壁还有缺了脚的供桌,庙墙右面铺了一片干稻草,该就是那些乞丐睡觉的地方了。除此之外,只有蜘蛛网和满墙斑驳。
“你吃了吗?”商禄儿问秋竹。
“秋竹等他们这次弄好再吃!公子你不知道,这些乞丐全都是哑巴!但是心地很好,我出去找大夫的时候,就是他们帮着看着你的!还给我们饭吃……”
见秋竹又是感激又是没落的,商禄儿拍拍她的手,勉强扯出一抹笑,但却十分坚定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报答他们的!”
“嗯!”秋竹猛地点头,赶紧催促道:“公子你快吃!”
商禄儿看了眼手中的“饭”,只汤汤水水里面泡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勉强认得出的,就一些碎叶子,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她一仰头,就把食物倒进嘴里——
这还没嚼呢,只见她眉头深皱,“哇”地一声,将嘴里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啊!”她难受地吐着嘴里的沙子,眼泪都要熏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秋竹见状,担心地抚着她的背,端起那瓦片里的东西,也尝了一口。
商禄儿想阻止她也来不及了,只见秋竹脸色一绿,立即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呸呸吐着口中的沙子。
“对不起啊!公子!秋竹居然拿这样的东西来给你吃!”
“人家好心给我们吃的,怎么能这么说呢!”商禄儿训了她一句,同情地看着外面煮食的乞丐们,“原来他们整天就吃这些东西啊!”
秋竹吐吐舌头,随即又一脸苦瓜地看着商禄儿说道:“哎哟!这些东西公子您肯定是吃不下去的,该去哪里弄吃的给你吃呢……”
“有什么不能吃的!现在咱们可连落难都比不了!”说着,商禄儿端起瓷片,用吸的方式把上面的汤水吃了,留下部分和底下的沙子,一脸笑意地递给秋竹。
“其实味道也不赖!清爽美味!”
秋竹狐疑里看了看她,再学着她先前的方法吸汤喝,哪里知道用力过猛,汤一口吸干了不说,连带着下面的沙子也一并吸了进去。只见她一脸难受地张开嘴巴,想吐出来,却是进了喉道,怎么也出不来了。
“公子……骗人……”秋竹张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一脸怨恨地看着商禄儿。
这倒逗乐了商禄儿,笑够了才问道:“你去请大夫的钱,还有得剩吗?”
秋竹眨了眨眼睛,心虚地答道:“有……有的……”
“那不就成了,咱们去街上吃碗面也能填肚子嘛,今朝有酒今朝醉!”
“啊?吃……吃面啊……?”秋竹犹犹豫豫,踌躇好半天才又开口说道:“我们这样子去,会不会人家不让进啊?”
“我们给钱,大不了叫他煮给我们,边上去吃!”
秋竹不忍心地看着商禄儿一脸的兴致勃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道:“公子你现在还生病呢!脚又不方便!还是我去给你买回来吃吧……”
“没事!我现在好多了,你看,头也不烫了……那个大夫不知道给我弄得什么药,脚也不痛了,你不放心就再拿药给我揉揉脚,看是不是好多了!”
“这……”秋竹敌不过她,只畏畏缩缩地拿来大夫给的揉脚的药,看商禄儿脚确实好多了,才舒了口气。
“看吧,那客栈掌柜虽然出卖了我们,不过请的大夫倒不赖!”
“嗯,是啊!”
“那就走吧,呆会儿天又该黑了!”
秋竹抬头,看看越来越暗的天气儿,只好硬着头皮,把商禄儿扶着去了。只是这轻巧的风吹着,怎么着都让她觉得寒从心头起。
☆☆☆
这越是靠近大街,秋竹心理就越是忐忑,也不知道那面是多少钱一碗,她瞅瞅天,瞅瞅地,再瞅瞅商禄儿只得在内心叹气。
今日似乎是个民间的小节日,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小孩儿玩啥烟火爆竹,倒是十分热闹。这虽然人多了,可他们一见商禄儿和秋竹近身都不约而同地闪得远远地,还不住捏着鼻子又扇风地,直骂乞丐真丑真恶心之类的话,秋竹气得张牙舞爪,小心地瞄着商禄儿,却见她只面无表情地走着,看也不看那些百姓一眼。
“公子!你别听那些刁民胡说八道!他们都是些没眼睛的混蛋!”秋竹拉着商禄儿,气得两眼直冒火。
商禄儿不是不气愤,不是没感觉,只是如今她们沦落至此,就算得罪了这街上的任何一个人,把她们活活打死,估计也是没人管的。自己不强大,就没资格管住别人的口舌动作,她又何尝不想神气地拽着那些人的耳巴子,扇他几下……只是这些都转换成一声无奈的叹息,消散在夜风的最凉处。
秋竹见自己又说错话,恨不得扇自个儿一耳光!她是公主啊!何时受过这般侮辱……被人抢东西,被人赶出去,受伤又淋雨,还躲泔水桶,病了只能睡破庙,整整两天没一口饭吃……想着,眼泪又漫上了秋竹漆黑的瞳孔,她拉着商禄儿的手,越发觉得那身子又单薄了些。
突然,她停下脚步,眼泪大颗大颗地就落了下来,她怎么还能让她再街上当众出丑呢!
商禄儿奇怪地转过头,刚想开口,只见秋竹抬手擦了眼泪,正视着她说道:“公子,刚才秋竹说谎了,其实我们没钱了,所有的钱都给大夫了,剩下的,我买了薄毯。”
商禄儿看了她好一阵,才说道:“我知道。”
“您知道还出来?”
“没钱也要讨生活不是?”商禄儿笑道,随即转眼看了看路边卖肉包子的摊贩。
秋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猛地吞了吞口水,仿佛那肉包的香味穿透过了每一个人的身体,直直传进她空荡荡的胃里一样。
却见商禄儿笔直地走到那包子摊面前,弯下瘦弱的脊背,一脸奢望地望着那老板伸出右手说道:“老板,我们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赏两个包子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真切地印在了秋竹耳朵里,她怔怔地看着那仿佛沧桑了几百岁的背影,那么卑微地,可怜地,用企盼的眼神,看着蒸笼里的包子。秋竹无声地流着泪,像是有一把刀子,刺进了她的心脏,疼的无法言喻。
“走开走开!”那卖包子的就像见了瘟神,一脸嫌恶地挥手叫商禄儿离开:“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开!”
“老板!赏我们两个包子吧!求求你了!老板!”商禄儿不走,渴求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肉包,乞求着,只差给那老板跪下来了。
“嘿——我说你这臭要饭的!是不是非得我打你你才肯滚呐!”那老板来了气,作势就要捏拳头打人。
秋竹猛地擦掉脸上的眼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只见她像只发疯的蛮牛一样,横冲直撞地越过人群,跑到那包子摊前一手抓了一个包子就跑——
“哼!叫你狗眼看人低!来呀来呀!你来抓我呀!”
那包子摊老板气急,叫上边上两人就气势汹汹地追了去。秋竹边跑边回头给商禄儿打颜色,商禄儿还来不及叫住她,就快看不见她了。她深深看了眼人群里炸开锅的前方,一狠心,也不管路人鄙夷的目光,拿了两个肉包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别跑!死叫花子!别让老子逮着你!”
秋竹虽然手脚灵活,但是两天没进米粮,跑了一小段就上气不接下气,那卖包子的和他的帮手快速扒开人群,追了一阵路就把秋竹给逮住了。
适时天又暗了几分,天边红晕已被一片青色取代,又被不断升腾的烟火照得五颜六色的,充满火药味的浓烟在喧闹的街面上不断扩散,像极了早晨的雾,可以遮蔽人的视线。
商禄儿心里一阵慌乱,早看不见秋竹还有那包子老板的身影,只得凭着本能,一路朝前面走去。走了好一阵,才看到前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不少小孩儿都兴奋地围着那里拍手绕圈,强烈的不安充斥了她全身细胞,也管不了脚上的疼痛,她像得了力,迅速剥开人群,走到了那喧嚣的最里端——
只见一个浑身褴褛又肮脏的乞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三个布衣一边狠毒地咒骂,一边对她拳打脚踢——脸上、肚子、手脚、腰背,无一幸免。而那挨打的人,也不哀求不哭闹,只抿着嘴闭着眼,双手狠狠地护着胸膛,一声不吭。
“偷东西!我打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真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臭东西!看老子不打死你!”
“好耶好耶!打叫花子!哈哈哈哈——”
“臭叫花子!还不说话!看我打!”
商禄儿剥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小孩儿围着那行凶的人不断拍手叫好,周围看戏的人不断唾弃,更甚者帮着那老板一起咒骂,有上来打两下过瘾的,有看着好笑吐口水的——这突来的事件,似乎就像他们节日偶然遇到的余兴节目,个个拍手称快!
而秋竹好像感应到了商禄儿的存在,她难受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商禄儿,嘴角蠕动了一下,却又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商禄儿怔了好久,突然发疯一样冲到秋竹面前,用尽力气推开殴打她的人。周围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仿佛两个乞丐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他们不约而同地又退后了几步,一脸嫌恶。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不准碰她!”商禄儿叫嚣着,像一头发疯的狮子,逮着人的手就咬,看到人体肢节就踢,毫无章法,下手却狠得让人害怕。
那些动手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被她咬过的人则是吃痛地捂着不断冒血的手臂,暗自担心——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嘿!偷东西还敢还手!给我打!打死他们!”那包子老板回过了神,看了眼受伤的同伴,更是恼怒,提起脚就踹到商禄儿腿上。
商禄儿本就受了伤,被这一脚踹了,哪里还能站住,一个踉跄就摔倒了地上。其余两个见她摔倒了,气势又回来了,三个人围过来,拳头脚印劈头盖脸。
商禄儿也不还手,她也没能力还手。她只是狠狠地盯着这些人,一个个印在脑子里!她突然扯出一抹冷笑,这就是那些人用阙哥哥的性命换来的天下吗?养着这样冷血又丑陋百姓的国家,还不如毁了!
那些人被她这笑看的浑身发毛,又顾及面子,只再踢了几下,又象征地咒骂了一些话,才结伴走了。看戏的人群见主角散会了,也没了兴致,就当地上两个碍眼的东西是牛屎一样,不闻不问,继续欢天喜地地过节去了。
那些人走了好一阵,商禄儿才挣扎着爬到秋竹身边,看她浑身是伤,她简直不知道该不该动她。
“公主……”秋竹睁开没肿的右眼,对商禄儿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眼珠动了动,看向自己的怀里。
商禄儿拿开她护着胸膛的手臂,看着她怀里护着的,已经四分五裂的肉包,微笑着拾起一块皮儿,吃了。
“我这里还有两个大肉包子呢!咱们回去再吃!好吗?”
“不……”秋竹拉着商禄儿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