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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如果不牵手回走丢的……这么多人。”韩烨顺口说个理由，其实只是自己怎么也不想放手。冷瑞雪也没有拒绝，任由他紧紧拽着自己的手。
宽厚的大手，有长年练功留下的茧，虽然粗糙，却温暖，厚实，让人眷念……冷瑞雪抬头看着韩烨的背影。
细长的手指，虎口和手指都有握剑练功磨出的茧，冰冰凉凉，让人怜惜，不忍放手……韩烨转头看冷瑞雪，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手好冰，你很冷吗？”
“没……只是手比较凉。”
“恩。”
两人没再交谈，默默走向瓦肆。宽大的衣袖，熙熙攘攘的人群，没人发现这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而韩烨和冷瑞雪心中都被异样的幸福感觉充实着。
“喂，你们怎么都不等我啊？太无情了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白令辉的大嗓门在热闹的夜市也不减半分威力。两人急忙分开手。
韩烨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见这边热闹便先过来了……你不是已经找到了么？”白令辉不满地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瑞雪，给你，这是三丁包子，千层油糕，翡翠烧卖，还有松子百果蜜糕，桂花糖年糕。”冷瑞雪的怀里一下就多了一堆糕点。“我怎么吃得完？”“急什么？慢慢吃……瞧你瘦的，跟根竹竿似的。韩烨，你也吃啊！”“好啊。”韩烨也不推辞，拣了个小包子扔进嘴里，“味道鲜美，果真是扬州城的名小吃。”
“你们要去瓦肆吗？里面有杂剧，傀儡戏，说书没，讲史，舞蹈什么的，瑞雪，你想看什么？”
“听说书吧！”
“好。”
第七章
三人走进茶坊，就见这茶坊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这时来了个看座的，见三人衣着光鲜，知道是贵客，就招呼他们去二楼闲空雅座。冷瑞雪选了君山银针，白令辉点了西湖龙井，韩烨要了蒙顶茶。刚坐下，就见一年近花甲的说书人走上台。面前茶几上放了一杯茶，一个惊堂木。他坐在几前，喝了口茶，略一清嗓，然后将惊堂木一拍，闹哄哄的茶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等着听他说书。
一般说书人都是讲史或是说典故，像什么《三国》、《隋唐》、《西游记》什么的，但这老翁与众不同，他将的是江湖事。这市井小民总认为江湖离自己极远，神秘莫测，所以对这些事都是怀着敬畏好奇的心，而冷瑞雪，韩烨，白令辉三人本就是江湖中人，尤其是冷瑞雪白令辉二人，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后起之秀，这下听得旁人讲自己熟悉的事，别有一番风味。
老翁讲了少林方丈如何智退苗疆降头师，武林盟主赵修安怎样解决武当峨眉的争端，都是基于事实再加上适当的艺术渲染，倒也是精彩绝伦。
“好，接下来我们再来说说江湖第一山庄，冷月山庄庄主冷沐晴……”老翁又一拍惊堂木，韩烨白令辉都望向冷瑞雪，冷瑞雪略有些紧张地看着说书人，不知道他会怎么评价自己的爹爹。
“众所周知，这冷月山庄可是江湖第一大庄……远的咱们不清楚，单说这近的，也就是现在这位庄主——冷沐晴。他打小就离开父亲，离开冷月山庄，跟着他父亲的好朋友“掠影剑”萧阳习武。说道这“掠影剑”萧阳，真不得了，当年他在江湖排名可是第三，除了一身好武艺，在经商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快要落败的冷月山庄在他的帮助下重振雄风，一跃成为商界第一。名师出高徒，冷沐晴跟着这样的师父自然也成为了不起的人物。离家13年后他父亲冷悠然去世后他才回到山庄继承家业，他的师兄楚岁寒也同他回到冷月山庄协助他，继续发扬光大。这个冷沐晴，虽然是男人，却有一张粉雕玉琢般的脸，据说见过他的人无论男女无不为他倾倒，甚至比他的妹妹，江湖第一美人冷菲雪还艳三分。”
这时一个茶客叫起来：“不可能，男人怎么可能比女人还漂亮？”
“不可能？大伙瞧瞧二楼雅阁那位白衣公子就该明白，这男人，也有比女人美的。”说书人瞥了冷瑞雪一眼，其他茶客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盯着他看，盯得冷瑞雪怒上心头，想发怒却被韩烨劝阻了：“何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咱们继续听书。”冷瑞雪隐忍怒气，喝了一口茶。原本清雅甘醇的君山银针此刻喝来竟是苦涩不堪。
说书人又一拍交谈们，继续说道：“为父亲守孝三年后，冷沐晴冷庄主娶了一个苗疆姑娘叫蓝心。这蓝心虽然是苗人，但也是慧质兰心，光华耀目，和花容绝代的冷沐晴站在一起真正是一对神仙眷侣，瑶琴玉瑟。成亲后一年，蓝心就生了个白白嫩嫩大胖小子，取名瑞雪，这就是少庄主冷瑞雪了。”
冷瑞雪听得他赞扬自己的爹娘，当下气就消了九分。
“本来冷月山庄一向是以经商为主，江湖中事很少插足。但是那一年，不知道冷月山庄是撞了什么邪，竟然接连发丧。先是庄主夫人蓝心莫名去世，再是二姑奶奶冷菲雪的相公被人杀死在自己屋里，接着冷沐晴的师兄楚岁寒下落不明。这之后，冷月山庄竟然涉足江湖，庄主冷沐晴也一改往日的温和谦逊，无论在商场还是江湖，都用极不正当的手段。他为了得到江苏慕容家世传的千年寒玉冰床，竟然杀了慕容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三十四人！为了控制蜀地的盐业，用令人不齿的手段逼迫蜀地盐商签下极其不平等的条约……他的恶行，罄竹难书，偏偏他做事小心谨慎，一切都做得十分完美，每个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但是没有人能找到证据。就连武林盟主也拿他没办法。他们冷月山庄是越来越富了，江湖地位也越来越高了，不过因为他的血腥残忍的手段，人们在背地里送他一个‘活阎王’的称号。那冷月山庄就如十八层地狱！“
茶客听了这番话，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想把这冷沐晴生吞活剥，话语也很偏激。冷瑞雪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抓起桌上盛茶的墨盏向说书老人扔去。这一扔，竟用了十成功力。别说是个没有功夫的花甲老人，就算是一般习武之人也避不开。如果说书人被这茶盏击中，一定是当场毙命。韩烨来不及思索，飞身跃下，硬是将茶盏截下，右手也震得发麻。冷瑞雪看着韩烨，也明白自己出手太狠，当下使出轻功，转身离去。韩烨见他情绪极不稳，把茶盏一抛，立即跟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茶客包括说书人几时见过这般仗势，足足愣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韩烨顺手一抛的茶盏既然钉在墙上，居然入墙半寸有余，这才明白今天是遇上高人了。说书人也连连擦着脑门上的冷汗，祸从口出这句话果然不假。
冷瑞雪运足气，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出了城，韩烨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不要命的狂奔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怜惜，于是提一口气，向前一跃，抓住冷瑞雪的右手往怀里一拉。冷瑞雪不住挣扎，韩烨一个拿捏不稳，身形一晃，跌倒在地。即使这样，他也将冷瑞雪紧紧搂在怀里，怕他受伤。
“瑞雪，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冷瑞雪撑坐在他身上，束发的簪子早已丢失，如漆黑发散落在身后，散发魅惑人心的美。
虽然是夜里又背光，韩烨看不见冷瑞雪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心里很难受，便安慰道：“你也别太在意，这些说书人都是胡说八道。”
冷瑞雪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就好……可我知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虽然很担心，但是韩烨还是没有追问，怕是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冷瑞雪抱着双膝，待心情平静下来才缓缓说：“星星……好美……”（倒，居然说起星星来了……）
韩烨闻言抬头一看，果真如此。漫天黑幕上缀着点点繁星，在这样的环境下只感到自己的渺小……
“小时候，我娘经常抱着我在庭院里看星星……星星还是这么美丽，可是我娘已经……在家的时候我只知道爹爹在娘死了以后变了好多……以前娘还在的时候，爹爹总是温柔地笑着……他搂着我，逗我，亲我……娘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娘是苗人，她特别喜欢吃酸东西，什么青菜酸，萝卜酸……远远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酸味。”
韩烨点点头：“我也认识不少苗人，苗人都喜欢吃酸的东西。”
“是啊，娘还很会做糯米粑，甜甜的，很好吃……那时候楚叔叔也在……我很喜欢楚叔叔，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仅次于爹和娘……他很少说话，也很少笑……但是他会摸摸我的头，悄悄给我一颗糖……因为娘说吃甜东西对牙齿不好所以都不要我吃太多呢……那时候我们一家人，还有楚叔叔，大家在一起，好幸福……姑姑和表妹有时候也会来玩……我告诉你哦，表妹和我长得很相似，就象孪生子……可是我不喜欢姑父，看见他就怕……不过他也很少来山庄……可是，突然有一天，什么都变了……我只记得楚叔叔抱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爹爹告诉我，娘死了……接着姑父也死了……最后，楚叔叔不见了，爹爹也变了……他不再笑，也不再抱我。他请来夫子教我念书……以前都是他和楚叔叔教我的……然后每天要我练功，无论是寒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天，甚至是我生病的时候也不停止……他还让我每天都吃轻微的毒药，所以现在我是百毒不侵……有时候药性太强，我疼得死去活来……也许死了还好一点……我哭着求爹爹不要，可是爹爹也不肯停止。他不只一次告诉我，我是下任冷月山庄庄主，我一定要做到最好，仿佛我的人生就是把冷月山庄发扬光大……家里一直是冷冰冰的，毫无亲情可言……终于我受不了，爹爹说过我17岁几可以下山，增长见识……所以我就离开山庄……等我离开山庄后才知道爹爹是多么血腥残忍的人……做事心狠手辣，多少人听见冷月山庄的名号都退避三舍……还有人想杀我，为家人朋友报仇……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爹爹那么严厉的教育我……我也遇到好几次危险，还好每次都化险为夷……我知道爹爹这样做不对，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我既不能阻止他，也不能反抗……而且，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爹爹啊……韩烨，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把心里的苦闷全倒出来，冷瑞雪也觉得轻松一点。
“其实，我想，你爹也是为你好吧……我师父也是这样啊，如果我有什么事没做好就是拳脚相对，他也是个冷酷的人呢……或者说，他们都是望子成龙吧？还有，你爹做的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太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