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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告退。”
银冀跌落在宽大的圈椅中,手指握得椅把只白。他重重喘息两声,暗暗责问上天,自己的身子真如那算命人所说……熬不过二十五岁吗?那他的瓦儿该怎么办?
青龙、白虎重新出现,担忧道:“王,您的身子不可不重视,请多保重哪!”
银冀苦笑一声:“本王自己清楚,旧疾而已,这么多年来不都是安然无恙么?本王最关心的是……今日失踪的小王爷是否会带着瓦儿出现……咳咳……”
青龙道:“大王不必多虑,一定会出现的。请大王更换新袍,及时马上就到了。”
隐约听到外面喜庆的礼乐之声,银冀蓦然双唇一抿,黑眸再次闪过幽蓝之光。
“青龙,白虎。”他突然面色一正,沉声下令。
“属下在。”
“二者听令,今日如若郡主出现,那么无论生何事,你二人当以郡主安危为要,全力保护郡主!”
“大王……”青龙、白虎迟疑一声,他们属于银氏王族的隐身护卫,事事当以大王安全为才对。
银冀坚决的语气不容反驳:“不得有违!”
青龙、白虎飞快低头:“是,属下遵命!”
银冀背负在身后的双拳悄然放松,心中一个矛盾的声音:瓦儿啊瓦儿,我是希望你今日出现还是不出现呢……
*
较之于颐和宫,沁梅园的景象在喜庆中也渗透着凄凉。
蓝枫云眼中含泪,亲自为病弱的珍太妃换上凤冠华服,杏黄鸾纹织金裳,花白的头高高束起,额前凤坠摇曳,也映出她眼中泪光晶莹。
“枫云……”珍太妃抓住她的手,泪水滚动,“本宫知道此时此刻瓦儿没有消息,还让你回宫参加大王婚礼,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咳咳……但是,我们都该相信大王,他不会让瓦儿有事的。”
“太妃……”蓝枫云扑通一声跪下,泪湿衣襟。她出宫寻找瓦儿数日,未果,**及三月十五大王婚礼在即,想象说不定瓦儿已经回宫,便于昨日匆匆赶回,没料到仍是失望欲绝。
珍太妃紧了紧手指,心中一样担忧难过。可是如今说自私点,她只希望有生之日能看到银冀娶妻册妃,早日为银氏王朝继下子嗣,好让她九泉之下对得起银族的列祖列宗。昨日在王室祠堂虔诚祈祷一夜,但愿今日婚典顺利如意。
“本宫打小也希望瓦儿能成为银氏的王妃,但……能否实现,还得看老天爷的安排。枫云……不必难过,瓦儿吉人自有天相,会很快回来的。今儿个是大喜日,你我都不能流泪……”
“太妃放心吧……枫云一会扶你去正殿等候大王他们。”蓝枫云隐忍揪心悲怆,站起身来,不敢想象瓦儿若知道今日自己最爱的冀哥哥真娶了她人,而那个妃位却没有她,会是何等伤心欲绝?
这难道就是上天的安排么?
*
正午时分即到,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过后,银冀一身金色龙袍,在百官的簇拥下登上高台。金色的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徐步穿过大红色织锦铺陈的玉阶,缓缓转身,坐于龙椅之上。
满朝文武齐身下跪,参拜之声响彻宫殿上空。银冀面无表情,眉宇间将喜乐深藏,平伸两袖,让朝臣起身。
不多时,礼官高声传呼中,两位高挽云髻身披红纱的女子在数十名宫女的捧随下,款款步上高台。文武百官安静退于玉阶两侧,灿烂阳光将她们的身姿照得金光闪闪,众人寂然无声,目光全集中在她们身上。
浦月容与夏安然纤柔娉婷的影子投在明亮玉色宫砖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一方红绸金织的帕子遮住如花面容。她们每徐步走过的一级,都牵引诸人迷离目光,这等情景差点令礼官忘记唱礼。
喜帕之下,浦月容迎着众人目光,微微扬起脸庞,孤独而骄傲,挺直的身姿中透着自豪。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就站在玉阶上方注视着自己,她更知道自己即将与那个英俊高贵的男子并立。小脸微侧,看到旁边夏安然小心的步子,鲜红的嘴角紧紧抿起。
夏安然安静低头,感觉自己独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所有光华都汇集于一身。这是属于她的大喜日子,此后不仅有父亲的宠爱,也会有大王的怜爱。抓紧手中红绸,目光也悄悄朝与自己并步的红色身影瞟去。
虽是王族,但因不是册妃大典,而是婚礼,故很多习俗推崇民间做法,这也是帝王亲民的表现。在礼官声声高呼下,银冀黑眸半掩,身侧分别站立两名女子,手持金香,祭天奠祖,气氛一时安静肃穆。
突然,一个有力地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大王今日只娶两位王妃吗?那瓦儿郡主将置于何处?”
刹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转身,目光如雪如刀一样落在来人身上。
银冀猛然回头,黑眸瞬间闪亮起来。
宽阔的殿台下方,红色的锦织地毯上,站立着两个人。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如雪白衣在午后阳光下有点刺眼,而面颊上那半张银色面具闪着冬日寒光,浑身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女的一袭鹅黄绸杉,娇柔无比,她睁大着眼睛直直望向前方,苍白的面容被阳光直射,却毫无一丝血色。小小的薄薄的唇一开始剧烈颤抖,隐约可闻“咯咯”的牙齿斗争之声,最后她突然咬住下唇,紧紧地咬住,生怕出不该有的尖叫。
泪水流淌,在日光中格外晶莹。
冀哥哥……冀哥哥就在前面,她可以想象高台之上那个英气挺拔的男子,可是她看不到他,她使劲睁大眼都看不到他……
四周如此安静,安静地只听到风声。瓦儿想抽出被握的小手,翟却坚定地抓紧她,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即便在这众人瞩目的宫殿之中,他依然平静冷酷,无所惧怕,任意而为。
额头滚落汗珠,瓦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头顶太阳晒得她头只晕,感觉到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不同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淹没。明明是看不到,为何感觉如何深刻真实?
春日仅余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纱衣,钻进心底,她觉得冷,冷得指尖冰凉,冷得无依无靠。
高台之上,银冀忘记了呼吸,手指收拢在两侧,他的瓦儿终于出现了!她跟那个劫走她的男子一同出现,他还握着她的手。
瓦儿为什么不奔上前来?几丈开外,他仍然可以看到她脸颊上透明的泪水,这样的瓦儿好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被打断的场面一度诡异地沉静下来。
本欲开口责问侍卫的官员睁大眼,刹时因那股无形散的凌厉之气而骇然止步。那女子大家都认识,是大王原来最疼爱的瓦儿郡主,那男子呢?为何郡主失踪,大王不以为意,还可以兀自只娶两妃,为何郡主又跟一男子突然出现在宫殿之中……
夏世聪踏前一步,大喝一声:“谁人胆敢放刁民入宫?来人,给我拿下!”
翟冷唇一勾,手指着身边女子:“怎么,就凭她?不能入宫?”瓦儿被人一拽,身子剧烈晃了一下。
“夏将军,你不认识我了吗?”放开再次被咬破的红唇,瓦儿将脸望向声音的来源,心如火焚。冀哥哥不出声,冀哥哥不在吗?不对,如果他不在,场下又怎地如此安静?
银冀看到了她的期盼与无助,往前踏下一级,便又顿住。众目睽睽,此时此刻,他若多往前踏出一步,是否代表瓦儿便多一分危险?浦文侯板着老脸打量全场,目光最后定格在眉宇含忧的大王脸上,眼角有抹不自觉的深沉。
夏世聪大步踏下数十台阶,朝一旁侍卫下令:“拿下他!”
翟冷眼一扫,侍卫竟无一敢上前。他拉起跌跌撞撞的瓦儿步上台阶,走过夏世聪身边时,眸光闪烁嘴角似笑非笑:“夏将军,在下送郡主归来,完成与大王的婚礼,这本来就是民间人人皆知之事,难不成夏将军要因此捉拿在下?”
瓦儿明白过来,小手朝夏世聪方向轻抬了一下,又颓然放下,颤声问:“大王在哪?”
此话一出口,闻见者莫不变色。大王金衣闪耀,就在玉阶顶端正注视着他们,而她竟然问“大王在哪”。
黑亮的眼睛瞧不出异常,如果再仔细多看几眼,便可现她的瞳孔因日光而紧缩,却无焦点只茫然对上某一处而已。
翟扬起唇角,直视远处与自己对视的君王,对方故做的冷静淡漠顷刻间像冰刀戳进了他的心。他执起瓦儿的小手,抬高,朝大家扫视一眼,声音如上等琴音般动人:“大王知道瓦儿郡主眼睛盲了,就不愿意娶她了吧?”
“不!不会的!”瓦儿狠狠甩开他的手,冲口而出,她闭上眼眸,不愿意自己脆弱的双眸暴露在大家眼前,心紧揪成一团,不停地呼喊,冀哥哥……冀哥哥……你既然在这,为何不出声,为何不走到我面前,难道……你真的嫌弃我么?
小脚慌乱地举步,踢到台阶,身子一倾,差点翻身滚落。
翟长臂一勾,关切的声音一览无疑,让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而楚,:“瓦儿郡主,勇敢点。我只是胡乱说说呢,大王对你情深意重,怎么会嫌弃你呢?对吧?大王!”
银冀不知何时已站到他们面前,目不转睛盯着瓦儿苍白流着冷汗的小脸,加上泪迹斑斑,心口顿时疼痛难忍。
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瓦儿屏住了呼吸,睁开了眼睛。
“瓦儿……”银冀忍住痛苦,沙哑低唤。
翟冷目闪着寒光,恨意分外明显,抱着瓦儿的手臂也紧了几分。
“冀哥哥?冀哥哥……”瓦儿伸出小手,循声摸去。
银冀正要探出手去将她抱入自己怀中,只听浦文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请大王慎重,现在婚礼之中,不可耽误吉时!”
夏世聪几乎在同一时间喝道:“来人,还不将此人拿下。”瞬间,侍卫纷纷抽刀,朝翟靠拢。
南诏王妃 正文 044 紧张对峙
银冀收回手,面色冷漠,朝侍卫喝止:“住手。本王婚宴之上,竟敢抽刀,御前侍卫,将适才抽刀者全部拿下!”
此令一出,竟无人敢出半声。上百位银甲御前侍卫立刻蹭蹭而上,将刚才抽刀逼近翟身边的侍卫快带离。夏世聪变了脸色,这是大王公然压制他这个将军的威严,看来浦文侯不动声色才是对的,应该赶快继续进行婚礼大典才是正事。
银冀薄唇轻抿,终于抑制不住将瓦儿拥入怀中,强忍心中颤抖轻拍一下又放开:“平安回来就好。吉时即到,本王要举行婚礼了,郡主会祝福本王吧?”他抬眸看向与自己面容相似,却遮在银色面具里的男子,下颌一收,道:“你们出现得正是时候!”
瓦儿只觉脑子一轰,才恍然明白冀哥哥的话,他真是打算只娶月容和安然,而自己……这副模样出现,他怕是……
羸弱的身子娇柔无比,摇摇欲坠,一串透明的珍珠就要滚落。她慌忙撇开头,垂下眼睫,深呼吸一口后听到心中有个坚定的声音在说:不对不对!瓦儿不可胡思乱想,冀哥哥定是为了大局着想,才会说这样的话……你难道忘记了冀哥哥从小到大是多么呵护你……如果自己眼睛能看到多好,至少就不用这样揣测冀哥哥的心思。
眼睛……恶人翟,我恨你!恨你!恨你让我这么无措,恨你让我陷入一片无知的迷茫,恨你让我连冀哥哥此刻的表情都看不到……
翟见银冀转身,黑睫轻抬,狭长的眼睛透过银色面具看过去,声音响亮:“大王请慢!”
银冀顿步,俊脸未转回头看他们,声音与他一样冷:“来人,带郡主与此人先退下。”
瓦儿嘴角抽了一下,指甲随之戳进自己的掌心,用尽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