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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深夜之时,她不禁想像隔壁的那个男人,是否还在挑灯批阅奏折……
她的确是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来用行动证明自己,无法否认,心底缓缓升出一种认同,他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让自己做一个明君。
如此情形,她也算是对已故的母妃许仪儿有所交代了。
还有一年,待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是他们的三年之约,那时候,她便可以自由地离开这里了。
心,早已飞向蓝天。
蓝天上有自由飞翔的白鸽,鸽子偶尔会带来一封信,那是遥远的银暝国郡主亲笔写的信。
忆起红瓦儿在作客北诏时,依依不舍的模样,黑亮的眼睛闪动着水花,大颗大颗晶莹的珍珠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那瞬间,已经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滋味的泪西,心口突然荡漾起前所未有的难过,眼睛不禁湿润了。
她们的情谊很奇怪,事实上,红瓦儿与楚颜、小以同都很合得来,惟独回去银暝后,写信的对象却只有泪西一个。
她的喜悦,她的忧伤,每次都让泪西微笑或担忧,这——也为枯燥的宫廷生活增添了一份生机。
……
性子活泼的小以同,支着下巴陪在她身边,只觉得日子有些无趣,还不如在宫外自在,所以千方百计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
楚颜仍然没有出嫁,即使连续有好几个英俊的外族领向北诏求婚,她也不屑一顾。
她的心,早就只给了一个人——慕千寻。每次趁楚弈出宫的时机,她总会悄悄溜出宫去,只为寻找自己的心上人。
而每次,当她千方百计到达蒙舍国找到慕千寻时,对方只冷淡而温文有礼地拒绝她。
即便这样,楚颜也不曾放弃,只等着下一次有个更好的机会……
被掳去阿萨族的楚苓回来过北诏好几次,每次回来都是不同的状况。
比如说,第一次是因为对家乡想**得紧,在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就悄悄地偷溜了回来,吓得对她霸道又宠爱的王子夫君连夜追了来。
还有一次,她与王子夫君闹别扭,一气之下跑了回来。
楚颜忍不住抱怨,这小女人怎么成亲做了娘,反而比以前更加任性了……
在泪西还没将楚苓好声劝慰完,那个快马加鞭赶来的男人黑着一张脸又出现了。
只有上一次,楚苓带着一脸甜蜜的笑容出现,她手里牵着个两岁大的娃娃,眼里的幸福似乎可以醉死人,而她的另一只手,是被她的王子夫君紧紧牵着。
这家伙,原来又有了第二个宝宝,看得泪西和楚颜好生羡慕。
……
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似乎每天又都在悄悄地改变。
终于有一天,一件事情打破了北诏王宫两年来的平静。
……
树影重重,掩映花红。
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穿过回廊,奔进满园春意的园子里,惊动了正提着一把小水壶亲自浇花的女子。
“以同,有什么事如此急匆匆的?王宫着火了?”泪西停下浇花,微笑着问道。
以同一把扶住泪西的手臂,喘息着说:“哎呀,我说姐姐……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等我说完,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嘴上笑意不减,泪西又拎起手中水壶,语气淡然:“生了什么事?那么严重……”
话未完,便被以同打断:“姐姐,快别浇花了。有人要抢你的国妃之位……你还浇什么花!”
“什么?”停下动作,泪西转过头,眼中闪过惊色,不过瞬间她又恢复了淡然,“我这国妃的位子,是谁想抢便能抢走的么?呵呵,你啊……就爱瞎操心。”
以同漂亮的眉头立刻打了个死结,将泪西手中的水壶一把夺下,非常认真地看着她,道:“姐姐,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大王亲口允的婚约,对象是蒙舍国的一位公主。说是说和亲,可是那公主一来,还不直接威胁到姐姐的地位?”
泪西淡眉微微皱了一下,轻问:“哦?他要娶蒙舍公主?这消息我倒未曾听闻。”
说完,悠然拂了拂衣袖,理理随风轻扬的丝,朝凉亭内走去。
以同连忙跟上,一脸急色:“姐姐,你怎么就不急呢?我可是刚一听说此消息,就赶着跑来告诉你啊。”
“我知道。”泪西在石凳上坐定,淡淡地接口。她朝侍立在园子一旁的宫女挥挥手,宫女们立刻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丝帕、茶具、糕点等东西一一送了上来。
“原来……姐姐早就知道,亏我还一路跑来。”以同眼珠子一转,神秘地探上前去,“莫非姐姐早已想好了对策?”
泪西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其实自己也是刚刚听她说起,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只是,反正她从未贪图过这个“国妃”之位,也早已打定主意要离开王宫,那么,楚弈要将妃位让给谁,她何必在意?
说不在意,隐隐浮现心头的惆怅又是为何?
泪西拿起丝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额心的那颗殷红朱砂有点黯然。
她为何没有该有的平静呢?
一阵凉风吹过,茶气袅袅,伴随着一声轻叹。
难道是因为他事先没有任何说明或透露吗?
“姐姐别担心,若是那个什么公主真进宫了,只要威胁到你的地位,我小以同绝不放过她!”
眉心渐渐松开,泪西将茶杯推到她面前,道:“你别多想了,喝杯清茶降点躁。”
“姐姐,我这是关心你嘛!”
“我知道。”轻抿了一口茶,泪西顿了顿,“不过,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国妃之位啊!”
以同眉头依然皱得死紧,满脸疑惑:“姐姐真的不在意吗?真的?姐姐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巴望着这个位子?姐姐怎能说不在乎?”
“我知道。”
“姐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意,我看姐姐已经是凡脱俗了。”以同嘟起嘴道。
泪西笑了:“因为大家都巴望着,所以你就认为我该死死守着它?以同,你不知道,有时候某些东西比身份地位更重要。”
“我不明白,姐姐可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以同开始迷茫。
“我当然也有所在乎,只是……我在乎的都不在这里。”
蓝天上白云飘拂,漆黑的瞳眸,渴望的目光,直望向天边飞翔的小鸟。
人,当你一无所有时,总是想得到很多很多。
可是,当你真的可以随意一点,便什么都能拥有时,反而会觉得空虚。
这座美丽的城堡,恰似一间最华贵的囚牢,做事难以把握自我,总要顾忌太多。
这里,囚住了人。
她好怕,再在这里呆下去,会把自己的意志连同梦想都囚禁了……
泪西咽下清茶,收回目光。
楚弈要与蒙舍国联姻,无论是为了诏国利益还是满足他自己,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知会她一声的。
淡淡的……
几乎难以捕捉的郁闷再次划过心间。
……
等楚弈告诉泪西要迎娶蒙舍公主的事情时,已经是两日后。
他们对立在灯火明亮的御书房。
是楚弈主动找她去的,在前去御书房的路上,她大概已猜到了这些。
“泪西,此番和亲之事,于公于私,本王都不能拒绝。”说完,黑如暗夜地眸子直直注视着她,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两年来,二人的相处比白开水都要清淡。
或许,更像一个清澈见底又平静如镜的湖,他们谈话时,冷静得无法想象。
楚弈,已不是当年的楚弈。
泪西,也并非当年的泪西。
泪西微微地笑着,回视着他:“大王能娶到蒙舍公主,是大王的福气,也是北诏国的福气。”
楚弈撇唇一笑:“记得从前,父王和母妃也常跟我说,娶到你是本王的福气,也是北诏国的福气,因为只有你才是我命定的国妃。”
神情瞬间的仲怔,她挺了挺脊梁,淡笑:“大王是开玩笑的吧。那个高僧的话,父王和母妃只是迷信,大王又何必介意。”
“是否迷信,谁人知道?”
泪西吃惊地望着他的眼睛,他不是从来都不信的吗?
楚弈呵呵地笑了起来:“呵呵……本王的确从来都未信过!”
轻轻松了口气,泪西的脸上重新浮起笑容:“大王,反正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我想等蒙舍公主嫁过来的时候,我应该可以提前退位让贤的……”
“不必了!”他突然打断她。
一想到她要急着离开王宫,心头闪电般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抑郁。他飞快地将这股抑郁压了下去,太不正常了。
他清清嗓子,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若就此退位,别人还道本王故意拿蒙舍公主来逼迫你。何况……你不是要睁大眼睛看清本王究竟是不是昏君么?”
泪西点点头:“是,我已经认真看了两年。”
他的眼睛默然深幽,盯着她的笑容有点邪魅。
“哦?说来听听,这两年的时间你看到了什么?”
莫名地,他一问完,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着她的回答,仿佛她的评价比任何话语都重要。
明亮的烛光下,能清楚地看到她并不突出的五官,他悄悄收起了手指。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甚至从前最讨厌她平凡的容貌,也变得不以为意了。
泪西抿抿唇,直视着他俊美无暇的脸庞,眸中增添了一抹亮光。
“大王是不是昏君,我仍然不敢断言,但是,大王的确是一位愿意努力做到勤政爱民的君主。”
话一完,如温玉般完美的俊脸透出绚丽的光彩。
连他自己都没有现,此时俊颜上的笑容是多么地灿烂迷人,声音也变得温柔动听:“你可以再多观察一年,呵呵。”
眉宇间,流露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自信。
饱满的天庭显现的依然是一派傲气,他笑容璀璨,让她无意中闪了一下神,差点没有及时回过神来。
泪西眨眨眼睛,忆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蒙舍公主何时和亲?”
“八月初八。”他简短地回答。
八月初八——不就是下个月么?
南诏王妃 正文 033 心已浮动
八月初八,是四诏臣民都很关注的一天。
因为这一天,不仅是一次和亲婚礼,更因为它代表着四诏之蒙舍国与北诏国结为同盟。
一位俊雅绝伦的君王,一位美艳动人的公主,天底下有比他们更匹配的新人么?
他们的国土相邻,他们的婚姻受到两国人民的祝福。
北诏王宫里早已做好了大婚的准备,即便楚弈没有多说什么,泪西也吩咐侍从宫女们准备得妥妥当当。
私下里,自然有人议论纷纷,美艳公主驻入北诏,现有的国妃娘娘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以同气愤地将听来的闲言杂语告诉泪西时,泪西只是淡淡一笑。
楚颜也就此事向泪西询问了数遍,泪西除了微笑着述说着事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惩罚这些背后猜测的人。
园中好花盛开,姹紫嫣红,鸟鸣阵阵。
微风带来醉人香气,连同空气都充满了喜悦。
楚颜与以同对望一眼,无言以对。
泪西瞧瞧她们的神色,将鼻凑向一朵盛开的玫瑰,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能成为国妃娘娘?”
楚颜与以同一起点头,泪西成为国妃的来龙去脉,她们早就一清二楚了,最可叹的便是缘分哪!
那么,泪西和大王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呢?
泪西笑着将脸凑近另外一朵玫瑰,轻问道:“那你们相信所谓的‘命定’吗?”
楚颜和以同点点头又飞快地同时摇摇头。
泪西拿起小剪刀,仔细剪下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递到以同手中。她一边继续寻找合适的鲜花,一边说道:“我也不信。我不相信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