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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理解。”
沈毓道:“就算是如此,你回宫日子渐近,也必须早下决断了。”杜沅沅点头,“我明白,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查清一件事。”“是什么事?”沈毓诧异地看着杜沅沅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望这件事的真相是一个转机。”
沈毓见杜沅沅如此,只好道:“总之你一切小心,切勿冒险。”杜沅沅微笑,“我知道。”沈毓站起身,“你也累了,还是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可差碧痕找我。”杜沅沅忽然道:“等一下。”说着从榻上锦褥内取出那柄湛锷剑,递给沈毓,感叹道:“这柄剑真是我的福星!”沈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微笑着接过。
杜沅沅看着沈毓将那柄剑依旧缠回腰间,似是随意道:“这剑似乎不是普通之物?”沈毓笑道:“真是好眼力,这柄剑乃是先祖传下来的,据闻是百多年前有名的神兵利器。原本一直供奉在宗祠内,只是因为远行,才被我偷偷带了出来。”“你的祖先定是位侠客了?”杜沅沅问,沈毓面上有意兴横飞的神色,“假若你有兴趣,改日我再讲给你听。”
夜色深浓。一弯明月当空而挂,半掩半映在团团透明轻纱般的云中。有月华倾泻下来,揉合着月影,洒落到湖里。微风拂来,在水面潋滟点波光,倒映着岸边的绿柳丝丝,颇有些诗情画意。
此时已过了二更,周遭阒寂无声,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但岸边的草地上,却随意地坐着一个玉白衣袍的男子。月光淡淡地罩在他的身上,如同镀了一层水银。
那男子微低着头,定定地望着平静的湖水,目光有几分迷茫。夜露打湿了他的鬓发和袍角,他却恍然不觉。偶尔,他抬起手来,举起手中的青瓷酒壶,仰头喝上一大口。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的神色十分奇怪,似乎是苦闷,又似乎是凄惶。
月亮渐渐地升高,似乎已到了三更,那男子忽然喃喃自语,“不要来,最好不要来。”说罢,傻笑了几声,听起来那声音已有了几分醉意。
草地上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身披流碧披风的纤弱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那男子并没有回头,却满脸苦笑,叹息道:“你还是来了?”他身后的那人依言点头,“是,我来了。”
百年恩怨
夜风拂动着水边的柳丝,在水中投下袅娜的倒影。月夜里的湖边安详而静谧。
身批流碧披风的那人一看便知是个女子,此时施然走上前来,笑道:“湖边赏月好时节,说得真是对极了。”男子忍不住微笑,但笑里却带着苦意,柔声道:“过来坐吧。”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仔细铺在身旁的草地上。显是早已准备好的。
女子闻言便坐在男子身侧。天上的月牙钻出了云层,有悠然而宁静的光辉轻轻播洒,淡淡地笼罩在男子俊逸清雅,女子娇柔婉丽的面上。这两人正是杜子珏和杜沅沅。
杜子珏举起手中的酒壶,随意喝了一口。忽然将酒壶远远地抛入了湖心,只听“咚”的一响,刚刚还波平如镜的湖水,已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如他此刻不平静的心境。
灵堂的那一夜,他意外知道了杜沅沅与他并无血缘关系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那一刻,他欣喜若狂。长久以来,为了这份困顿于道德伦理之内的感情,他挣扎、苦闷、徘徊。而今,当真相大白,原本苦恼的那个障碍已不存在了。看着他身前的那个清丽的女子,他几乎是迫不及待了。他想立刻敞开他炽热的心扉,说出他的痴迷与爱恋。他想不计任何代价,永远守在杜沅沅的身边。
但是,当长夜过去,当黎明的曙光渐渐出现在他的眼中。宛如从睡梦中醒来,他突然间冷静了下来。昨夜的狂热让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的心里原本是没有他的,有的只是那个坐在金銮宝殿里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皇帝。即便是他使出非常手段,将她强行留在他的身边,难保不会造成他父亲与大娘那样空对一生的悲剧。那样,既毁了她,也毁了他。他不能,也不忍。他爱的女子,是要幸福、快乐的渡过一生的,不是悲伤、痛苦,伴着泪水的。
他找不到一个答案。于是,他只有逃避。他逃到了弄翠阁,将自己反锁了起来,大醉了过去。但是,有些事,越想忘记,偏偏就不能忘记。杜沅沅的音容,杜沅沅的微笑,在他的脑中,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眼前,愈发的清晰。他逃不掉,他也逃不了。每一次大醉后的清醒,都是加倍的痛苦。就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他的心却奇迹般地静了下来。
自他出生起,上天便注定他要走上一条家族复仇之路。他们默默酝酿,积蓄了好多年。但是,他从未象此刻一样,渴望去完成这个责任。因为,当他完成了一切,他便会重新拥有他心爱的女子。这个决定,与其说是他为了家族,不如说是为了他的爱情。他知道,这条路充满了艰辛,要面对无数的流血和死亡。但成功后的幸福前景给了他无尽的勇气。至于沅沅,他已经暗下了决心,他一定会尽他所有的力量,保护她不受伤害。
就这样,他回了尚书府。一进了府门,便身不由己地走到了南玉馆的门前。然后,他便看到了杜沅沅和沈毓向隐斋而去,看到了阿芜带人搜查。他虽然不明白杜沅沅为什么会偷偷潜入隐斋,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要保护她。然而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杜沅沅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尽管他不想牵涉到她,但是,面对她的质询,他无法拒绝,他只有开诚布公地讲出一切。
杜子珏久久没有开口,杜沅沅只是静静地陪坐在一旁。既不出声,也不催促。她心中有个感觉,今夜杜子珏对她说的一切,将会是所有事件的关键。
月亮隐入了云中,湖边变得幽暗了起来。杜子珏仰头望了一眼,随手又拎起一只青瓷酒壶,悠然道:“能否告诉我,你到隐斋去做什么?”杜沅沅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坦白道:“我想起了一切。”杜子珏的脸色微变,长叹一声,“凡事都有机缘,果真还是逃不掉。”说着向杜沅沅看来,“那日我从阿芜手中救下你,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日。”杜沅沅也有些感怀,“我能有今日,的确还多亏了你。“忽然从杜子珏手中取下那青瓷酒壶,向他一举,恳切道:“我这条命,蒙你几番相救,今夜我便借花献佛,先谢过你的救命之恩。”说罢,仰头喝下一口。
杜子珏的眼神蓦然深邃了起来,忽然抬起手,轻拂过杜沅沅的脸庞,声音宛如梦呓,“我最不后悔之事,便是救下了你;我最得意之事,便是能够救你。”杜沅沅一怔,脸颊微微发热,杜子珏的心意她又怎会不明白,自那年的上元之夜,杜子珏舍身救她,她便心中有数。只是,在她的眼里,杜子珏和李翔从来便是一体,不论她的这具身体是不是杜庭儒的女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因此,面对身边这个出色男子深情如斯的目光,她唯有在心底深深叹息。
月亮在云中穿梭,投注在大地上是时明时暗的光影,如同人的心事,阴晴不定。杜沅沅终于忍不住道:“我在暗柜中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杜子珏淡淡道:“是。”杜沅沅没想到杜子珏会如此坦然承认,不觉变了脸色,“叛国之罪!不仅是大逆不道,还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和耻笑,以杜家如今的地位,怎么能做出此等冒失的举动!”
话音未落,杜子珏忽然仰天长笑了起来,暗淡的月色映着他散乱的鬓发,映着他唇上残留的淡青酒汁,显得狂放不羁。良久,他才慢慢止了笑声,眼中似已笑出了眼泪。面上竟有些愤然之色,“大逆不道?只怕要问一问金銮殿上的那个皇帝了。”
杜子珏站起身,凭水而立,夜风翻卷着他的衣袂,看在身后杜沅沅的眼中是异样的孤寂和清冷。“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他的声音低沉委婉,缠绵着夜风,纠结着月影,似乎夹杂着百年的风尘,幽幽而来。
二百多年前,东方无极山中隐居着一位灵枢老人。据说,那位老人上知天文地理,下通五经八卦,有着经天纬地的不世之材。江湖间传闻,老人是南星转世,虽然神鬼之说不足为信,但从中也可看出灵枢老人的确不是普通人物。
灵枢老人膝下有四大弟子,皆是幼年入门。他十分钟爱这几个弟子,以千年墨岩中的精铁铸成宝剑四把,分别命名为“湛锷”、“映辂”、“韬精”、“茉渂”,作为弟子们的佩剑。而他的这几名弟子也的确是人中龙凤。大弟子沉静稳重,二弟子心窍玲珑,三弟子智勇兼备,四弟子聪灵敏慧,可说是各有所长。对于这几个弟子,灵枢老人的评价似乎更为中肯,“人非美玉,固有瑕疵,首徒瑕在沉稳有余,次子瑕在过于狡变,三子瑕在偏重情义。若一概论之,成大器者,首推三子。”
“为何没有评价四弟子?”杜沅沅听到这里,好奇问道。杜子珏微笑,“因为名闻天下的灵枢老人的四弟子是个女子,而且她是灵枢老人的女儿,自然不便于评价。但是,据传这个小师妹灵秀非凡,丝毫不逊于男子。”
无极山乃方外名山,远离尘世,景物绝佳。山中的习艺岁月,平淡幽静,与世无争。灵枢老人的四个弟子也从垂髫小儿长成了弱冠少年。由于他们自小便在一处,自然是情同手足,感情非比寻常。但是,毕竟是男女有别,师兄弟三人对小师妹则有了另一种情感。只是大师兄深沉内敛,从不外露,故而,只有二个师弟争相在小师妹面前讨好,以博其好感。但小师妹对三个师兄一视同仁,谁也摸不到她的心思。
那一年冬日,小师妹独自到山顶赏雪,不想一时失足,跌落到山谷之中。三个师兄闻讯后,拼命寻找。也是天意使然,人竟然让三弟子先寻到了。彼时,小师妹已伤了脚筋,无法行走。三弟子背着小师妹,冒着漫天大雪,走了一整夜,终于走出了山谷。虽然三弟子差点去掉了半条性命,可是因此也获得了佳人的芳心。
其他两个弟子知道这件事后。大弟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为人更加深沉,每日只是习武练功,话也不多说半句。而二弟子只怔怔说了一句,“何以你有如此好的运气。”便雨过天晴,与三弟子交好依旧,似乎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几年,正是隋朝之末,炀帝暴政,信佞疏贤,骄奢淫逸,加之灾年饥馑,百姓困苦,人心思反。灵枢老人虽身居无极山中,但却心怀悲天悯人之心,遂派了几个弟子下山。凭着“灵枢老人弟子”这个极有号召力的名号,三个弟子各拉起一支义军,纷纷举起了反隋的义旗。
大弟子转战东南,以“鹤”为记;二弟子在西北,以“鹰”为记,三弟子和小师妹在中原,以“雕”为记,三支队伍遥相呼应,共同以“轻徭薄赋”为号,深得百姓拥戴。但是,因为三个弟子迥异的性格,也造成三支义军不同的结局。就如当年灵枢老人预言的那样,大弟子战术稳重有余,却失之灵活,一直游斗在东南地区,未能有大的建树。二弟子心智多变,颇多猜忌属下,虽也攻占了大片土地,但所率义军向心力不足,影响了战术的发挥。唯有三弟子,机敏睿智,任人唯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