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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那桩“武贵妃谋杀事件”,正是他心中最深沉的痛,如果可能,他但愿今生今世都别再重提。
“结果如何?”初家宁确信这便是整个秘密最关键的一环,按捺不住的出声催促探询。
武叙扬的唇角浮现一抹凄然的浅笑,语调转变成充满冷漠、咀咒与无奈——
“那天——武夫人事先约了我,又另外诱来武贵妃,然后,在我即将依约到达的前一刻,她亲手杀了武贵妃,接着,她悔恨万千,滴泪成海的向我求救,我当然不能弃她不顾,所以,我就拭净她手上的血渍,夺过她手中的凶器,给早已一命呜呼的武贵妃补上一刀,这一幕偏巧给察觉不对劲而匆匆赶至的瑞刚大哥给撞见了,武夫人一见到大哥,便高喊是我杀害了武贵妃,目睹一切过程的大哥,还来不及表示什么,玄武堂‘四大护法’之一的夏侯岳便尾随出现,四大护法本来就是执掌红门戒律的两大部门之一,加上夏侯岳原本就对我和大哥心存偏见,所以,当他听到武夫人对我的指控时,便立刻下令将我收押待审,并很快的通知红门的重要决策阶层,召开紧急会议——”
一直到今天,他依稀记得武夫人那年的作为和大哥忧伤愧咎的神态。
初家宁听到这儿又忍不住插嘴:“你说的夏侯岳是不是你们红门现任门主夏侯鹰的义父?”
“没错!”经她一问,他才想起,她早在先前的“说书”岁月中,就已说过,她因为夏侯岳的关系,被逮到那天,差点儿就当场毙命一事。
“果然是他!”初家宁咬牙切齿的嗤哼。她从第一眼见到夏侯岳那个男人,就直感全身发毛,没想到他真是个令人厌恶的臭老头,竟敢不分青红皂白的下令收押她的叙扬,哼!
“后来呢?”
“后来在审判的过程中,我便担下所有的罪名,证人是武夫人……”
“你大哥呢?”初家宁听得肝火直冒,忿忿不平。
“大哥他始终一言不发——”回想起大哥当时的处境,真是太难为他了,武叙扬不禁感到无奈。
“懦弱、无情又卑鄙的小人!”初家宁鄙夷不屑的咒骂。
“不准骂我大哥!”武叙扬非常激动。
初家宁见状,更是怒发冲冠,一发不可收拾。“骂他又怎样?我还想揍扁他咧!分明看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蒙受不白之冤,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这算什么大哥,这就是他对你的好!?”
“住口!你什么都不知道!”武叙扬极力维护心中最崇敬的大哥。“一个是养大他的生母,一个是他最重要的弟弟,你要他如何选择?是你的话,你又会如何选择?”
“我——”初家宁顿时哑然失声。
武叙扬自顾自的往下说:“这一切并不是大哥的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未恨过、怨过任何人;一切只怪造化弄人……”这点是他的真心话,真要有什么,也只有无限的感慨。
“这才不是造化弄人,这分明是那个武夫人蓄意嫁祸于你的借刀杀人阴谋!”初家宁一点也不同意他的论点,直感心底萌生了一股浓郁的杀意,想要把那个该死的武夫人大卸八块的冲动——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产生杀人的念头!
“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我当场招出实情,置抚养我长大的武夫人于死地?再把我大哥逼入死胡同去?如果今天是你,你又会如何面对你的丁盼荷夫人?”激动的情绪,让武叙扬表现得咄咄逼人,全身找不到一丝初家宁所熟悉的温柔。
“我……”初家宁再度张口结舌,说不出半个字来。久久才重新振作的反击,“没错!换成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抉择,问题是丁盼荷夫人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是吗?那她又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弃她不顾的无情丈夫,而要你闯进红门帮会总部来送死!这就是她对你的好!?”说到这点,武叙扬绝非是无端迁怒,而是真的对丁盼荷感到不满和气愤,她怎能自私的为了一己之私,而让一手养大的义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红门来出生入死!?
他是心痛,是不舍这傻呵呵的可人儿啊!
初家宁无言以对,但是,并不是因为她认同“丁盼荷自私的要她来送死”的看法,而是因为她清楚的感受到他那一番话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感情——一分赤裸裸的真心与关怀!
她不禁失声一笑,冷不防的圈抱住眼前因她唐突的笑,而呈现呆愣状的武叙扬,在他耳畔既爱又怜的道:“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一样傻不愣登、傻得无可救药的傻瓜,你说是不是?傻瓜……”
说来说去,她就是心疼他的遭遇,气恼他的过份善良。
武叙扬甚是激动,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搂抱住她不放。“是的……我们都是傻瓜——全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言语间,尽是互怜互爱的深意浓情。
相知相惜、连遭遇和心境都不谋而合的两人,此刻的心中都激荡不已,是对命运的无奈,也是对彼此际遇的惋惜。
“后来呢?你的双眼怎么会失明?”
“那时,夏侯岳坚持要判我死判,当场处决,武氏一族因为立场尴尬,谁也不敢多吭一声,只能心急如焚的在一旁静静接受审判的结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纪律严明、惩处公正不阿的“红门”里,是不容有偏私情事发生的。何况,身为执行“红门”戒律的玄武堂“四大御使”之一,居然知法犯法,以红门的门规而言,理当从重处分没错,没有充分理由谁敢多加置喙?
武叙扬接着说:“在夏侯岳的坚持之下,无人敢出言反对,就在死刑即将宣判成立之际,鹰出面说话了。”
“红门门主夏侯鹰吗?”她问。
他点点头又道:“鹰他提出了另一种惩戒的方法,说我所犯的罪是如此严重,如果就这样让我轻松的死去,只怕以后会有许多人抱持着‘反正大不了一死’的想法,起而效之,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为了收杀鸡儆猴之效,绝不能让我轻易死去,而要将我终生监禁在‘云岗’之中,用一生来赎罪。鹰的惩戒方式,立即获得全场门人一致通过。只有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夏侯岳,心有不甘的又提出另一项惩戒的方式,就是以红门的独门毒药‘七日追魂’弄瞎我的双眼,让我终生失明,并终生受剧毒侵蚀迫害,如此更有杀一儆百之效。由于他的说法无懈可击,所以就按照他的方式实行了。”
说到这儿,武叙扬脸上呈现的是无尽的悲戚与自嘲。
“从那一天起,我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一景一物,一个人独自在这个‘云岗’中度过漫漫的黑暗岁月,并且受每逢满月开始的连续七日内,夜夜遭受‘七日追魂’的毒性发作之折磨,你来的那天,正好是上一次发作后的第一天,所以你才会看见我双手和双脚都链着铐锁。”他顺便替她解开另一小团疑云。“为什么武夫人要陷害你呢?玄武堂的堂主早就产生,如她所愿的由你大哥接任了,她没理由再陷害你啊!”初家宁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三年来,唯一令武叙扬想不透的一个重要环节。“反正都已是过去式了,再说什么也都已经无济于事,又何必多想?”
初家宁以沉默代答,接着又问道:“那红门里里外外又怎么会盛传着‘云岗’里关着一个茹毛饮血的恐怖‘杀人狂’的传闻呢?”
“我想是因为三年前的谋杀事件,事关四大世族的声誉问题,所以在事件一发生,便全面封锁消息,除了四大世族的重要成员和红门中少数重要的相关干部外,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之故。而谣言这种事就是如此,一旦发生,又未有人加以澄清制止的话,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且在传递期间还会变本加厉的加油添醋,我想那就是‘杀人狂’传说的由来吧!”
对于他的见解,初家宁深有同感。
谣言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没错,的确荒谬可笑,却杀伤力极强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在这个‘云岗’中虚度一生吗?”在所有的真相获得解答之后,初家宁最关心的便是这点。
又是一个难解的难题!武叙扬不禁沉默下来。
他又何尝愿意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正当他愁眉不展时,银狐元元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腻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舌尖黏舐武叙扬的脸颊,仿佛在安慰他一般。
初家宁目睹此景,不觉莞尔。“元元真不愧是你的宠物,贴心极了!”
“不,元元是大哥的宠物,同时也是象征玄武堂堂主身份和地位的世袭宠物,只是这三年来,它因为自小就和我很熟稔,经常会跑来‘云岗’和我作伴罢了!”这当然也意味着是武瑞刚的蓄意纵容,否则身为玄武堂堂主的世袭宠物,岂有天天不在主子身边,而老是逗留在“囚犯”身旁的道理?
初家宁从武叙扬的言语间,明白了他对武瑞刚的浓厚手足之情。同时也因为元元的关系,而不再那么敌视武瑞刚,毕竟他也有难为之处没错,怪不得他。只不过,她就是忍不住要为心上人抱不平罢了!
促膝长谈了一个下午之后,夜,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的到访。
然后,一场可怕的梦魇,又即将在“光月湖”湖畔上演……
05
讨厌!
最讨厌满月了!初家宁在如水的月光下泪眼汪汪的在心底低咒。
尤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在月光湖畔痛苦挣扎,与死神相搏,她却爱莫能助,更是令她肝肠欲裂。
而这锥心泣血的痛,每每要持续一个星期!
所以,初家宁最讨厌满月、恨死满月之日了。
惨绝人寰的七个黑夜过后,初家宁再也忍不住,泪眼潸潸的对劫后余生的心上人道:“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叙扬!我听说‘风谷’有三个极负威名的‘医坛三怪’,能治天下奇病、解世间奇毒,我们去找他们,求他们治好你的双眼,除去你身上的剧毒,好不好?‘医坛三怪’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好不好?叙扬!我不要你一直受苦,我再也受不了了,你一定知道逃离红门的方法,是不是?所以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不可能的!”武叙扬面如死灰的说:“我身上所中的毒,是红门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制毒奇才研制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本人,没有人能除去我身上的剧毒的,就算是‘风谷’名满天下的‘医坛三怪’也不能……”
“那我去求那位制毒奇才,他在哪里?”明知不可能实现,初家宁就是不肯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武叙扬似笑非笑的答道:“他早在数年前便已脱离红门,行踪成谜了!”
“那——”对初家宁而言,这无异是一记青天霹雳,震得她支离破碎;但是她就是不肯轻言放弃。“不会的——我们去风谷,我相信风谷那三位医坛奇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叙扬,你答应我,好不好?”
武叙扬抿紧双唇,并未回应她涕泪涔涔的央求。
初家宁哀哀欲绝的狂喊:“你好傻啊!红门对你这么无情,把你囚禁在这里不闻不问,任你自生自灭,尤其是那个昏庸无能的门主,连真相也搞不清楚就胡乱入罪,简直该死,你又何必对红门这么死心塌地!?”
是的!她恨红门!她恨红门门主夏侯鹰!她恨夏侯岳!她恨武瑞刚!她恨害惨她的男人的一切一切!
“不要编派鹰的不是!他没有错,身为红门门主他必须铁面无私才能服众!而且,鹰并非无情,如果鹰他真的冷血,我和你只怕早就命丧九泉了!”武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