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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从凉平静下来后就有些后悔了,拉着他偷偷溜去东园看过那个丫头。见她活蹦乱跳的,活得比以前还滋润,也放心了不少。
“是呀,但是鞭痕退不掉了。”夕蕴想起了如乐身上的伤,心头微紧。
“那她还记恨我吗?”说着,从商的手心又紧了一寸,指关节有些泛白。
“应该不恨吧。”替他梳妥了发后,夕蕴抚了下他的头,“你呢,还在记恨她打碎花瓶的事吗?”
从豫摇了摇头,吸了下鼻子,脸色有些黯淡:“恨是不恨了,就是……想起那个花瓶就觉得心疼,你不懂,那是娘留下的。我和从凉想娘了,就看着那花瓶,那上头的花纹里有娘,现在看不到了……”
“谁说我不懂。我娘也走得早。”夕蕴扬了扬眉,那口吻,活像在跟个小孩子较劲般:“喂,你是不是很想娘?”
“嗯,好想好想,从凉更不争气,娘离开快半年了,她就哭了半年,每天晚上都哭。一看见她哭,我也就跟着哭。”
“我也挺想娘的,小弟也是,娘刚走的时候,他也整天哭。”
小孩子毕竟不懂记恨,见了夕蕴那模样,反而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但是钱小弟还有你保护他,我不一样啊,我还要保护从凉呢。”
“嘁,就你现在这德性,有能耐保护从凉吗?一天到晚横冲直撞的,你别害了她,已经很好了。”夕蕴不屑地横了他眼。
让从商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你胡说,我有能力。”
“你会赚银子吗?会吵架吗?会讹诈别人银子吗?什么都不会嘛,怎么保护。”
“你会?”从商稍稍放软了语调,试探性地问。
“你忘了吗?别人都叫我银不换,意思是说银子是诱惑不了我的,只有金子才有用。不过说真的,除了赚银子,其他的我都不会了。”说话的时候,夕蕴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得意。
从商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得意什么,但是就觉得这种神气活现的样子,怪惹人生羡的:“那你教我啊!我要是能保护从凉了,就不刁难你了。”
“看心情!”
夕蕴不情不愿地抱起了他,往祠堂外走去。什么德性,还以为他总算有些转性了,没想道居然求人还那么居高临下的。何况,她的那些生财之道,连钱小弟都不舍得教,怎么能教展从商。
“小气!吝啬!”
“本来就是……”
眼看这两人吵得正欢,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帮忙。渐渐的,大伙才发现,虽然从商和夕蕴间还是针锋相对的,可这争吵间的火药味似乎淡去了好多。
第九章
离清明越来越近了,罗城市集也越来越热闹了,时常会有些大大小小活动,例如蹴鞠、诗赛等等,尤为闹腾。
夕蕴趴在酒楼的栏杆上,俯瞰着街头巷尾的景,心情禁不住地有些雀跃。
“真是自找罪受。”片刻后,她揉了揉眼,有感而发地咕哝。
想以前,活得多自在,到了这个时节她应该也会加入到闹腾的队伍中。虽然时常会招来一些诽议,可她喜欢。就为了展越浩,夕蕴还是硬生生地收了自己的野性。说白了,她终究是个商人,付出多少不打紧,但成本至少得收回。
不像现在的局势,夕蕴仿佛看见了自己血本无归的未来,一片白茫茫的惨淡。
“难得,居然那么安静,不下去逛逛吗?好多人还在念叨你呢。”
“你来啦。”闻声后,夕蕴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懒懒地飘了眼严锋,“想吃什么自己叫,别客气,你付银子。”
“你干吗学怨妇,明知道自己学不像。”严锋撩了撩衣角,徐徐入座,完全没把她的不对劲放在眼里。
夕蕴也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地呷了口茶,轻问:“找我什么事?”
“有人想见你。”直到这一刻,严锋才发现,这丫头的心情似乎真是郁结到了极点。
“嗯?”这答案勾起了夕蕴的好奇心,不过是想见她,竟还能劳烦严锋的大驾,想来应不是寻常人物。
“益州最大的米商,乔嵩。”
“没兴趣。”很快,夕蕴又颓了下来。
这个名字,早先她就略有耳闻,俗话说的官商勾结,勾的就是乔嵩这类商人。据说此人相貌不凡,以财貌闻名。夕蕴倒也不是厌他,只是现下没有心情和那些步步为营的商人周旋。
“我想也是。”对于她的反映,严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沉吟了片刻后,他暗笑,挑起眉梢,继续道:“不过我想,你对他前不久才逐走的那个家妓应该有兴趣。”
闻言,夕蕴蓦地眼风一紧:“陆仪?”
见严锋点头,她垂下眸,暗自思忖了会,更觉狐疑:“你在帮我?你会那么好心?”
之前,关于展越浩与陆仪的事,便是打严锋那传进她耳里的。可盐商会的人都知道,钱夕蕴与严锋是最不对盘的,平日里总是针尖对麦芒,争吵不断。严锋喜欢刁难她,那也是人尽皆知的。他们的关系总得来说亦敌亦友,纠缠不清的时候更多些,夕蕴不觉得严锋会是真的再帮她。
“当然不会,我是想从你那换样东西。”
“什么?”夕蕴斜瞪了他一样,就知道,跟商人打交道万不能太天真。
“清明那天,各大商会有个筵席,我已经给展越浩寄了函,邀了你们俩一块来。到时,你抽空找我下,现在没空说。”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什么,“银不换,你给我记着,是掩人耳目的找,不准光明正大的来见我!”
吃一堑长一智,严锋尚还记得以往每次只要一和夕蕴牵扯上,总会氤氲而生出无数流言碎语。他厌了,不想再被传成她的入幕之宾了。
“真麻烦,你……不会是想要我的人吧。”边说,夕蕴边还煞有其事地把双手护在胸前,警惕地打量着他。
却只换来严锋的冷笑与嘲讽:“我没想过,如果全天下只剩你一个人了,我会郑重考虑下这个问题。”
“走啦,去见乔嵩!”夕蕴气呼呼地站了起来,鼓着腮大步朝楼下走去。一直,她都很庆幸自己爱上的人是展越浩,而不是严锋,要不然她的生活一定会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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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春意盎然,天气回暖,扬州城也沸腾了。
因为新鲜出炉的“扬州杂闻”,最近,最为热闹的就是城内大大小小的茶馆了,那里聚集着各种各样的客人,散播着从各处打探来的消息,直至最后,假的也都变成了真的。
夕蕴支着头,兴致正好地听着那些流言,偏是有个碍眼的身影挡在了她跟前。
“银不换,来的正好,我跟你说。我有个朋友在益州做买卖,听说,展越浩在益州的确日日去见陆仪,还打算为陆仪购置宅院,可惜选不到让陆仪称心的地方。那个陆仪不是单纯的歌妓,据说她最拿手的是霓裳羽衣舞,那可是宫廷舞啊,一般歌妓就算会也不敢胡乱跳啊。我那个朋友,还亲眼见过陆仪跳这舞,‘扬州杂闻’一定没有胡说,陆仪多半真是和户部侍郎有染,才会被乔嵩遣散的。”
夕蕴面色难看地哼了声,看着面前说话的男子:“谁让你坐下的?”
“没空位了嘛,大不了一会银子我来付。对了,我还有个朋友在长安当官,他就曾在户部侍郎的家宴上见过陆仪。”不管夕蕴怎么瞪,那人就是浑然未觉地继续说着。
“你的朋友还真多啊!”夕蕴咬牙切齿地低语,脸色已经由青转黑。
“哈哈,你朋友当的是什么狗屁官,没事跑人家家宴上去干吗?”钱小弟击桌大笑,若无其事地卖着天真。反正在扬州百姓眼中,他向来都是没有修养的,也犯不着装腔作势。
另一边,那人也发现自己的说辞有些前后不一了,笑容僵持了一阵,坚持说了下去:“呵呵,是挺多的,我就是以朋友多出名的。说起来,我最后还有个朋友,他跟我说,前些天是真的在聚锦楼见到和你乔嵩在一块……”
“乌龟!你要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我揍,那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夕蕴单手扶着脖子,用筷子轻敲了下杯沿,冲着眼前这不长眼的笑言道。
“这就走,这就走,发什么火呀……”
说着,他偷睨了两眼夕蕴,跌跌撞撞地起身,正欲离开,又被叫住了。
“乌龟,听说你老婆新买了条狗,你要是不想我再去抢来烹了,那就别忘了替我付银子。”
“乌龟”连连点头,冷汗瑟瑟地提着钱袋往柜台边走去。仿佛又见到了上一回,夕蕴跑来抢狗时的场景。
看着他的背影,钱小弟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原来就是上回被咱们抢狗的那个乌龟啊!”
这样一说,钱小弟就有了几分印象。那是他去万漠家小住的时候,那人跑来把万漠的画大批特批了一番,而后又拿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跟鬼画符一样的作品,落款上倒是很严谨地写着“吴归”二字。万漠姐夫是个老实人,应承几句把他打发了,姐姐咽不下这气,带着他和万谦镇到“乌龟”家里。眼见没什么好砸的,就抢了只狗回万府烹了。
“别笑了,我都不敢回展府了,烦死了。”见人走后,夕蕴的气势立刻就软了下来,哭丧起了脸。
“没看出来啊,居然还有让你怕的人。”这事让钱小弟觉得新鲜极了。
“奸诈啊奸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不止商人奸,连书生也开始走奸诈路线了。那群死东西居然真把我给卖了,我只是让他们写陆仪的事嘛,为什么连我都不放过。”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夕蕴真想仰天长啸发泄一番。
钱小弟故作深沉地摇头,重重叹了声:“哎……姐,我们不能用逃避来解决事情,面对吧!”
“展越浩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回来……”
“姐,因为有了你和姐夫的强强联手,这个月的‘扬州杂闻’卖得很好,你能分到不少银子的,所以尽管那些书生卖了你,但是你赚了。”眼见姐姐还在发疯,钱小弟无可奈何,只好下了剂猛药。
那效果真是相当得好,很快,钱夕蕴又巧笑嫣然、精神奕奕了。
正当她刚打算离开茶馆,回府勇敢面对现实时,茶馆角落边一阵小小的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不是偷,我只是想要借来看看。”有个听起来文文弱弱地声音解释着。
“被我发现了就是借,要是我刚才没有发现呢,根本就是偷嘛。”对方压根不听他的解释,一脸凶神恶煞。
夕蕴皱了皱眉,打量着那个一袭黑衣的背影,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记得那个身影。刚才她还无意中瞥见他在楼下街上救下一个被路人围殴的小乞丐,好像还赠了小乞丐几两银子,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做偷盗之事的。
想了会,眼见那个大汉的气势越来越凶,夕蕴还是没能容许自己置身事外。
“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胡乱逛,会害我担心的。”边说,夕蕴边以袖掩面,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相,转首看着那个大汉,用着软软地嗓音赔着不是:“这位大哥,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家兄他的脑子有点……总之,您别介意,放过他吧。”
活脱脱一个惹人怜爱的姑娘,又生得俊俏,一番软侬细语扰得人酥酥麻麻的,也引来一旁不少“正义之士”的鼓噪声援。那位大汉纵是再凶狠,倒也不至于当众为难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好挥挥手作罢。
待到夕蕴回神时,连自己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才发现钱小弟早就机警地把那男子拉出了茶馆,正在门外冲她暗暗招手。
做戏做全套,夕蕴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