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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三姑娘说的是大实话。”若琳常年在宫里过活的人,祁玉悠这点小态度还不至于恼了,反而爽朗地笑笑:“我那侄子确实不争气,现如今都十四了,却连帐本都看不来。师傅教他也怎么都学不会。但大姑娘,三姑娘放心,以前是没什么机会说,现在我这个做姨母的得帮衬着说一句,那样的孩子,虽不是顶好,但胜在本性纯良,毫无心机。像山西乔家这样做钱庄生意的大户人家,哪个公子哥儿不是养得一身游手好闲的臭毛病?所以说啊,我侄儿笨些,对将来要嫁给他的晴姑娘来说,却是一等一的好处了!”
仔细听了若琳的说法,祁玉悠脸色才缓和了些:“这倒是,总不会呆子也喜欢东一个西一个的抬回家。”
祁玉悠话一出口。其余三人却相视一番。似乎都是心有同感。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使得屋里和整个西厢都显得异常安静。
呆了半晌。还是祁玉容打破了沉默:“晴丫头不会是个苦命地。有若琳这层关系。未来地婆婆再厉害也不会怎么样地。你就放心吧。”
“那是那是。”若琳也笑笑。但笑地有些勉强。
“玉晴再不济也是个正房太太。我有什么资格不放心呢。”说着。祁玉悠又惯例性地情绪低落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却有些寥落。
“三姑娘。宫里和普通人家不同。”若琳本不想多嘴。可看着祁玉悠哀怜地表情心也有些软了。轻声道:“即便是皇后。也并非是皇上地唯一。因为皇上本就不可能只属于任何一个女子。身为一国之君。要承担整个皇室地延嗣之责。若是专宠。史官谏臣都会上书指正。”
见祁玉悠似有所动。若琳顿了顿。用着打趣儿似地话又轻松地调笑道:“所以啊。你不要把皇上看作是夫君。只当做你身为祁家女儿应尽地职责就好。至于心里嘛。若是有人了。继续装着他又有何妨?反正入了宫门。便再无机会做他想了。”
看着若琳眼里的淡淡的笑意,祁玉悠有一丝愣了,眼神中流露出茫然和困惑。
若琳也知道她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会接受自己的话,笑道:“一句话,侍君侍君,皇上是君,你却只是臣罢了。莫要以男女关系定性彼此,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些的。”
一闪而过的颤动在眼底消失,祁玉悠仿佛渐渐领会了这几句话中的含义,好半晌才颔首点了点头:“若琳姐,玉悠受教了。”
许书颜也有些敬佩的看向了若琳,觉着她琳琅笑颜的背后,仿佛是在宫中经历许多宫中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所以,才能看得如此透彻罢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开始了思索,便纷纷起身告辞,祁玉容又反复叮嘱了要早些歇息,明儿个一早上完香,再聚到一起用早膳。若琳又说后厨房备了些香糕,若是早上起来饿了,可以遣丫鬟过来取一些果腹,免得娇滴滴的姑娘们饿得晕过去了,那就是对温夫人大大的不敬了。
如此,西厢的小聚会便散了。
回到房里,书颜让翠袖和挽歌都去侧院休息,一个人取了本经文随意翻看着。一直等外面都没了动静,这才披了件披风,悄声无息地推开房门,准备去小庵前的院子里,先把青竹片取回手中再说。毕竟那是画楼公子的手物,又明显刻得是自己的模样,若被人拾去了,仔细一看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确实耽搁不得!
一路而去,除了守门的侍卫问了两句,许书颜推说有东西落在撵子上了,倒也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前院。
山中明月皎珀如银,四周倒是被照得敞亮,书颜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一角的车撵,便提步而去。
撩开帘子,里面倒是有些黑乎乎的,书颜也懒得寻亮,按着记忆中估摸的那个位置,双膝跪在撵子上,双手便轻轻地摸了过去。
只是软垫下怎么空空如也,书颜摸了几次都是毫无收获,不由得额上沁出了些细汗,心下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就怕是被整理车撵的下人取走了,自己又该如何去寻,如何去要呢?
“你在找这个东西么?”正着急,幽暗的撵子内竟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含着一丝愠怒和凌厉,吓得书颜惊地便往后仰去。眼看就要后背落地,袖口却一紧,下一刻,迎头就撞如了一抹温热的胸膛。
鼻端灌入一股熟悉的香樟味儿,书颜后背一寒,双手也随之发凉,想要推开对方,奈何钳住自己的双臂却纹丝不动,半点也拉不开距离。又羞又愤之际,心一横,干脆放弃了挣扎,抬眼估摸着是对方眼睛的位置,强迫自己要冷静,缓缓吐出一口,用着仍旧略带些颤音的话音道:“二爷,您若是耍够了,还请将竹片还给我。”
章八十五 困撵(二)
深山,深夜,一切都显得无比宁静安逸。
云月庵立在密林深处,也是悄然无声的一派静谧景象,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杂尘俗念,只是停在庵外的这方小小撵车之内,气氛却有些莫名和混乱。
“还给你?”祁渊扬起眉梢,表情虽然在笑,话音却冷到了极致:“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你先给爷解释解释。”
渐渐熟悉了撵车内的光线,仔细看,却也能看清祁渊那张含着凉意的阴沉眸子了,许书颜抿着薄唇,心中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虽然挣脱不开他的制钳,也绝不能让他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二爷请先放开我。”
祁渊没想到许书颜可以如此之快的调整情绪,说话间却也没了刚才的微微颤抖,只是仍旧透着股子淡淡的愠怒罢了。
见祁渊没反应,双臂仍旧绕在自己的腰际没有放开,鼻端又时不时灌入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樟味儿,感觉对方胸膛里一颗心有着节奏的跳动,书颜竟莫名的脸红了,感到双颊变得烧烫起来,只得伸手推搡着:“你发什么呆,快松手!”
“嘘——”哪知祁渊却仅仅是凑在许书颜耳边让她噤声:“你这么大动静,难不成要大家都知道你我二人在撵中私会?”
耳边被温热的气息喷的全身一麻,双手贴住的地方又隔着衣衫传来同样的温度,书颜只得狠狠咬住满口玉牙,脑中摒弃这种和祁渊接触时古怪异样的感觉,飞快的转着念头。
他分明是无意间发现了自己遗下的这方竹片,也分明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显得如此生气,又想起他曾告诫过自己莫要接近画楼公子书颜脑中有了法子,遂清了清有些发燥的喉咙,声音故意压底了一些,毕竟还是怕有人发现她和祁渊,这才轻声道:“二爷想知道青竹片的事儿,不如自己回去问问画楼公子。”
“爷还以为你会百般辩驳,怎么如此容易就招了?”祁渊盯着许书颜,似是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小半晌才缓缓地放开了手。
趁着对方松手,书颜赶紧退坐开两步,喘了两口气平复心情,扯住肩头的披风:“你想留着竹片就留着好了,反正那也是我在湖边随手拾来的。想来当初画楼公子刻下就顺手丢在了湖中,我虽然拾了,却也不妥。”说完,心中虽然对那绣片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边说边往撵子边靠。
正想下去。却又被祁渊给拦住了。
看着他冰冷地眼神。抽了两下手上却一点儿也使不上劲。书颜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还没问完。你且不急着走。”说完。祁渊才松开了许书颜地柔荑。只觉得触手之处滑滑地。就像玉。光洁细腻。留下了淡淡地触感在指尖。
“你为何如此介意画楼公子?”许书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就算是你地门客。也用不着你如此周全地保护着吧。更何况。这方青竹片只是他随意之作。不然也不会随手丢弃在了湖中。从头到尾。我和公子也没有任何芶且之事发生。二爷又凭什么一副兴师问罪地态度?”
“你深夜偷偷摸摸地来找这东西。还说没什么?”祁渊闷哼一声。全然不信。
“那二爷又深夜来撵子里做什么?”许书颜反唇相讥。
愣了愣,祁渊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竟真的回答了:“因为初凌的事,我先和他谈过了,脑中繁杂,便想到林子里散散心。”
“你,没什么吧?”没想祁渊竟是因为初凌之事困扰,书颜下意识的关心了一句,却
出口的那一刻,已经就后悔了。
经历了初凌一事,许书颜心底渐渐对祁渊的看法就有些改变了。
生于世家豪门,独子,无兄弟。那样的童年,应该是孤独的吧。只有一个面容美仪的小男孩和他玩耍,做他的朋友,可偏偏外间却谣传说他有龙阳之好,喜欢男子。而那时的他,却丝毫不自知,也默默地接受了好友离开身边的结果。十多年后,再见,却是从亲妹妹口中惊闻那样不堪入耳的谣言,心中,又怎能不痛。
而那个儿时的玩伴,却从头到尾都明了一切,从未抱怨,从未记恨,甚至在多年后还不忘退走山林,只为保全他身为祁家未来家主的名声。
书颜总觉得,即便是初凌能看透一切,再以平适心态处之,祁渊却陷入一个对儿时无能为力的一种软弱感。正是这种软弱感伴随着多年的孤寂,这才一夕之间爆发了吧
“这竹片我不能还给你。”祁渊低沉的话音恢复了些温度,也打破了许书颜的沉思。
没想到许书颜竟会用含着关心的口气问自己,理了理思路,祁渊复又道:“毕竟是画楼的手书,上面一看也是你的模样。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就没这样容易了。回头我会交给画楼,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你也别出声,就当从没见过这此物。”说罢唇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心里也感觉涩涩的,有些难以言喻。
“为什么要帮我?”许书颜不明白。
“爷是帮画楼。”祁渊冷哼一声,有些不屑:“他若真是喜欢上了你这个女人,爷得千万好好劝劝,免得被你伤害。”
“什么意思,我不懂。”书颜蹙眉,觉得祁渊的话很轻浮,却不由自主的透出一种深意在里面。
“画楼门客的身份,难道你愿意嫁他?”祁渊语气有些凉凉的:“与其这样,不如早些让他清醒,以免将来难受。”
“二爷看来很了解我?”书颜的话里含着两分讽刺。
“了解说不上,但你这样的女人,祁家从来不缺。”祁渊听的分明,却不怎么介意书颜话里的挑衅。
一开始,祁渊就看穿了许书颜,看穿了她温婉柔顺背后掩藏的坚毅性格。本就是许家唯一的千金小姐,何苦来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除了想仰仗祁家寻一门富贵的婚事,应该再别无其他了吧。
虽然明白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每每想到那张素颜如玉的脸下,竟是含着如此世俗的心思,祁渊就会有一丝烦躁感,就会忍不住想要针对她,挑起这个表面娴静女人的怒火,好让她原形毕露。可每次的挑衅,她都太过冷静,败下阵来的,也每每是自己罢了。
“随你怎么想,但画楼公子并非你能轻视的。”
看祁渊盯住自己不放,书颜淡淡的别开了眼,只想将此事就此平息下来:“若真得公子爱慕,书颜却是荣幸之至了。但公子那样的人,那样的性子,是不会有女子堪堪得配的,书颜自认为配不上,所以也不会去招惹。二爷这下可放心了?”
说完,书颜伸手轻轻撩开了帘子,见祁渊并未阻止,便下去了。只是双脚刚落地,却听得撵子里传出一句话:“记住你刚才所言,若有违背,爷只稍一句话,就能把你嫁出祁家。”
突然吹来一阵阴冷的山风,书颜心中一凉,却不知是因为祁渊的话,还是其他。
章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