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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能在这儿小住那是甚好的。”祁玉悠欢喜的点了点头,只是当看到水莪的时候略微蹙了蹙眉:“怎么由她来陪你去书坊么?”
“你是说……水莪?”书颜顺着祁玉悠的眼神看过去,果然发现水莪面色略有些尴尬,轻声问道:“三姐姐,她是朱嬷嬷给调过来帮手的,算起来是我房里的大丫头呢,可有什么不妥么?”
盯住水莪看了好半晌,祁玉悠才缓缓抬眼,轻甩了甩额首,淡淡道:“算了,也没什么。既然你也要去书坊听学,以后我们都一路吧。”
章七 之砚
祁家所管理的三十八座书院分布在河东各处。位于京城境地的仅有三间,分别是“慧眳”,“点墨”,以及“之砚”。
慧眳书院位于皇城正南侧,专为仕途之士所设,书院殿阁巍峨,亭榭错落,师生云集,俨如学城。教习内容均是治世之道与国政之策,秉承“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条信。因讲学先生多为朝中退役大臣,得了闲散功夫会来点拨一二,所以甚得求宦之士的追捧,每年纳生时,书院大门都会被围的水泄不通,连后门都会被围上个里三层外三层。
而“点墨”则与“慧明”全然不一。
点墨书院当初创立的时候,不过有讲堂三间,斋室十五间,院内松柏交翠,花草争芳,环境幽静秀丽。教习内容多为诗词歌赋,丹青墨笔,偶尔开设诗会,倒引来了不少的文采风流之士驻足,着实另辟蹊径。原本这京城之地饱学之士就甚为集中,多数为那官场奉迎而去,剩下的却苦无清净之地可以遣怀。正好点墨书院不为闻达仕途,只为揽尽群书,却也对了这些潇洒学子的胃口。不多时,点墨书院就又开了讲堂六间,斋室二十,正应了那句话,一时文风士习之盛济济焉,彬彬焉!
最后,便是这“之砚”。
本朝民风开放,世家千金、官家女儿,抑或是小家碧玉都时兴外出听学。供男子听学之所称为书院,而供女子听学之所则称之为书坊,而这“之砚”便是一所不折不扣的书坊。
之砚书坊位于点墨书院的西南侧,两两相隔不过一截河口,但建筑风貌却全然不一样。院中遍植时令鲜花,一弯溪水流淌过境,几座小院散布其中,均是玲珑精致,粉纱妆点,香薰袅袅。
书坊教学也和书院有所不同,女红簪花一类是必须的,其余则是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可女子听学毕竟也是需要慎而重之的,所以官家会严格控制书坊的数量,之砚书坊作为朝廷唯一批准的女子的京城书坊,就成为了官家千金们争相入学之所。偏偏书坊所属祁家,所以本族女子自然可以直接入学,勿需另求门路。
两柄小轿“吱吱嘎嘎”而来,缓缓停在了之砚书坊的门口,一顶宝蓝,一顶绛红,轿身绣了“上锦”二字,后面还跟了一辆丫鬟乘坐的车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祁家女儿来了,纷纷避开两旁。
只是不知为何上锦园除了三姑娘还有谁也来听学。几个刚迈步入内地世家闺秀都停住了脚步。低首交谈。猜测着轿中之人到底是谁。
宝蓝一顶中徐徐而下地正是祁玉悠。蓝色小轿衬着翠色地衫子很是惹眼。只是神色同样惘然慵懒。透着一股幽幽凄恻之感。几乎看呆了在书坊门口落脚地各门家丁。
“书颜。快些下来吧。时辰差不多了呢。”祁玉悠在水潋地搀扶下落轿。对他人目光似乎毫不介意。只是侧头看向身后地小轿。轻声唤了唤。
听见祁玉悠唤那后面一顶小轿之人。大家都面面相觑。对那“书颜”二字毫无印象。不知是哪家千金能得到祁三姑娘地亲自邀请。均睁大了眼。想看看稀奇。
“小姐。奴婢扶您。”一直跟在小轿后面地翠袖和水莪早已从车撵上下来。赶紧上前。一个撩开了帘子。一个伸手去扶了许书颜下轿。
一袭月白素衫。不过裙角点了几株墨色玉兰。纤腰一束。身姿绰约。许书颜刚一下轿。就明显感觉到了四周人对自己地好奇。只好保持着面上淡淡地笑意。上前靠在了祁玉悠地身边。
眼看着不过是一个衣貌素雅的女子下来小轿,书坊内打望的各家闺秀则明显有些失望。有些心气儿高的,不过扬了扬下巴便转头走了。多数人却还是羡慕的紧,冲两人颔首一笑,走时还不忘私下交谈,猜测着到底是谁家女子,素衣如常,面色恬然,生的也不过中上之姿罢了,虽然举手投足颇有些大家之风,可放眼京城,倒也没什么人能和祁家三姑娘比肩而来。一两个有心人瞥见书颜身后跟着的翠袖和水莪,倒点头欣赏,暗道这女子的丫鬟倒是姿色惹眼许多。
“书颜,不用理会她们。”祁玉悠侧眼看了看书颜的表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诚心要给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下马威,眼光冷冷扫了过去,虽然慵懒依旧,却多了一两分凌厉。
“三姐姐,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自然有些紧张。”书颜所言属实,虽然许家在高阳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家父又是地方官员,可毕竟从未去过书坊听学,也从未和如此多千金小姐们打过交道,自然有些忐忑一二。
“四姑娘,今日是去丹青院学画呢,走这边。”等二人迈步进入书坊,水莪看到前方一个分岔路口,赶紧上前两步伸手指了指右边的方向。
正好此时从书坊深处传来阵阵清脆的铜铃之声,众人听见声响均加快了步伐。
走在前头不远处的几个女子听见水莪口呼“四姑娘”,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望相携而来的祁玉悠和许书颜。其中一个长相颇为丰腴的在手中捏了张绢帕,半遮住心口,竟扭着腰过来了:“祁三姑娘,您今日带来的这位小姐是谁呀?怎么没见过,觉得眼生呢?”
“书颜刚从高阳而来,如今在暂居我家。”祁玉悠淡淡的答了,眼神中有些冷漠:“秦二小姐快些走吧,铜钟都催了呢。”
“哦,原来如此。”丰腴女子满意的点点头,想着自己刚才许是听错了,那丫鬟叫的是“三姑娘”罢了,祁家哪里来的“四姑娘”呢,这才扭着蜂腰转身而去。
一路而去,铜铃声都在书坊内回响着,清澈通透,只是越来越急,似是在催大家快些进入讲堂。
祁玉悠也有些急了,一手拉了书颜的柔荑,低声道:“画楼公子的课不能迟了,书颜,我们也走快些吧。”
点了点头,书颜有些意料之外,没想到那画楼公子口中所言的丹青院竟是在之砚书坊内。就要再见,莫名的,心头竟有些淡淡的期待。
章八 挑衅
丹青院位于之砚书坊的西侧,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方有个偌大的庭院,斑驳的青石板上点缀了十来个书案和座椅,墙角植了葱葱翠竹,弄影扶疏,很是沁凉。想来是天气好的时候,授课的师傅便会让闺秀们在外面一边听学一边作画。
今日的日头倒是薄薄的,庭院内早已坐齐了前来听课的京城闺秀,只是身为师傅的画楼公子却迟迟未现,渐渐气氛有些骚动,一时间莺莺燕燕之语灌了满庭,内容却多是讨论着今日和祁家三姑娘一并而来的女子是谁,凭的什么能进入之砚书坊等等问题。
步履匆匆,祁玉悠也没闲着,趁这个空挡简略地给书颜提了醒,说是画楼公子最看重学生们是否守时,若是迟了,定是要被罚的。虽然在书坊里听学的均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可他均一视同仁,丝毫不会留了情面。
想着第一日就去迟了也不好,书颜也催促着翠袖和水莪也走快些,哪知还未进入丹青馆,就远远看到一个青衫男子正蹲在地上,所携的书画手稿散了一地,正在小心的一一捡起来。
看出那人正是画楼公子,下意识的,书颜放开了祁玉悠的手,两三步小跑了过去。
一抬眼,看到帮忙拾画之人正是昨日在萍水阁前遇见的那个许小姐,画楼公子略有些意外,却也只是对其颔首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小心的将拾起来的画稿叠放入怀。
“公子如此爱惜这些画稿,可是有重要用处?”书颜拾起了脚下的最后一张画稿,发现上面不过是一些粗略的线条,好像是某个女子的侧脸,不由得起唇而问。
“听水清说,许小姐如今是祁家的四姑娘了?”画楼公子淡淡接过书颜递上的几张画稿,却言之其他,好像不太想让其追问手中画稿之事。
“如何?难道是祁家四姑娘了,公子要单独给我开小灶不成?”书颜侧头瞧着他,觉得只是与其说上两句话,都有一种和风拂面之感,很是舒颜。
“许小姐不是住在拢烟阁么,若是有关于书画方面的疑问,可随时来找在下。”画楼公子略扬了扬眉,似是对许书颜如此大方的打趣儿自个儿有些意外,却还是和颜悦色的接了话。
“公子,铜铃都停了,可别罚我们迟了。”说话间祁玉悠踱步上前,只是轻轻瞅了画楼公子一眼,却又颔首下去,两团淡淡的红云漾在两颊,更显娇弱欲滴,楚楚怜人。
“书坊规矩不可废。今日休课后在下同二位一并受罚就是。”画楼公子正了正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转过了脸。只说了句“快些进去罢”。便提步而去了。
看出祁玉悠表情变化。书颜心中明白了几分。却并未点破。示意翠袖和水莪还有水潋快些进去。自己则扶了她地手臂。轻声道:“走吧。公子都进去了呢。”
随着画楼公子地身影消失在庭院地门内。祁玉悠很快便恢复了如常地神色。轻点额首。与书颜提步一并款款而去。
水莪让翠袖托着绣蓝在丹青院候着。自个儿与水潋进去。放下了文房四宝便又悄悄退了出去。只是离开时她地神色明显有些一样。似是恋恋不舍地往画楼公子那边睇了一眼。奈何随行丫鬟不得滞留讲堂。只好作罢。
“许小姐。你坐这儿来。”
看到书颜自觉地落座在最后一排,画楼公子神色平淡的指了指面前右侧的一个位置:“韩小姐出阁后便不会来了,这位置以后就你坐吧。”
书颜顺从的点点头,便动手收拾起了装笔墨纸砚的匣子。
眼看着画楼公子竟让新来的许书颜落座前排,众人更是闹不清楚她到底是何身份,只是用了羡艳的目光追随着一袭素衫,眼睁睁地看她坐在了离画楼公子极近的地方。
“等等!”
书颜正准备摆开文房四宝,却听得一声娇斥,不由得停住了手上动作,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果然,说话之人正是先前那个身姿丰腴的秦二小姐,秦如月。只见她立了起身,面色颇有些不平:“公子,要说韩小姐出阁,那个位置是否也应该让我来坐呢?毕竟我比那位她要早来三月有余。”说罢表情微微一变,竟露出一丝妩媚娇怯之色。
“哦?”画楼公子却并未理会,只是对书颜伸手,示意她坐下便是,转而踱步来到姓韩这女子面前,轻声含笑道:“你连基本的花鸟鱼虫却也画不好,即便是坐在那里,也只是污了本公子的眼罢了。”
“你!”咬了咬唇,没想到画楼公子会这样当着众人之面羞辱自己,秦如月的面色变得一阵青来一阵白,不服气地嚷道:“公子说我连花鸟鱼虫都画不好,那凭什么料定她就能画的好呢?”说完,伸出纤指,笔直地指向了书颜的方向。
“公子……我让她便是。”将一切看在眼中,书颜可不想得罪这书坊里任何一家的千金小姐。
“那好,许小姐你且随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