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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玉容听得果真如此,霍然起身上前两步,面色惊异地问:“你,二弟,你可是对书颜心存不轨?”
“此事我自会向父亲禀明。但这贱婢始终心术不正,难保没有那些龌龊心思,决不能再留在祁家。”祁渊知道许书颜为何如此维护这水莪,脑子一转也想到诸般可能,顿时有些后悔为何要将此事闹大,蹙着眉道:“放了出园子,配给东边五庄上的庄头做妾吧。”
“谢二爷开恩!”许书颜忙福礼道谢,手中捏着地一把汗终于散了,心想只要人不死,自己不被牵扯进去此事便好,其他,下来给祁渊单独解释一番应该能求得其谅解吧。
祁玉容看在眼里,也闹不清是真是假,但既然祁渊也改了口,只好接受,起身来叹了口气:“这事儿始终是要秉给父亲知晓的,有句话作为大姐还是要说说。”说到此,顿了顿,示意水漪和水清还有水月带着水莪退下,等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才有开口道:“你们虽不是有血缘的兄妹,但毕竟外人看来还是二哥与四妹的关系,断无道理有什么私情的。二弟,你若真想娶书颜为妻,一定要好生筹谋一番,切莫落人话柄,让外面嘲笑我们祁家家风不正!污了祖宗名声!”
祁玉容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书颜,过去挽了她,也不让她和祁渊单独说话,一并出了水阁。
章一百七十八 波折
自那一夜的事情过去,已有月余。
初夏转至初暑,园子里多了知了在鸣叫着,半刻也不得闲,倒愈发显得深宅幽静,毫无生气。因得燥热难耐,无论主子还是奴婢,都懒得走动了,日日得闲便躲在阴凉处吃瓜果,喝冰镇绿豆汤,让丫鬟再一旁摇扇,过的倒也舒坦,再也无人生事。
许书颜自那事,每日去了书坊听学便闭门不出,回了拢烟阁后除了去探望祁玉悠,更是丝毫未曾与祁渊说过半句话,抛过半句眼神,面色安静勿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丫鬟们也知道主子因为水莪的事儿心情不佳,自是不敢随意上前打扰,每日只变了花样的在后院灶房做些清淡吃食,各色鲜果奉上,只盼许书颜能早些忘了此事。
这一日用过晚膳,许书颜见天色竟渐渐地便暗了,似有乌云渐来之势,推窗一望,果然不过片刻便有细如银针的雨丝垂落而下,点点晕在湖面,随之荡漾开来。
见得雨落腾雾,湖边景色绝美,想着一月有余没有到湖边露台坐过,许书颜有些心痒痒。当初闭门不出是为了躲祁渊,怕在露台上呆着祁渊会寻上门来与自己说话,如今雨势渐大,想来祁渊也不会出了水阁大门,便定下心思,关上窗户,出了屋子寻来翠袖,让她在露台摆好熏香和一些茶点,自己要过去闲坐一会儿子。
翠袖听得许书颜要到湖边散心,面露喜色,已是赶紧转头就去准备,拉了挽歌一并捣腾了几样时鲜瓜果,并一壶半凉的绿豆汤和银耳汤,再起了个沉水香的雕花铜炉,就等许书颜过来。
撑了把描着西湖雨景的油纸伞,许书颜换下薄衫,穿上一袭素白的外衫,提了裙角,也不顾泥水沾脚,缓缓踱步而上,屏退了翠袖挽歌两人,只独自呆在露台中,却也没撩开面向湖心的纱幔,怕祁渊看见。
翠袖挽歌虽然被赶开来,但也不敢走得太远,只躲了在拢烟阁门口的宽檐下,一人搬了张小凳坐着说话,免得许书颜有事召唤而见不到人。
“水月姐,您这又是去给瑞嬷嬷送东西么?”挽歌刚坐下,就见到一身麻色服饰的水月挽了个篮子要出去,赶紧起身来让道。
“自水莪去了,瑞嬷嬷日日以泪洗面,瑞大叔实在劝不住,才求了我多过去看看,和她说说话也好。”水月脸色有些不好,唇上也没了原先的红润之色,心中挂念离开的水莪,也不戴钗环首饰,只别了一朵极淡色的绢花在耳旁,更加显得神色怅惘,脸色苍白。
“水莪也真是个执拗的性子,咱们姑娘已经帮她说妥了,只送去尼姑庵守着青灯三年,等满了二十就配给祁家庄子上的庄头做填房,也是极体面的出路,怎么她就如此想不开,当场撞了柱子呢!”挽歌说着此话,脸上平时娇憨可爱的模样尽褪了去,取而代之是一抹不解。
“你以为水莪为什么宁死也不接受如此安排?”翠袖替挽歌扯了扯裙角,怕被屋檐水沾湿,叹道:“她出了这档子事儿,虽然姑娘都说得清楚明白了,可始终落人口舌,就算将来嫁出去,别人难道会不知道打听自个儿媳妇的背景,早晚也会清楚她曾做了什么事儿。到时候,人家哪里还会捧在手心。不过是看在从主子宅子里赏出来的,给她一口饭吃罢了,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话虽如此,好死不如赖活着,水莪又何必呢”怔怔地吐出这几个字,挽歌神色间竟有了些许成熟,不再似以往那个天真的小丫头,让人看着心酸。
“水莪的性子,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水月也随着叹了叹,以往她是不愿意和翠袖她们说起水莪的,这时却有些心里话忍不住道了出来:“她从小就生的美貌出挑,虽然只是个婢子,打扮起来却不必别家的小姐差,就是这锦上园里,容貌也是胜过几个表姑娘的,如此,难免就存了攀高枝儿的想法。日想夜想,便断了出园子配农户或是宅子里配小厮的念头,只一心一意妄图了了心头夙愿。那时一切败露,虽然四姑娘有意相帮,却也等于给水莪下了死贴,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断不能回到以往。一个人的骄傲没了,心神也淡了,便是想着死,能干干净净无忧勿扰地去了,岂不比存在世上受苦来的便宜?”
“可她倒是一了百了了,害的咱们姑娘”挽歌不乐意地嘟起嘴,回望了一眼湖边露台的方向。
“姑娘本来就是喜静的性子,正好趁着水莪的事儿不与闲人应酬。”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翠袖起身来,拉了水月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里面沉甸甸包了二十两碎银:“这些是拢烟阁丫鬟们的心意,让瑞大叔给瑞嬷嬷卖些补药吃吃,家里再经不住去一个人了。”
水月眼中蒙起雾气,也不道谢了,只深深望了一眼翠袖,这才离去。
独自呆在水阁,许书颜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晚之事。
第二天,祁渊就悄悄来寻了她,两人各自一番解释,却也没能说得太清楚。所以约好隔天仍旧一起去看新罗使臣带来的舞姬表演,许书颜也不用化妆成小厮随在祁渊后面,只说陪祁玉悠一并出门散心就好。
虽然祁渊误把水莪当做许书颜的事儿祁冠天那儿还不曾知道,祁玉容也没催着祁渊去解释,但对于两人一同出宅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看着祁玉悠也一并去,便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祁渊两句,让他尽量避嫌。
祁玉悠是去见画楼公子的,正好祁渊抽空和落单的许书颜说话。
许书颜也明白,两人之间若要平平顺顺是不可能的,出了水莪这档子事儿,便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要么两人就此按下心头的波澜,要么想得一个好方法成了此事。可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有什么好方法,只得暂时什么都不做罢了。祁渊想的也简单,若是许书颜有心与自己,那便壮胆去给祁冠天说清楚,求得他点头把书颜嫁给自己就行了,反正他催着自己成亲,至于和谁成亲,怎么也要他这个新郎官说了算。
只是还未等祁渊到祁冠天面前求情,在新罗国使臣的宴会上,祁渊和许书颜都没料到,祁玉悠和画楼公子的事情并非按照他们做料想的那样顺顺利利,反而惹出了许多波折。
章一百七十九 怒阙
一个月前,五岳楼。
新罗使臣由五皇子带领,此次来朝,除了向中原进贡贺礼,还包下整座五岳楼,让新罗歌姬为京城人士演出新罗风土人情的歌舞,以宣扬新罗国的特色文化。不过,能接到邀请函的毕竟只有少数,除了京城显贵,还有些知名的文人墨客,普通百姓还是难以窥得一二。
画楼公子受命负责接待新罗王子一行,三日来都呆在五岳楼,这晚,是新罗王子临走前的最后一晚,特意安排了潇湘馆最红的几位清倌儿前来助兴,也让新罗人了解了解这本土的风情风貌。
画楼好不容易得闲下来,想起五岳楼三楼的包间祁渊带着许书颜和祁玉悠来了,赶紧吩咐随行礼官好生看着新罗王子,若是有事立即禀报,这才去了三楼。
三楼包厢共有五间,祁渊等人所在名为“朱雀”。里面装潢华丽,用孔雀做图样,除了地上的织锦地毯,窗栏上的厚缎垂帘,连墙上所挂墨画也是以孔雀为题,处处显出富贵精巧之感。包厢正对中庭,并无墙隔,只是一层极薄的纱帘,可直接欣赏楼下厅堂当中的歌舞表演,热闹非凡。
只是歌舞再精彩,包厢内的三人却有些无心欣赏。
祁渊一直想寻了机会和许书颜说话,好将前夜之事问个清楚。
祁玉悠则一直想着今日要和画楼公子见面,自己又该和他说些什么,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而许书颜,一边是担心玉悠今日是否能够解开心结,另一方面,也收到了来自祁渊有些热切的眼神,知道今夜毕竟会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心中既纠结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等的大家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门边终于响起了声音,水清在外面福礼喊了声“给越王殿下请安”,门便应声而开了。
三人起身,也齐齐福礼,画楼过去扶起祁渊,对着许书颜和祁玉悠道:“这里没有外人,两位姑娘不必拘礼。”
许书颜抬眼,见画楼一身潇青色绣五彩纹龙锦袍裹身,头戴紫金冠,腰缠碧玉带。脚凳蟠龙青靴,全然没了当初清然幽若的书生模样,只一身雍容贵气,让人难以忽视,便知道他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湖边与其倾谈交心的画楼公子了。
“画楼,既然你也把我们当外人,玉悠这边你们先说说话,我带书颜去旁边的包房。”祁渊说着也不顾祁玉悠瞪大眼睛,一把拉了许书颜就往门外走去。
“好了,你捉疼我了。”等祁渊关了门,许书颜才收回手,轻轻揉了揉,暗自埋怨他怎么时时都如此鲁莽。
“对不起,是我心急了些。”祁渊瞧着门外无人,回头冲许书颜道:“这儿只有你我二人,咱们有话就得说清楚了,免得回去锦上园。即便日日相对,也再难诉说心中所想。”
“二爷准备怎么和老爷子解释?”许书颜在雕花广椅上施施然坐下,神态间有些不太轻松。
“我便直接告诉父亲,想要娶你为妻!”祁渊一时急了,脱口而出。
许书颜听得脸上一臊,心头噗通直跳,咬了咬牙,摇头道:“万万不可。”
“怎么,出了这事儿,你还想着外嫁不成。”祁渊虽然也怪自己太过心急,不该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看着许书颜竟然拒绝,心里有些不乐意,板着脸道:“虽然水莪已经死了,但宅子里的人哪里会不东猜西猜,早晚会知道她是何原因自尽的。到时候,闲言碎语不绝于耳,你我都不能安生。”
“你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我嫁给你,我就能稳稳妥妥地嫁给你了吗?”许书颜听得祁渊口气不善,适才的娇羞感早已尽数消散,忿声道:“二爷面子大,要娶谁不能娶,可你不曾想想,我是你们祁家的四姑娘,你的四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我是兄妹,若真凑成夫妻,岂不是落人笑柄。你们祁家就算不要脸,我许书颜还要脸呢!”
“你若要脸,就不会来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