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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所有的小宫女都只剩下夹袄长裙小半臂了。石榴哆哆嗦嗦握着拳,悄悄碰了碰她右边的陈皮,陈皮也悄悄挪了小半步,两个人挨在了一起,一挨二,二挨四,几乎是陌生宫女们拿走御寒斗篷的同时,这群小宫女已经很有默契地聚拢成一个微妙的距离,希望正在流失的那点热气可以放慢一点,再慢一点。
赵宫官好想并没想要给她们个下马威,比方说在冷风中罚罚站或者讲上一个时辰宫规什么的。她翘起脚尖,朝身后的随从们发出第二个命令。
挖不挖藕
“只留下中衣罢。你们几个,去帮帮忙,带她们挖点藕。”赵宫官半抬起左胳膊,略指了指,便专心赏玩起她腕上的玉镯子来。
“使不得!赵姐姐,她们还小……”七娘忙拦住那些随从,为小宫女求情。天啊,这个新来的大司膳要折腾死这十来个小姑娘吗?!下塘挖藕,即便是夏天里采莲蓬,她和前任大司膳都没让这群孩子跟着,怕就怕她们万一不小心跌到水中被蛇咬了可了不得qǐsǔü。更何况这么冷的天气,不下水都会冻坏身子……
姓赵的大司膳哼了一声,站起来冷冷地说:“这正是本司膳今日的考核内容。每人挖十段藕洗净带回来切成片凉拌,完不成的人没有资格进司膳坊,本司膳会妥善安排她去帮帮夜香那边。”
七娘还想阻拦,赵宫官又开了口:“春秋时的易牙厨艺高明,齐恒公没尝过人肉,他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烹了进献给齐恒公。本司膳不过是要她们下水挖藕,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明日皇上皇后想吃藕了谁去挖呢?”
这番话压得七娘无话可讲,只能忧心忡忡站在一旁,怜悯地看着这群可怜的小宫女。
“还愣着干什么!想当上这大明宫里数一数二的坑饪(注:厨师称呼),就别怕苦。”赵宫官一声令下,几个随从宫女七手八脚连拉带拽,将小宫女们的衣裳都解了下来,只剩下一套单薄的中衣与衬裙。
小宫女们咬着嘴唇,哆哆嗦嗦跟在后面,往藕塘走去。没走几步,就有人冻到阿嚏不止,清鼻涕直往下流。如此不雅仪表,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行于宫中,让素日里爱美的小姑娘呜咽起来。领头的陌生宫女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人人噤声,抱紧肩头加快脚步,惟求速速挖好藕复命。
藕塘是太液池的一小片浅水域圈起来建成的,归司膳坊管辖。说是藕塘,常年只在夏天收一回莲蓬菱角尝个鲜,司膳坊的人很少费力气来这里挖藕,虽然藕四季可挖,但夏天太阳烤,冬天水刺骨,春秋二季水蛇多,犯不着受这份罪:不拘哪一项开支里随便调些钱,叫农户们送进来新鲜藕充库就是了。
“石榴,我害怕,里面会不会有蛇……”陈皮扭过头去,不敢看前面的藕塘。
石榴早已腹诽了那个赵大司膳一百遍变态老巫婆了。此时站在塘边,不用想就知道水温零度,这么冷,赤脚赤腿下去站上一刻钟,不感冒发烧才怪。她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小声安慰着陈皮:“别怕,现在还没到惊蛰,蛇不会出来。”
“会挖藕吗?挽起裤腿下水,把泥里埋着的藕取出来就行了。快点!”其中一个监工宫女想把她们轰下水去,天太冷了,她可不想陪在外头挨冻。“不想下去的赶紧说,倒夜香比切菜轻松多了。”
连个铲子筐子都没给,拿什么挖……你分明也不会挖藕……石榴不停呵气暖手,倒夜香么,自然不能去,劳动虽然无高低贵贱之分,人的理想怎可被禁锢在那样醃臜的去处。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已经有小宫女冻得手指甲都发紫发青了。她们都站着没动,悄悄望向石榴。平常有什么事,都是石榴出头,她们在等石榴拿主意,要不要立刻回去卷铺盖倒夜香。实际上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无可奈何接受了倒夜香这事,只等石榴领头说出来……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怪只怪她们命不好,遇到爱刁难人的大司膳。
石榴被冷风刺激着神经,感觉手脚木胀胀不听使唤。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弯腰捋起裤腿,往前走了两步,临到水边,回过头哆嗦着对那两位监工说:“姐姐,我怕这里水太深,可以先投一块石头看看深浅吗?”
“投吧投吧,阿,阿嚏!”那宫女不耐烦的点点头。
那一瞬间,石榴很想搬块石头砸晕她然后逃之夭夭。可惜这里是皇宫,逃不掉。
“扑通——扑通!”石榴瞅准梨子大小的石块,搬起来一古脑扔进藕塘中,扔完立刻又捡了一块抛进去。她是用力从上往下砸的。
这动作溅起好几片水花,藕塘不深,连塘底的烂淤泥都带起来了。大泥珠小泥珠,霎时溅到岸上,污了塘边人的裙摆。
监工宫女忙跳开一步,提起裙子尖声叫:“不长眼的,这么莽撞,你看你看,溅到我裙子上了!”另一个宫女也没幸免于难,跺着脚要拧石榴耳朵。
“两位姐姐,石榴知错了,石榴再也不敢了!”她哆嗦着道歉:“两位姐姐先回去换件衣裳吧,石榴听说泥点子得早些擦洗,不然会留下脏脏的印痕。”
两个宫女自然晓得这道理,吩咐她们挖不了就自己回去换个差事算了。抖了抖衣裳,忙不迭地跑回住所换裙子。
石榴见她们走远,松下一口气,总算没白扔那几块石头。先支走那俩碍事的监工,再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蹲在地上蜷起身子,叫其它人也聚拢过来。
“呜呜,石榴,我的衣裳也被你溅脏了。”小宫女春卷抹着泪蹲下,哭道:“到了管夜香的地方,一定又脏又臭没有新衣服换洗,呜呜……”
“谁说要去又脏又臭的地方?要去你们去,我反正不去!”石榴咬着牙又扔了一块石头到池塘里,这次她是真的要测一测水有多浅。看样子大概会没过大腿。
冻死了冻死了!她哆哆嗦嗦伸手探了探水温,太阳还藏在厚厚的云层中,水里一点都不暖和。石榴掩口打了个喷嚏,对同样冻得哆哆嗦嗦直发抖的小宫女们说:“那两个姐姐已经走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估计她们根本就不会再回来看我们。谁要放弃,就站出来回去吧,冻不坏手脚也必定要病上一场的,早点回去病得轻些。”
“你不走,我也不走!”陈皮紧紧挽住石榴的胳膊:“我们才拉过钩永远做好朋友。”
“笨呀,去了别的司也能做好朋友嘛。这只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选司膳坊,就跟我一起想办法挖藕。不选司膳坊,就赶紧回去别再在这活受罪。宫里肯定缺不了我们吃喝,不必想太多。”石榴一个个望过去,有考虑的,有犹豫的,有只顾着呵气搓手的。
最终还是有三个人选择了放弃,缩着肩膀一路狂奔回去取暖。这一回去,她们便是宫里最底层的倒净桶夜香小宫女了。洗菜刷碗也底层,但至少干净。
石榴顾不上跟她们说再见,多挨一刻冻,就多受十倍的罪,她得抓紧时间:“我相信我们能办到!大家咬咬牙就过去了!”
“金枣和杏仁,你们两个跟司衣那边的宫女阿纹关系好,你们去跟那里借几件衣裳被子不管什么能御寒的全都借来,就说石榴愿意拿半匣子铜钱送给她买胭脂。春卷和水藕、雪梨,你们三个快点跑,跑到咱们院子旁边那个太监院儿,上回他们私借了咱院的炉子烤麻雀,我给了个火盆。去要回来。”
春卷答应着站起来。石榴又补上一句:“记得带上火褶子!还有,别惊动咱们院里的人……”
陈皮和四喜等人见石榴安排起来跟平时在院中没什么两样,以为她有了好主意。不觉精神一提,连冷劲儿也下去了一点。陈皮吸了吸鼻子问:“石榴,我们干啥?你指派吧,我跑起来不比春卷她们慢。”
“找司苑的姐妹弄点铲子或大剪刀之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挖藕,想必跟栽花挖树差不多,手里总得有点家伙才能挖。”石榴抱紧膝盖,不停跺着脚。
陈皮惊讶道:“真挖吗?”
“不挖藕,哪里去变出凉拌藕片来?阿、阿嚏!”石榴恨不得变成一只冬眠的青蛙来保暖。
陈皮一脸不相信:“石榴,你再想想嘛,下水会冻成冰人……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像借衣服一样从别的地方借点藕再给铜板不行么?”
“……可以。陈皮,我派你去库房借一筐子藕,记在我帐上,回头大家凑钱。去吧。”石榴哆嗦着白了她一眼。
陈皮果然不再乱想,摇摇晃晃跑去借铲子和大剪刀。因为她曾经陪着石榴在司膳坊里她们能够到达的地方晃荡了几百遍,都没能发现仓库,也没能找到糕点房和大厨房。
“再坚持一会儿,被子和火盆就快送来了!”石榴给剩下的人打气,并带着她们就地折下柳枝,扎成胳膊粗细,一小捆一小捆捆起来。
就算被赵大司膳发现有小宫女去取衣服和火盆而发怒,她也不怕站出来辩上一辩。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只许你新官点火作威作福,不许我钻一钻这该死考验的空子?只要那两个监工不在,我怎么挖出藕来那是我的事,能拿去给你交差就算过关呗。
但她还是很慷慨地在心里给赵大司膳点了两遍“容嬷嬷小黑屋私家调_教全套服务”外加一盆子辣椒水。咱得以德报怨嘛,瞧,容嬷嬷可是最顶级的,天价出场费撇开不谈,光是请她老人家来一趟还得花上一千年的穿越费,赵大司膳,您慢用。
这样想着,心里痛快许多。连打喷嚏都分外昂扬分外有斗志。在春卷她们抬来火盆时,石榴正冲着扎好的柳枝两眼放光,无限聘请容嬷嬷穿越中……
“火盆!”留守小宫女同样两眼放光,扑过去一起把火升起来。
有火真好。几个人围着火盆,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和喷嚏声。豆苗甚至把头绳和绢带都解了下来丢进火盆里去,看它们腾得被木炭引燃,跳起高高的火苗,她认为多这么一点火苗感觉上更暖和了似的。
一床薄被和两件斗篷很快也到了。阿纹一定有付经商的好头脑,据春卷汇报说:“她不但要半匣子铜板,还要一对耳环和咱们院的炖鸡腿。我怕她不借被子,就都答应了,没告诉她咱们院已经不做人参母鸡汤了。”
“黑,真黑。不管她,来,都进被子,先挡住风暖和暖和。”石榴倒吸一口冷气,平白无故多了一笔耳环债务,唉。
陈皮最后一个到,她裹着件司苑小宫女的旧衣裳,抱来一把修建花木用的长剪刀。看到火盆和被子,立刻丢下剪刀挤进被子里滚成一个球,口里叫着:“老天爷,捂死我吧,唉呦,我的耳朵我的手都要冻掉啦。”
如果再铺上一大块布,放上几碟子水果,来杆钓鱼竿,这倒是个不错的野游图……石榴在火盆上烤着双手,一眼都不想去看藕塘。
刚暖和过来的身体,再下冷水,会不会外寒入侵内寒接应,让感冒变得更严重呢?万一再严重点儿,高烧不退或成了肺病,那可就病厉害亏大发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阴霾的天气本没指望出太阳,这会儿竟有细小雪粒开始飘落。
泥塘泥人
下雪了!
小宫女们惊恐地抬头望天,有冰凉雪粒落到臂上,渗过薄薄的中衣,咬了一口刚刚有些温度的皮肤,愈怕冷,对微小的冷意愈敏感。
“快点,先护住火盆,我们挪到树下避一避。”石榴顾不上多想,抄起一条柳枝扎的扫帚柄样长棍,冲到藕塘边用它探下去。冷风一吹,那点儿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热气全被吹跑了。
“石榴,你在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