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想南北兼学?有志气啊!”七娘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还有个擅长制作蜜饯的老前辈一直没徒弟,瞧我这记性,人一多就记不全了。我还是个小宫女时,就听我的师傅提起过这位老前辈,祖传的手艺,连各地小吃都教得了,更有一手做蜜饯的看家本事,泡出的蜜枣筷子一挟就酥了,那枣子上划的刀痕比布还密。石榴就跟着她吧。”
又多了一样蜜饯可以大饱口福,石榴焉有不从之理,满口答应下来,退到一旁看七娘给其他人分配师傅。有被分去专学刀工的,据说以后可以在西瓜瓤上雕出牡丹花;有被分去学配菜的,是门不拿刀不掌勺只管统筹各个案上所需菜蔬的学问;有被分去学烤鸭子烤猪羊的;也有被分去掌勺师傅手下慢慢学做菜的。
分配完毕,七娘满意地合上花名册。按照她的这种安排,这些小宫女有一年即可学成的,也有需要花费五六年工夫的,不至于立刻学成出师之后全被赵大司膳挑走分到各宫小灶上。她们还小,现在出去难免被大宫女欺负。
“走,姐姐带你们去大厨房认认路!”七娘系上斗篷,领着她们出了屋子。队伍里数石榴和陈皮最兴奋,她们找了很久都没能见到的地方,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出大院,左拐,右拐,来到一扇小门旁。门前站着两个提刀背箭的神策军,查过七娘腰牌之后才点头放行。
原来厨房重地是闲杂人等不许入内的,怪不得总也找不到……她们从角门进去,又走了一段,穿过无数架晾着蒸笼布的竹竿,再推开院门时,豁然开朗,偌大的司膳坊正院就在眼前,灯火通明,不时有宫女太监过来向七娘行礼,又匆匆捧着碗碟和菜蔬离去。
“右边的那排屋子不要过去,是采买们对帐的地方,赵司膳平时也在那里。”七娘边走边给她们一一指点:“换衣净手都在那边。往后走是库房。点卯和歇息要到挂了绿门帘的屋子。以后别乱走,各位前辈都会看管着新徒弟好好教导你们。另一边的正门也不要走。平常出入要小心别撞到别人身上,他们可能拎着食盒,容易洒了汤。过来,随我取腰牌。”
七娘取下钥匙打开屋角的大箱子,把一串刻着“膳”字的腰牌翻转,蘸上一种兑了特殊颜色的漆,写好她们的名字,小心晾干,又拿一枚小铁印在烛火上略烤一烤,印在漆上,发给众人。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别赖床。”七娘料理完毕,亲自把她们送回新院子。
“甜点心,我来也~”石榴那晚梦到了森林中的糖果屋,屋顶是饼干,窗户是软糖,门上的把手是甜圈,到处都是散发着新鲜奶油香味的蛋糕……
回味着美妙的梦境,石榴第一个起床梳洗,草草吃了点东西,捏着她的新腰牌要到昨天去的地方找她的师傅。陈皮在被窝中打着呵欠说:“还早呢,你去了也没人。再睡会儿吧。”
“我要好好感受下满屋子糕点的氛围,隔着门缝也乐意~”石榴挥挥手,提前奔向她的新职位。拐过几条路,看到那俩站岗的都倍感亲切。石榴跑上前展示出自己的腰牌,还开心地跟俩人打了个招呼:“早上好,还没换班啊?”
顺便瞄了两眼守卫,哦嗬嗬,长得还不错嘛,制服系、硬线条、正值壮年的两只,看上去很有雄性气息呀,会不会被收入后宫中?石榴美滋滋地在心里评论一番,迈进门槛。
薄雾还没散去,清爽的早晨,养眼的守卫,正在向她招手的小点心……石榴快步穿过摆满竹竿的院子,推开第二重院门,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挑着担子在慢慢走。
@奇@赶早还赶上了个巧呵!这不是小槐子么。
@书@“小槐子,早!”石榴跑上前去,行了个礼:“谢谢你的药,改天我请你吃糕饼。”
“石、石榴!你们出来啦?大好了吗?”小太监憨笑着放下担子,祝贺她有了腰牌。
挑水太监要这么早起床啊。石榴看看他脚上被水打湿的鞋子和地上两大桶水,原来那一丁点要追究他给错泻药的小心肠就飞走了。肯定是不小心拿错了药,唉,权当遇见假冒伪劣产品自认倒霉。
“小槐子,你给我们带过去的药还有吗?”
“有,有好多。你是我的恩人,要多少都可以。稍等一会儿,挑完水就给你送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我帮了你一回,你也帮了我一回,咱们算两清啦。不过,下次你发热生病时,别吃那些药,全都扔了吧。”
“……啊?”
“反正别吃,会吃坏肚子。”石榴郑重地向小槐子提出建议。
他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扔掉。石榴把模样相近的泻药和退烧药的事跟他简单说了说,随即挥手道别去寻觅她的美食了。留下小槐子一个人站在原地惆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竟然错给恩人送了泻药啊啊啊啊!”
仔细回忆起来,那天他确实是从柜门里取了一些丸药,然后又跑去找医官领了些新制的。医官那里应该不会出错,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自己从柜门里拿的药弄错了。小太监彻底纠结上了一件事:他又没能完美地实现报恩理想。
“恩人,你放心,小槐子一定会将功补过的!”这孩子认定一条死理,没救了。
司膳坊在清晨也有青烟缓缓冒出,地上散落着昨夜没有收拾干净的蒜皮,墙根下还有两笼待宰的肥鸡咯咯叫着,时不时扑棱两下翅膀,小绒毛像雪花似的飞起一米多高。轮夜班的宫人们仍在忙碌着准备早点,大蒸笼不断被抬出来,放到车上推着运走。还有许多衣着华丽的宫女拎着食盒,站在檐下斜倚着红柱子打呵欠。麦香气、菜香气、汤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总而言之,空气之中溢满了食物的味道。石榴边走边行礼边四处嗅,准确分辨出:其中必定熬着人参母鸡汤……她只认得这一种。
唉,这辈子也不想再闻到人参鸡汤。石榴提起裙子小跑起来,穿廊过院,停在一间屋子前。这就是七娘说过的专门制作蜜饯的地方了。扒住窗棱子从缝隙里瞧了瞧,里面还点着宫灯。有人。
师傅起得可真早。石榴感慨着,整一整衣裳,轻轻推开屋门,站在屋门口行礼:“颜师傅在里面么?司膳坊新入职小宫女石榴特来拜见颜师傅。”
长条大案后面,正弯腰忙着什么的一位老宫人闻声转过头,看清楚门口站的是个小宫女,才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帕子上抹净指尖的碎果屑,招手示意石榴走近些。
石榴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瓶瓶罐罐,慢慢往里走。屋子是狭长纵深型,两壁又摆满了高高的木柜子,空间越发逼仄,一溜四架金钱树烛台,长案上还有宫灯,大概颜师傅的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吧,需要借助这么多蜡烛照明。不过空间大小无所谓啦,闻着柜子里飘出的缕缕香甜气味,石榴坚定了天天待在这屋里的决心。
眼前的老宫人看不出昔日容颜是否姣好。头发却一反老妪常态,几乎全是乌黑,挽着低低的髻,发侧簪着朵淡黄绢花。脸上手上却布满了蚕豆大小的老年斑,有点驼背,佝偻着更显衰老。裙头系带工整绕在两边,各三匝,香囊和腰牌静静垂着。上襦下裙皆是暗暗的青色,离近了才能看清楚上面有极细的墨绿色花纹,像荷叶的脉络,在布料上一点点延伸到脚背,遮住绣花鞋。
从年龄上看,这位老宫人应该就是七娘所说的前辈,至少是六十岁的老婆婆了啊。石榴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石榴拜见颜师傅。”
老宫人虚扶了她一把,默不作声指指喉咙。
石榴迟疑片刻,扶住老宫人的胳膊,轻声问:“您嗓子不舒服么?需要石榴给您找个医官瞧瞧吗?”
老宫人缓缓摇头,伸手在桌上横竖撇捺划着,拼出个哑字。石榴恍然大悟,她的颜师傅是个哑师傅。
学艺
七娘那份不靠谱的记性一定忘了颜师傅口不能言这回事。
石榴低头飞快衡量着是转投南派门下,还是去学北方点心。颜师傅是位哑婆婆,人看上去也不凶,服侍她不成问题,但她没办法开口讲课……纵使勉强看懂繁体字菜谱点心谱,看书跟实际操作完全是两回事啊。
“叮。”瓷器与瓷器轻碰,发出了悦耳的清脆声音。
来了新徒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当见面礼,只有这点子蜜饯,算作给她的零嘴吧。老人家这样想着,取出了碟子。
石榴顺着声音看过去,哑师傅正在往桌上放了两个白瓷小碟。石榴看到桌角放着一大竹筐白瓷碟,忙过去把碟子摆好,说:“师傅,要摆几个?我来摆,您看着摆够了数目时,拽一下我的披帛就行了。”
披帛就是在后世各种仙女装中都必不可少的那条飘带……跟司衣的那群小宫女混过一阵子,石榴也能说上一二了。比方说,披帛在秦汉时是舞姬们最爱的道具,到了隋唐渐渐流行开来,跟通勤装似的人人都缠上那么一条了。
石榴她们入住新院子后,便可以在两臂搭上披帛,以便和没有正式分派差事的小宫女区分开。这条长飘带也是爱美的小姑娘们在制式宫装基础上的自由选择项。宫装穿来穿去永远是那么几套样式,固定的颜色,固定的料子,看多了难免视觉疲劳。这时候就该披帛出场了。
此物花色繁多,又长又宽,轻柔美丽外加实用,是石榴入宫后最中意的一款服饰:随意搭在臂间很飘逸;围到脖子里可冒充围巾丝带御个寒;扎一半在肩上另一半搭着就是时髦披肩;捆腰里不但能结花样还能直接扭秧歌……
她这会儿就混搭着一粉一白两条薄纱罗披帛,别人都只披一条,她爱来两条,谓之“因为喜欢,所以多穿。”混搭着看上去倒像是间色带子,桃花粉李花白,挥舞起来比春天看花还热闹。
石榴当下把披帛挽个活扣绑在胳膊上,另一头交到哑师傅手中,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哑师傅没反对这个方法,跟在石榴身边,看她摆碟子。差不多有二十多个时,轻轻拽了一下石榴的披帛。
“好嘞,师傅,还有哪些活?您做一遍,石榴学样去做。”虽然心里想着要找七娘调换师傅,还在哑婆婆手下一天,就是她的徒弟,当一天和尚还撞一天钟呢,当徒弟手脚得勤快嘛。
哑师傅松开石榴的披帛,走到大柜子前,伸手打开。一股甜香立刻飘出来。她取碟子舀出两三块黄澄澄闪着蜜汁光泽的方正果块,重新放回桌上。看着石榴,指指柜子里一排排的陶罐,又指指旁边的一个脚踏,示意她去取。
石榴毫不含糊地拍了胸脯:“师傅,您坐到旁边歇一会儿,这种活儿,我最在行了!”
自助餐式的超丰富蜜饯啊!虽然不能吃到肚子里,一坛一坛舀出来欣赏下形、色、味,本身也是个享受的过程。石榴踩着脚踏,掀开一个盖子深呼吸几下,再掀开另一个盖子闻一闻,忙得不亦乐乎,光顾着拿碟子去舀个不停了,根本顾不上仔细辨认每坛蜜饯上写的是什么字。
直到桌上每个碟子里都装上了一两块蜜饯,这个大柜子里的坛坛罐罐还没开全。石榴不禁咂舌,没看出来它肚里乾坤大呀,装了这么多种。
“师傅,碟子都装满了。”石榴关好柜门。哑师傅已经拿着一本锦缎小册子坐在桌边,招手把石榴叫到跟前,翻开册子指着其中一行给她看。
她喜欢这个孩子,打听见第一串丁丁当当的铃铛声起,就莫名地喜欢。也许嗓子哑了眼睛花了之后,耳朵就格外敏锐吧;也许是平常总一个人来来去去,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