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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骆晓月怔怔地看着奇奇指间那枚银色的婚戒。曾经那样多的疼痛,那样多的鲜血,还有无辜的生命横亘在中间,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吗?
两人在咖啡厅里吃了午餐,奇奇就陪着骆晓月一起去医院看何风。
“上个月,他突然跑去西安找我的时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奇奇隔着玻璃窗,看着何风的身上插满了花花绿绿的管子,连着各项监测仪器。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和被单一样的苍白。
“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你们以前的事情。他给我讲了整整一个下午,从你们八岁相识,到你们十七岁的时候分开,九年的时光,他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九年。”
“这辈子。”奇奇轻轻地笑起来,“我当时还调侃他,才多大年纪,就说一辈子。结果他却笑了,他说,真的是一辈子。”
骆晓月的手指轻轻地摩挲在玻璃上,他瘦削的脸庞,就在她的掌间。那样的安详,就好像只是睡去了一般。他是太累了吧?这么久,他一个人默默地坚持着,把这辈子都耗尽了,最后的愿望,也就只是想着让她少受一些欺负。
“我不知道他有这么严重的病,当时还只以为他是相思成灾了。其实他不用求我的,我欠你的,我本来就想着要还你。他何必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地过去找我,他只要和我说一声,我就会过来的。反正我前段时间刚辞了职,正好没事,陆绍明还只当我是过来散心了。”
骆晓月终于将视线从何风身上移开,转过头:“你没有欠我什么。他,也没有。”
奇奇的眼眶骤然红了:“晓月,你知道何风这次为什么会发病得这么严重?那天我和他一起回到武汉,去一个小餐馆吃饭,后来我们吃完饭出来,他发现掉了东西,就急着回去找。他跑得很急,撞到了人,被那人当胸打了一拳。他当时就吐了血,却还是坚持跑回了那个小餐馆。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结果,就是这个。”
骆晓月从奇奇手里接过那个绒布袋,从里面摸出那枚银色的戒指——指环已经有些略略的发黑了,或许是摩挲得太多,那对接吻的小孩子都有些褪色了。骆晓月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那个小小的铃铛便轻轻地响起来,像是低低的呜咽。
从医院走出来,骆晓月没有回家,她去找了罗雯。
“我想把记忆都找回来,所有的,都找回来。”她站在罗雯的家门口说道。武汉的冬天向来是很冷的,此刻她手足冰凉,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战栗。
罗雯沉默地把骆晓月让进屋里。骆晓月咬着嘴唇,双手握得死紧。她不是不怕的,但她不能再让自己这么逃避下去了。
“你真的愿意把一切都记起来?你能原谅何风吗?”
骆晓月走进屋内,才发现甄文也在。他听到了骆晓月在门口说的话,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几乎有些兴奋的问话让罗雯皱了皱眉头。罗雯示意甄文坐下,才柔声对骆晓月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知道,你忘记的那段过往,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
骆晓月的瞳仁缩了一下,语气略有些不稳:“残酷,和痛苦。”
罗雯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按着她的肩膀,眼神沉肃:“是很残酷,很痛苦。你确定你现在可以承受?”
骆晓月抬着头,看着罗雯担忧的目光,再看向甄文眼底掩饰不住的期待,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那你还……”
“我不确定。但我想试试。我必须试试。不然,我会后悔,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骆晓月打断了罗雯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她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语气也平静下来,仿佛沉到了海底,那样安宁:“真的是一辈子。”
罗雯凝视着骆晓月,凝视了许久。终于,她转头看向了甄文,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于是甄文缓缓开口:“八年前,你读高二……”
八年前,她正在读高二。
一天放学后,甄靖告诉骆晓月他们班上的班委要开会,让骆晓月先回去。骆晓月听话地先骑车走了,刚回到家里就发现下雨了。她想着甄靖早上出门时好像没带雨衣,于是她去甄靖家拿了他的雨衣就打算给他送过去。
临走的时候何奶奶突然塞给她一把伞:“唉,你还是再多带把伞过去吧。靖靖的妈妈从上海过来了,说是去学校找他了。”
骆晓月怔了一下。甄靖的妈妈她见过好几次,听说那个上海女人现在是当大老板的,看起来很是精明厉害,骆晓月其实是有些怕她的,总感觉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心里打着鼓,骆晓月还是把伞接了过去。她安慰着自己,无论怎样,给他们送东西总不会有什么错吧。
赶到学校时,骆晓月碰到了陈晴。陈晴那会儿是甄靖他们班的生活委员。她看到骆晓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我过来有点事儿。”骆晓月答得有些慌乱。初中时陈晴就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现在陈晴突然和她打招呼,简直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陈晴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雨衣,问她:“过来给甄靖送雨衣?”
骆晓月有些尴尬。陈晴的语气里有一丝明显的讽意,她垂下头,岔开话题:“你们班委会开完了?”
“刚开完。”陈晴咧开嘴笑了一下,“快给他送过去吧,晚了只怕赶不上了。”
说罢,陈晴就自顾自地走了。骆晓月皱了皱眉头,觉得陈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没多想,就向甄靖的教室走去。
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甄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拉着牛婷婷的手,对他妈妈说:“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他妈妈问道,“那骆晓月呢?”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小时候不懂事,那时候的感情哪能算数?我早就不喜欢骆晓月了,现在我最喜欢的是婷婷。”
婷婷,婷婷,叫得那样的甜蜜。骆晓月的脑袋嗡嗡地响着,像是很多个回声,一层一层地在脑海里盘旋。
骆晓月,我喜欢你。
晓月,你不是任我开启任我关闭的灯,你是我的太阳,我永远都不会遗弃你。
原来,这些都只是他在不懂事的年龄说的不懂事的话。
原来,这份她以为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的感情,在他看来,都是算不得数的。
可还是不甘心的吧。所以她还是回到了家里,她还是想等甄靖回来,等他回来,问一问他,那些誓言,那个戒指,又算什么?若是真的不喜欢她了,为什么前几天他还要在天台上那么温柔地吻她,为什么他还要那样深情地对她说“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伤心,永远都不会”?
直到天黑,他终于回来了,和他的母亲有说有笑地一起走回来。
“侬只小鬼头,瞒了嘎牢。哪能伐早点刚侬欢喜额是婷婷啦,无艾以为侬一直欢喜晓月咧!(你这死小子,瞒得这么紧。怎么不早说你喜欢的是婷婷,我还以为你一直喜欢晓月呢!)”
“个伐是想给你一额惊喜嘛,其实无一直最欢喜婷婷,晓月只伐过是一般额朋友而已。(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其实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婷婷,晓月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嗯。无帮侬刚,侬帮无聪明点,现在无组额生意可是要指牢宁嘎婷婷爸爸额,侬可伐许欺负人家。(我和你讲,你给我放机灵点,现在我做的这个生意可是要指着人家婷婷的爸爸的,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晓得咧。我办事,你放心!”
……
声音渐渐远了,他们已经进了屋。
骆晓月走到院子中间,明亮的月光洒下来,盛夏的夜晚,却是这样的寒凉。
其实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婷婷,晓月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原来,她悄悄地学了这么久的上海话,就是为了今天,清楚明白地听懂这一句。
骆晓月的外公外婆散完步回来,发现晓月不在家里。她外公看到了晓月放在桌上的雨衣和雨伞,有些奇怪。下午的时候晓月不是说要给甄靖送过去的,怎么还在她这里?
外公拿着雨衣和雨伞叩开了何家的房门:“你们家靖靖回来了吗?”
“王爷爷,我回来了,什么事?”甄靖闻声走出来,他看见骆晓月外公手上的东西,愣了一下,“这是我的雨衣?”
外公点点头:“是啊,晓月下午说要去学校给你送过去的。怎么她没碰到你吗?”
甄靖闻言一愣,脸上血色顿失:“她什么时候去的?她现在人呢?”
“她一回来就去了啊。刚才我们散步之前她还在屋里,现在就不见了。”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甄靖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他踉跄着就往外冲:“我去找她!”
“靖靖!”甄靖的妈妈追出来,“侬不是刚……”
甄靖看着他妈妈,眼底的森然吓了他妈妈一跳,她不自觉地收住了话:“侬……”
他却什么都没再说,就冲进了浓黑的夜色里。
“甄靖,你往西,我往东!”
骆晓月的外公也追了出来,甄靖急急地点了点头,就飞奔而去。
骆晓月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色里,瓢泼大雨淋在她的身上,耳边是轰轰的雷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离开。那个院子,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她几乎要窒息。
九年,整整九年。
他给她买冰棒,因为她喜欢吃绿豆的,所以他只买了绿豆的,那样自然地说,帮你买的,当然是买你喜欢吃的。
他和她坐在书店门口,他的膝盖还流着血,却开始算剩下的钱可以给她买多少根冰棒。他和她拉勾,许诺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一百年都不许变。
他帮她背书包,那样陡峭的山,他把两个人的零食都背在他一个人身上,还不忘时时扶着她。她耍脾气不理他,他就跟在她的身后,大声地唱着,为何不牵我的手,同看海天成一色。
他和她一起坐过山车,那是她第一次坐,吓得把他的手都掐出了血,他还是怎么都不松开,牵着她的手,牵了整整一天,那样紧,那样牢。
还有夕阳,还有回音壁,他那样庄重地说,骆晓月,我喜欢你。他那样认真地说,晓月,我永远不会遗弃你。
然后,是在武汉,他握着她的手,给她套上那个小小的戒指,对她说,不许取下来,不许离开我。
最后,在天台上,他吻了她。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坚定地说,晓月,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伤心,永远都不会。
那天的后来,其实下起了雨。他们刚跑下楼,雨就停了,她看着窗外的七色彩虹,说道:“刚才还风和日丽的,怎么突然就下起了雨啊。你说,真的有太阳雨吗?”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要是真的有,我一定陪你一起看。”
她红着脸垂下头,低低地说:“好。”
他们曾经许下誓言,太阳雨,七彩虹,三生石上定三生。
终究,还是都落空了。
那些誓言,那些情意,那些欢笑,那些刻骨铭心,都该,忘记了吧。
骆晓月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陌生的小巷子,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得这么远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恐惧。很僻静的小巷子,像是一个被废弃的角落,看不到人烟,却感觉有人的气息正在靠近。
骆晓月骇然地回过头,一张布满了疤痕的脸,在雪白的闪电下,恐怖如鬼!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静寂的夜。骆晓月的外公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砸下——那是晓月的声音!
他赶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