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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根本不用情义来衡量的忠诚,一切的一切,只因傲寒手里牢牢的牵着他们的命线,一念之间,便可断生死。
清媚开始慢慢的见惯了那些随时随处便能发生的死亡,暗门中的刑堂也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残酷,犯了错的门众,最轻的刑法是用鞭,然后便是碎骨,或断肢,或剥皮,清媚也由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适应,再到后来的淡然。
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统治一切,傲寒如是说。
清媚在一年又一年的成长中,慢慢的了解到这一点,那些表面的服从之下,其实隐藏着汹涌的暗流,如果傲寒没有那些手段,恐怕早就活不到今日。
同时她也明白了一点,强者不仅仅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更多的,是自保。
归根到底,傲寒所教她的一切,都是怎样保护自己。
她不知道傲寒是在一种怎样的环境中生活着,才有了今日这种处处设防的心机,任何一个行为,任何一句言语,都是谋略,都是心机,都是防备。
在清媚的武艺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傲寒给了她一本秘笈,秘笈的名字很奇怪,与她往日听过的完全不同,雨晴。
“若媚儿能练就这上面的武功,以后放眼天下,无人能敌。”傲寒当时把这秘笈给她的时候,明明带着那样暖熙的笑意,但清媚却感觉在他的笑意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似乎忧伤,似乎落寞。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和道理可讲,强大的武力,可以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无人能阻止。”傲寒含笑说道,他眼里前所未有的异样情绪在无声的翻涌着,虽然那暗涌不甚明显。
那一刻她感觉到,傲寒也许并不像表现上所看到的那样强势,他的那些防备之下,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感伤。
她相信,他是一个有着许多过往的人。
“寒,”她把秘笈收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抱住了微笑着的傲寒,感觉到他突然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就算媚儿变得再强,也不会背弃你的。”
是他将她从饿寒交迫的窘境下带了出来,是他教她读书练武,是他教她机智谋略,尽管有时他用的方法,近乎残忍,可是他说过,他不会伤害她,他是为她好。
她信,即便他的每一个笑容背后都隐藏着陷阱,但是,她就是相信。
冠玉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傲寒轻轻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搭在她的肩上,然后过了良久,终是垂了下去。
男女有别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清媚已经不记得自己来到这个岛上有几个年头了,只知道那议事厅外的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已经反反复复八九次了。
傲雪楼前庭院处,几棵万年长青的松树叠绿郁翠,一些干枯的树杈开始冒出点点浅绿,寒冬渐过,便是春来之际。
傲寒斜斜的倚坐在亭内,可能是为了冬季避风,这座小小的亭子四周皆垂下浅色的纱幔,偶有风动,便见轻纱扬起,亭中白衣男子衣角红梅妖冶盛放。
“这批帐目先不用急着转回来,”傲寒翻着手里的帐册,淡淡说道,“就在岛外以少主的名义存放钱庄,到时自有用处。”
龙羽应了一声是。
“储良呢?”傲寒将帐册合上,递给龙羽,揉了揉额角,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起来。
“他一直呆在百草居,若无大事,不会出院一步。”龙羽声音里不带感情,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傲寒站起身来:“我也有一阵时日未见他了,正好过去走走,你先去忙吧。”
百草居,整个寒冰岛上除了莲池之外最偏远最安静的地方,为了方便储良平日晾药碾药,傲寒特地为他辟出一大片空地来,铺上平整的青石,在这周围,种满了用以入药的草木。
傲寒人还未到百草居,便远远闻到若有似无的药味,带着些微的苦晦涩味,吸入鼻中之后,却也有淡淡的馥郁余香。
储良并没有穿平日里暗门应穿的绣梅黑衣,仅着薄薄的灰色长衫,坐在院中细细的碾磨着药材,他的神情专注,对于傲寒的到来,似乎完没有注意。
傲寒看着储良身旁四处用竹箕盛着的药材,想要过去都近不了身。
伸手捻了一小撮药材,傲寒放了鼻间闻了闻,轻轻皱了皱眉,储良这才回过头,看着傲寒褪去了厚重的狐裘,一身白锦长袍将他整个人衬得丰神俊秀,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几年的光阴并没有给他带来岁月的痕迹,反倒是愈发的从容高雅,若是没有他衣角上那片鲜艳夺目的红梅,恐怕谁也不会认为这个男子便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暗门门主。
“这么久没来这里,百草居还是一点都没变。”傲寒微笑着看着储良,“你还是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储良回过头去:“门主先稍坐,我先把这药材碾完。”
“不妨事。”傲寒说着伸展了一下手臂,深深的呼了两口气,然后笑道,“以前总觉这股子药味难闻,却不想闻得久了,竟也觉得好闻。”
“良药虽苦,却利于病,药味晦涩,却有余甘,一切都不过看心境罢了。”储良没有抬头,细细的碾磨着碾槽里的药材,细碎的声响,有一股子淡然宁远的感觉。
傲寒坐了下来,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和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然后放下:“你自己就是个大夫,应该知道凉茶伤胃,怎么总爱喝这东西。”
“一个人过得习惯了,没这些讲究。”储良将碾好的药材细细的装好,然后站起了身,身形修长,眉宇间沉稳从容。
“门主今日怎会有空过来。”储良在傲寒身侧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气喝了下去,“我记得以往这个时候,门主应该是在指点少主武艺。”
“媚儿?有冠玉陪着她,岛上又有那么多天字杀手,哪轮得着我去指点。”傲寒用手撑着额角,神色慵懒闲散,嘴角溢起浅浅笑意,是在外人面前没有过的随意,“她年龄尚小,学武却是奇才,不枉生就一副媚骨。”
“门主当日既然知道少主年幼,又怎忍心让她受寒潭剜骨之苦?”储良淡淡说道,似是静了下来觉得有些凉意,撩起旁边的浅灰长袍披在身上。
“年幼么?”傲寒轻轻笑了起来,“储良,那你可曾记得,我第一次被扔到寒潭之时,又是几岁?”
他唇角笑意柔和如春风拂面,声音里却是涌起了些许寒意。
“何况,我是为了媚儿好,并非有意折磨,看她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就是极好的证明么。”傲寒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额角隐隐作痛。
储良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道:“门主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不如我陪门主下一盘棋吧。”
校武场上,十个黑衣男子将场中少女团团围住,个个凝神待发,小心翼翼的盯着她。
场中少女穿着浅粉色的丝绸短衣长裤,手腕脚踝处皆用细绳束绑,峨眉不扫自黛,樱唇不点自红,清澈分明的眼眸如同蕴着一汪清泉,青丝随意的挽了一个髻,并未精心打扮,却已是一个活脱脱的娇丽美人,然而眉宇间却泛着几分英气。
她环顾了四周一眼,扬声说道:“今天有谁能接下我五招的,赏金万两!”
冠玉抱着长剑斜倚在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下,身姿挺拔如剑,剑眉鹰眸挺鼻薄唇,早已不是八年前的那个瘦小少年。
八年了,来到这座岛上已经有八年了,这八年的时间,似是转瞬即逝,却也能改变许多事情。
比如清媚,比如自己。
在这期间,他见惯了傲寒的笑里藏刀,也懂得了什么叫人心难测,更知道了什么叫适者生存,傲寒当初说得没错,留在这里,他可以学到自己来的地方永远也学不会的东西,而且傲寒的狠辣果决杀伐无情,的确能让他永远稳稳当当的高坐暗门之首。
场中少女娇叱一声,已然动手,浅粉色的衣带在动作间飘扬起来,恍若仙子,然而出手却招招狠辣,且快且稳,双掌齐挥竟能听到呼呼劲风,她快速的以掌竖劈,击退面前的两个黑衣男子,然后轻笑一声拔地而起,转瞬之间双足连踢数脚,只听得啪啪劲响,余下几名冲上来的男子都被她踢退一丈开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带一点停滞,翩若惊鸿,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人再上前,尽数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虽未受伤,却也痛得半晌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快捷无比,而且漂亮,那十个黑衣男子似是摆设,毫无还手之力。
少女稳稳的落在场中,娇俏的容颜泛上些许微红,看了一眼地上爬不起来的天字杀手,她微微拧了拧眉毛,径直撇下那些人,走向旁边站着的冠玉。
“寒不是说他们都是杀手吗?怎么都这么笨!”清媚抱怨着,自然而然的将脸埋在冠玉的肩上,擦着脸上的汗。
“因为他们没有你这般奇佳的练武骨骼。”冠玉开口说道,看着她把手上的汗也在自己身上擦,“更何况你练的是雨晴……”
“可是小哥哥就可以陪我过招,比他们强多了!”清媚微嗔埋怨,额角的发丝细碎的垂落下来,跟着她的动作微微飞扬。
冠玉轻轻扬了扬唇,如果不是他多年跟着清媚一起受那寒潭改造,恐怕现在也敌不过她一招半式。
那雨晴不知是什么武功,以前从未听过,却厉害得离谱,清媚自从练了雨晴之后,武艺进步几乎一日千里,若是再过些时日,恐怕他也难敌了。
“身上出了好多汗,”清媚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娇颜艳如桃花,额角些许散乱的发丝垂落下来,将她的容颜凭添些许柔媚。
“我想去寒潭洗洗。”清媚拉起了冠玉的手,对他甜甜一笑,“走吧。”
穿过了几个庭院,折进梅花林,眼下已是梅花最盛之际,也是快要调零的时候,清媚拉着冠玉的手,轻轻扬手一挥,那满树的殷红便如花雨般纷然直下。
“媚儿。”冠玉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看着身侧步履轻快的清媚。
“啊?”清媚正在欣赏着花雨飞扬的场景,听到冠玉唤她倏然回头,些许碎发轻柔的抚过冠玉的鼻间,些许清香。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冠玉将手从她臂弯里抽了出来,神色不变。
虽然清媚是腻着他一起长大的,但毕竟她现在也到了及笄之年,也是个大姑娘了,虽然他不清楚傲寒心里是怎样想的,但他始终记得自小便学过的一些东西,比如女子名节,男女有别。
“为什么?”清媚不解的看着他,之前她也有一时兴起问傲寒要了几个侍女,可是她们从未来过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更是害怕天天面对那样一大群冷漠如冰的杀手,所以,最后都战战兢兢的请辞了,清媚倒也不在意,反正有冠玉,可是他现在居然让她一个人去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