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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众神隐遁后,三道的神子们便一直在等待着谕鸟出现,期待众神能够重返人间,带着神子们返回中土,这百年来,谕鸟的出现与否,俨然已成为三道精神上的唯一寄托,但现下想来,谕鸟虽是为三道带来希望,可讽刺的是,谕鸟却也一进带来了毁灭。
“谕鸟还说了些什么?”为免三道会再遭到帝国来袭,马秋堂谨慎地再问。
“听说最后一只谕鸟在死前将神谕告诉了一名巫女。”
“消息可靠?”
幽泉有把握地颔首,“是咱们的眼线提供的。”表面上,在百年前皇帝下令将神子逐出中士后,中土与三道就断绝了往来,但在暗地里,三道潜进中土境内的神子可不在少数。
丝丝风儿吹掀起马秋堂的长袍,他转首看去,天色渐明,再次扬起的南风吹散了重锁大地的硝烟,微弱的晨曦穿透犹冉冉上升的浓烟,将黑夜间的惨剧清晰地映人马秋堂的眼帘,他痛心地深吸了口气,不忍地远眺着触目所及蔓延无尽的焦土,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只见处处布满了未烧尽的焦尸,昔日逐水草而居的邻国百姓,再也无法回到他的眼前。
他朝身后弹指,“找出九原国王子,不许他轻举妄动。还有,想办法尽快找到那名巫女。”
“是。”
就着远处地上的星火与晨光,马秋堂踩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一处停下脚步,低首直视地面一会后,他躇下身子,缓缓伸出一手握住露出在残烬外,那只属于孩童的手。
稚子何辜?
第三章
“你灭了九原国?”打从知道府里来了什么贵客后,早等着要兴师的石中玉,心情就一直处于打雷下雨的状态。
“是啊。”人如其名,穿得一身花不溜丢的孔雀,心情不错地坐在友人的院中边赏景边嗑着瓜子,他脸上那副优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率着大军自九原国返国的人。
难得会对人摆出阴沉脸色的石中玉,两手环胸地瞪着这个行事作风,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同僚。
“可以给个理由吗?”
“紫荆王收到消息,天孙出现在天苑城,女娲则在九原国。”他摇头晃脑地说着。“你逮到女娲了?”石中玉所关心的重点只在女娲这两字上头。
他头皮地吐吐舌,“没有。”翻遍了整个九原国也找不到啥子传说中的女娲,这让他不禁要怀疑,这事不是紫荆王弄错消息,就是谕鸟误报。
“那你还灭了九原国?”自石中玉口中爆发出的响雷,当下直接打在他的头顶上。“三道在知道谕鸟这回事后,定会心生不轨。”孔雀爱笑不笑地抚着面颊,淡淡绕高了一眉,“为免三道扛着谕鸟这大旗做些不该做的事,那么趁早削弱三道的实力,给他们个下马威,好让他们因心生畏惧而安分点,灭了九原国又如何?”
石中玉火大地朝他挥出一拳,“你们这些人就这么见不得日子太过太平是吗?”
孔拳一掌稳稳地接住他的拳头,好笑地将他给推至一边去。
“别把话说反了,我和紫苑王不过是防患未然,况且我西域的事,与你这南域将军何干?”女娲乃是地藏的精神象徵,而地藏三国恰巧就住在他所负责的西域里,为了维护西域的安定,像女娲这种对帝国来说的危险人物,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有如芒刺在背。
石中玉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管到他人的地头上,满腹郁闷勉以手抹抹脸后,也在石桌旁坐下。
“听说,咏春王为此大表不满。”朝中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的当然就是陛下的亲皇弟紫荆王,而另一个主和的来头也不小,刚巧就是陛下的兄长咏春王。
孔雀不负责任地摊摊两掌,“抱歉,咏春王可不是我的主子,他要如何不满,关我何事?”
是不关他的事,只是朝野两派又会因他而闹得风风雨雨罢了。很讨厌朝臣们老爱在四域将军上头大做文章的石中玉,开始想像自紫荆王与孔雀回国后,身为他们顶头上司的夜色,又要因他们而承受多少外界的舆论。
“别脸色臭得跟茅坑旁的石头似的。”孔雀笑咪咪地捧住他的脸庞帮他转向,“喏,瞧瞧,你的心上人正看着呢。”
“爱染?”他愣愣地看着不知已站在院门处多久的爱染,一把撇开烦人的孔雀后急忙向她跑去。
“打扰到你们了?”她有些抱歉地看着远处的孔雀。
“没。”他拉过她的手,“你有事?”
“石头,我想出门。”
他有些纳闷,“去哪?”除了替人看病外,她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儿个要出门竟还来向他请示?
“找个人。”这些天来,她相当记挂谕鸟所传给她的口讯,总认为,与其替他人藏了个秘密,还不如早日将口讯传给那名该知道的人,好还给她一个清静的日子。“男人?”他愈想脸色愈难看。
爱染也没打算对他撒谎,“对。”
心情本就不佳的他随即挂下了大黑脸,“不准。”
“再说一次。”她瞪着那张打从知道九原国与天苑城双双遭灭后,就一直像被人倒过债的脸庞,捺着性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不、准一……”他干脆扯开了嗓门使劲狂吼,吼声直达天听。
“行。”爱染也很痛快,面无表情地撂下话后转身就走。
“潇洒。”坐壁上观的孔雀,小声地挨在管家公的身旁问:“他
俩吵起嘴来,输的通常是哪一个?”
“半个时辰过后你就知道了。”习以为常的潇洒也不多说,只是转身走向院门准备再去替贵客添些看戏的小菜水酒。
不过半个时辰,身为石府贵客的孔雀,边喝着潇洒所斟的美酒,边看着原本呆站在院门口生闷气的某人,突然迈开了脚步来到院墙边,开始一下又一下地以额撞着墙面。孔雀仰头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潇洒,满头雾水地伸出一指指向那个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的同僚。
潇洒挥挥手,“正常的。”
发泄性地撞完墙,可喉间还是一股闷气卡得不上不下没半点舒坦,石中玉顶着微红的额,大步走到石桌边,拎起酒壶一口口喝起闷酒。
“喂,石头。”孔雀眉开眼笑地拍着他的肩头,心情好得不得了。“去赔个不是吧。”平常在人前就是不承认他与爱染的关系,今日来这一看,不都全泄底了?看他往后还怎么赖帐。
石中玉绷着一张俊脸,“又是我去赌不是?”他只是不想让她出门找男人而已,这也要算到他头上?
“反正千错万错哪回还不都是你的错?”跟着帮腔的潇洒,早巳对这对男女间的常态感到麻痹。
“是这样吗?”他的两道浓眉几乎连成一条直线。
潇洒赏他一记白眼,“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在他俩的鼓动下,石中玉原本硬邦邦的脾气也不禁变得有些软化,与其他与爱染两人各梗着一个心结难受,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况且他能待在家中与地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若是就这么任他俩各自闹脾气,到头来谁也不会是赢家。
他一把握紧了拳头,“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低头就低头!”
孔雀叹了口气,对着石中玉跑得飞袂的背影摇头。
“他也愈来愈像她养的狗了。”
“可不是?”深有同感的潇洒再为他斟上一杯酒。
YUE YUE YUE
兴匆匆跑至爱染的房院里的石中玉,才两脚一停,两道浓眉立即不由自主地再次拢紧。
他直瞪着她紧闭的会客房房门,“爱染今日有客?”
“嗯,刚走。”守在外头的女仆们,在见了他不善的脸色后,有志一同地叹了口气。
“她又在作法?”他不是老早就吩咐过,管他什么来客,她一律不准答应客人的要求,替人施法诅咒吗?
“我们阻止过了,但爱染说来者是相国派来的,这件事不能拒。”一名蹲在地上准备炭火的女仆,边说边拿起蒲扇在火盆里煽出火星。
冷眼瞪着紧闭的门扇,石中玉想起每回她受人之托代为诅咒后的下场,她总是因为在驱使鬼神后,浑身寒冻如一块寒天湖里的冰,且她那本就显得苍白的脸蛋,更会因此而变成吓人的铁青色,这时她会将自己关在房内什么人都不见,就怕她会因此而吓到人……
他早就对她说过,他不缺钱,也不兴在朝中拉什么关系,她管来者是相国或是什么玩意?
门扇内,蜷缩着四肢坐在榻上的爱染,全然不知石中玉正为此事大为光火,方施完法的她,伸长了两手紧抱住自己,在她耳边,传来了牙关频频打颤的声音,打骨子里窜上来的寒意令她什么都无法想,就在她发现她连指间都因寒冷而显得僵硬时,她试着想挪动仿佛快结冻的身躯,好去命人抬一些炭火进来时,门扉已遭石中玉一脚踹开,霎时,屋内光明乍现,将她映照得无处躲藏。
“出去!”她忙转过身以袖遮住泛青的脸庞。
充耳不闻的石中玉,命人在她四周放置数盆炭火后,挥手将他们全都赶出去,在房门一关上时,他随即脱鞋上榻爬至她的身后,大掌一捞,将想躲到角落去的她抱在怀里。
“我叫你出去!”爱染在他怀中不断挣扎,并努力低垂着头,怎么也不肯让他看见她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安抚地在她耳边低语,“听见了、听见了,你的嗓门不必拉得那么大,我的耳朵没聋。”
她的两手不断推着他,“那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吃豆腐啊。”他边说边拿来一旁的毛毯裹在她的身上,再重新自她的身后牢牢抱住她。
“你会热坏的!”溽暑七月天他还进来陪她一块烤火,待会就算她没冻倒,也会换他热晕在房子里。
“反正我横竖都不会走,你就省点声音多存点力气。”感觉到她浑身都因寒冷而颤抖,石中玉赶忙拉来她的双手放在他的掌心中摩挲着。“瞧瞧你,你都快冻僵了。”
一颗豆大的汗珠滑下他的额际,滴落在她的毛毯上,很快就将毛毯染上个印子,这让爱染看了实是不忍。
“石头……”她放软了声调,试着想让顽固的他改变主意。
“乖乖的,待会你就不冷了。”他一手掩上她的嘴,不让她再多说半句拒词,而后将她压向自己让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午后的烈日,透过窗棂带来了光与影,在这热意蒸腾的夏日,外头炎热得让人有些受不住了,在这四处放了炭火的密闭式房里,更是热气无处不窜,汗珠一颗颗落下的石中玉,在感觉她已不再颤抖时,抬手轻抚着她恢复温暖的小脸。
“我是来赔不是的。”他修长的指尖在她的唇上轻抚,“虽然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我既然都认错了先,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这么好商量?爱染怀疑地问:“那我可以出门找人了?”
“还是不行。”他的语气中充满浓浓的妒意。
“这算哪门子的道歉?”她柳眉倒竖,摸不清他怎么老是反反覆覆。
“喂喂,我的姑娘,你可要弄清楚喔。”某位仁兄觉得非常有必要向她澄清一下,“我是在赔刚才惹毛你的不是,可没说我是来赔这一回的不是。”
算了,怎么说都有他的理,不争不辩才是上策。
“我不会有事的,你出去吧,别又热出一身的病来。”不想再同他吵一回的爱染,在觉得自己好些了后又催他出去。
“在烦恼我前,你先想想你自个儿行不行?”他八风吹不动地抱紧她,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愿。“别以为担心才是你的特权。”
她莫可奈何地待在他的怀中,赶不走他之余,她担心地拉来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掌纹,就深怕这回所见的会比上回见的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