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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烧坏理智,狠狠地重惩她?
第四章
“叫幽灵姑娘离开此地,那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额寅大夫闻言也为之一震。
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天女虽然有点过分活泼,聒噪又贪玩,可是还不至于令人厌烦到驱之而后快地地步。加上爆炸事件过后,整个塔密尔营区始终笼罩在愁云惨雾中,有她的调皮捣蛋来点缀,反而能缓和悲惨与不安的气氛。
“我想宣德大人是一时气头上,才讲出这种话。”布占泰沮丧地和大夫在伤兵营区内巡视着。“连我都不敢相信,他会毫不留情地如此处罚我这个伺候他二十多年的侍从。”
“看来他当时和顺承郡王的儿子谈得十分不愉快。”要不然为何会无故迁怒他人!
三天之后,她就不在了,再也没人会对他们枯燥的日常琐事感到兴奋好奇,没有人会忽然大呼小叫赞叹这片他们看习惯的土地与美景,没有人会说些令大伙丈二金刚措不着头绪的怪言怪语,而且自己还毫无所察的沾沾自喜一路扯下去。
“你还在磨药?”额寅大夫和布占泰一回帐里就看见她手脚并用地忙着。“你已经磨了好几钵了,磨这么多做什么?”帐里还牵着线挂晾着一束束要阴干的药材,拥护不堪。
“我这已经是最后要磨的一批药,磨完就没事了。”悠理起劲地磨呀磨,毫不在乎之前手上起的水泡已经渐渐磨成茧。
“你一点危机感也没有吗?”额寅大夫疑问道。他就不信,哪有一个女孩碰到这种困境还能够悠然自在,毫不考虑。
“有啊,我正在担心到底有没有足够时间完成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她该不会笨到用美人计让宣德收回命令吧——虽然她的确有这本钱!
“嘿嘿,秘密!”她一边指挥布占泰搜不要的粗布线,一边忙着磨粉晾药。
“你这丫头。”真拿她没辙。
“你……还真看得开。”布占泰在一旁忍不住低叹。
“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撵了。”她专心磨着药,但硬拉着微笑弧度的双唇开始微有颤抖,任谁也不敢多问,怕粉碎她佯装坚强的最后尊严。
或许她天生就有被人驱逐的特质吧!不论走到哪里,面对什么人,都会沦入同样的状况。父母想把她送到老远的英国寄宿学校,小野叔叔想把她尽快送回台湾,雷大哥也是想赶紧把她送回前父母那里,快快抽身,宣德的驱逐令,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为什么她此刻会有心头空空的感觉?好像心中原本充塞的许多美梦和期待,全在宣德撵她走的刹那间崩溃瓦解。她在匪徒什么?该不会笨到以为宣德会对她有好感吧?想着想着,竟眼眶潮红的傻笑起来。就当她是世界上最最笨的白痴吧,当她是最爱作梦,最自作多情的大花痴吧。可是花痴也有花痴可爱的一面呀,宣德真是太不懂得欣赏了。
这就是他没眼光、没福气的地方!
悠理抬袖抹抹眼睛,笑着继续忙手边的工作。额寅大夫和布占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布占泰沮丧地提着今日要替宣德更替的伤药,往宣德住的毡房前进。
这雨天的塔密尔气氛十分凝重,每个人又陷入爆炸事件初期的愁云惨雾中,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天女即将被驱离的事。
只不过少了一点聒噪的悦耳声音,少了一个没事活蹦乱跳的身影,为什么每个人都没了元气少了神?
只不过是个天上掉下来的不速之客要走了而已,她和大伙相处也不过短短一个月,为什么会让每个人都郁郁寡欢、失魂落魄?
他低头又是长长一叹。
“宣德大人,我替您送今日的伤药来了。”他在门外通报后久久不得回音,以为没人在内,正打算进去放好药包便回头做苦力时,赫然被毡房内轰立瓣身影吓到。
“大人,原来您在房里!我以为……”布占泰被眼前怪异的景象打住了口。
宣德大人在发呆!他伺候宣德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他会如此思绪缥缈的发着呆。
“布占泰?”他失神许久才感觉到房里有外人在。
“我……送今天的伤药来了。”
“不用,我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转身下令。“你替我打点行李,明天随我前往北京。”
“北京?”该不会向顺承郡王借不到兵,宣德就打算回京一状告到皇上跟前去?
“怎么?还不替我更衣?”宣德已经派着垂着两手等得不耐烦了。
“啊,是!”布占泰连忙兴奋的赶上前去,宣德大人是忘记了,这是不再生气处罚他了?前天他才罢了自己的职位,今天却无意间吩咐着自己服待了二十多年的职务,宣德大人是怎么了?
他又是一脸心思游荡的出神模样。
“您是在担心迟迟借不到军力的事吗?”看他没反应,布占泰小心翼翼地低声试探着,“还是幽灵姑娘……”
宣德赫然回神与浑身绷紧的线条吓了布占泰一跳,但两人都没再作声,布占泰更是紧张兮兮的赶紧替他把衣服换好!
是了,答案就是幽灵姑娘没错!
“这两天弹药库的重建工作进度如何?”宣德又恢复了高高在上、公事公办的冷漠姿态。
“全按计划进行,只是士气不振,大伙的情绪都很低迷。”为了增强戏剧效果,布占泰还刻意重重长叹一声。
“士气不振?”
“也没什么了。”呵呵,大人果然中计,“大家才刚遭到爆炸事件的震撼,内心难免受到打击,既戒备又不安,正巧咱们这儿突然冒出个天女,人哪,一旦心灵受创或空虚,最需要点奇迹来弥补伤痛。不过大家也开心不了多久,因为幽灵姑娘明儿个就得走了。”
宣德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挺挺地立着让布占泰伺候更衣。
“幽灵姑娘的反应倒奇怪。”布占泰知道宣德真正想探听的是悠理的状况。他也清楚宣德是不可能主动开口问的。“她既没哭闹也没求饶,像过一般日子似的打理着杂务,我原以为她会想个法子留在此地,没想到她已经决定先和牛羊牲畜队伍一同移往秋季牧场,再另做打算。”
什么打算?她还能去哪儿?不知不觉中,宣德又陷入沉思。
不管她去哪里,都不关他的事。他该烦恼的是军务和兵力的重新配置,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必顾虑。可是她要去哪儿?那样一个细致娇贵的小女孩禁得起飘泊的艰苦日子吗?
她为什么不叫求他让她留下?他整整等了两天,也早准备好了答案,她为什么不像入党那样,跑来跟他谈判?
“跟将军呈报了吗?”
“什么?”布占泰的话再度打断他的思绪。
“我说,您的北京之行跟将军呈报过了吗?”
“报过了,他还调了一些人马随我们同行,可能另有任务顺道执行。”别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他可不是闲闲无事的风流公子,满脑子只装进女人的身影。
“宣德大人,既然大伙都不希望幽灵姑娘走,何不让她留下来?”布占泰借“大伙”之名,直捣宣德的内心。他看不下去这两人因为放不下各自身段,而就此分离。这两人之间,明明有着某种联系。
“你刚才说,士兵们最近因为她要离去的事而士气不振?”
“是啊。”连宣德大人都变得没精打采。
“她才来一个月,就把每个人的心思和行事步调搞得天翻地覆,要是再多留她一些时日,你想大伙的情况会如何?”
“这……”这他倒没想过。
“况且她也说过自己在等回去的时机,你想她可能一辈子留在塔密尔吗?届时士兵们的情绪会更几倍于现在的状况?”
布占泰可给问倒了,哑口无言。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大伙现在的情绪只会低迷一阵子,过了秋日,多得是让他们忙不完的事,没空会多愁善感。”
宣德打退布占泰提议的同时,也打退自己残存的念头。
他不需要这种虚软的情愁,他要的是尽忠职守的成就,一切暧昧杂念,就此罢休!
“幽灵姑娘跑哪里去了?见到她人在哪儿吗?”
一大清早,老迈的额寅大夫在营区里东奔西跑,逢人便问悠理的下落,却遍寻不着。
“这个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额寅大夫在广大的营区内继续奔走,边找边骂。
昨夜一整晚悠理不曾入睡,拼命在卧榻上分类着各色不同的麻布线,神秘兮兮地不知在编什么鬼东西,他怕悠理的身子不耐寒,又熬夜伤神,今日随牧队迁徙的长途劳累可能会撑不住,他特地熬了一锅药膳要她喝,谁知她一溜烟的人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最后当他在南侧大兵营内找到她时,差点气绝。
“我一个早上找你找得要死,你居然是窝在这里教他们编小带子?!”他连胡子都气炸成刺猬。
“来,额寅大夫,你和布占泰也各有一条我亲手编的幸运带。快像我这样绑在手腕上,赶快许愿。”她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
定员寅大夫和直站在帐内一侧的布占泰愣愣的接过带子,虽然不明所心,可主是会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去做。
“这个叫作幸运带。”她站在整群盘坐在地努力低头编带子的士兵中间。“把它就在手腕上,许个愿,然后每日诚心地向它祈祷,等它自然掉落的时候,就表示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这……什么池子玩意儿!”定员寅大夫气得老脸通红。他还以为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她竟是在玩游戏。
“这或许很幼稚,可是我相信心诚则灵。”她尴尬的继续发言。“你……你们可以向幸运带许上自己的愿望,希望阵亡的战友早日升天也好,希望家人平安也行,只要你们有诚意,愿望就会实现。”
“好了好了,你玩完了快到牧队那里集合去。”他就是怕悠理没时间用餐,早把热呼呼的药膳装入皮囊内交给牧队的士兵,让她在路上喝掉。
“再等一下……我再说一句就好。”她开始跟定员寅大夫展开拉锯战,拼命拉拉扯扯。“我没钱送什么好东西回馈你们,也没能力为你们做什么事,只能送你们这个小小的愿望……你不要一直推我嘛!”她不爽地反抵着额寅大夫。
“你再不走,人家秋迁队伍可就不等你,直接上路。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劲儿?!”
“你怎么能说我是胡说八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它不灵?”她骂归骂,却被额寅大夫的过分理性伤到她的一片好意。
“你们两个……别再吵了!”布占泰为难地拉扯着这一老一小。
“我巴望你这种小带子能起作用还不如匪徒你给我多磨些药去。”
“啊哈,你输了!还说我的幸运带没用,这下你可铁齿不起来啦!”她午间地塞了另一条她亲手编的幸运带在布占泰手里。
“幽灵姑娘?”直到布占泰听悠理在他耳边一句快速的低语,他才知道这是给谁的。
“什么叫铁齿?”士兵们各个不明所以。
“呃……那是台语的一种语法啦!”要她用普通话解释还没台语来得贴切咧!
“还跟我扯什么屁话鬼话,快去跟人家会合!”额寅大夫急得直跳脚。
“你不是希望我帮你多磨些药吗?”悠理得意忘形地哼哼邪笑:“回去你帐里看看吧,我帮你磨晾的药草够你用到明年啦!看你还敢不敢说我的幸运带没用!”
“你……”
“小心血压啊,老大夫!”不等额寅大夫必飙,她倏地冲到帐外开心地向大家挥手,“拜拜,你们好好保重啊!”
来不及挽留,来不及告别,大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