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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一百两不是要你救我,是要你将这浑球吊起来。吊一条蠢猪一百两,很优渥的工作。」这就是谈生意的诀窍了,张嘴能说文与武,是是非非由他论。
虽然不太同意他的说法,但大朝毕竟不是口舌伶俐的人,寻不出破绽,她只得颔首。「这倒也是。」
「那就麻烦你了。」严公子对她比个请的手势。
大朝抽出腰带捆住恶人的腰,正准备将腰带往横梁抛去时……「慢!」严公子阻止她。「我要的不是这种吊法。」说著,他解开捆住色猪肥腰的腰带,将那结缓缓往他胯下移去。
腰带最终在采花贼的下体缠上厚厚一圈。
「给我吊上去。」严公子挥手下令。
房内二女同时瞪凸了眼珠子,这堪称天下第一酷刑了。
骇得京城里人人自危的采花贼终於落入法网,居然是城里有名的张善人之子。
这张公子本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可爱男孩,十岁时给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张善人怕他让家里人丢脸,便一直将他关在柴房里,一关就是二十年。
直到三个多月前,一日,张家厨娘烧饭时不小心翻倒热油,引发大火,张家上下一时乱成奇*书*电&子^书一团,张公子也乘机逃了出来。
本来他也只想四处瞧瞧,没要作乱的。
谁知人人欺他痴傻,又是骂、又是打的。
偏他又二十年不曾出过家门,这一出去便忘了回家的路,给人揍得半死倒在路边,幸亏一窝子乞丐瞧他可怜,将他拎回破庙,偶尔灌点米汤,总算也捡回了一条小命。
不过他从小就被扭曲的心灵,却变得更为偏激了。
伤愈後,他第一回出庙门,又遭一对小夫妻羞辱,愤而搂了那小妻子奸淫,犯下了第一桩罪案。
而开了先例,往後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了。
加上有一窝子乞丐基於同情暗伸援手,张公子开始对过去折磨他的人复仇。
因此,这回的采花案中,有半数以上与张家扯上关系。至於另外一半,那就视张公子当天的心情而定了。
过去情况未明前,人人只当张家运道不好。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张公子是在报他被关二十年的仇。
只是在遇到严公子与戴祸水之前,他下手的对象一直是女性,却不知这回为何换了目标?
「公子,你知道那姓张的为何将戴姑娘捆起来,反倒对你下手吗?」在报告完长长一落结案的详情後,小朝忍不住开口提问。
「我又不是猪,怎么知道蠢东西的脑袋里都装些什么废物。你想知道干么不自己去问?」严公子没好气地送过去一记白眼,边揉著後脑勺的肿包。
那日姓张的在他身上留下的恶心气味,早在百花膏的芳香薰陶下,半丝不剩。
倒是戴祸水好心拖著他一起逃命,撞得他满头的肿包至今未治,一碰就疼。
「但张公子已经死了啊!」他想不死都很难吧!且不论张公子的庞大体型,换成一个平常人,下体再坚强也不可能承受得起一个人的重量,那简直比入宫当太监的阉刑还凄惨。张公子被人用那种方式吊在梁上,三个时辰後待官差赶到、解人下来,尸体都僵得像枝棍了。
可也没人敢追究张公子的死,毕竟动手的人是严公子,他还有个封号叫「布衣侯」。
当然,也没人知道张公子舍戴祸水而就严公子的原因,除了在场逼供的严公子和大朝外。
严公子是不会说的,而大朝嘛……有足够的钱,她可能会说,但也只是可能。
「你可以去挖尸、鞭尸、碎尸,使尽一切手段从死人嘴里问出答案。不过若要问我……」剩下的话以一阵邪笑作结。
好无聊的玩笑,小朝皱了皱眉。「我去问戴姑娘。」
「她不晓得。我在用刑的时候,她被绑得像颗粽子丢在另一头,所以……她应该是听不见答案的。」严公子深刻建议他更改骚扰目标。「不过事发时,大朝就站在我身边,帮我将人吊上横梁。所以你有什么问题不妨去问她。」
小朝回给他的是一串冰冷苦笑。
「与其去问大朝,我不如去鞭尸。虽然同样得不到答案,但起码尸体不会揍得我满头包。」而大朝铁定会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那你慢走,不送。」严公子赶人。
好没良心的王子。
「公子,你休养了三天,也该开始工作了吧?酒铺的李老、茶铺子的柳长、药庄的王管事,还有……」
「不必有了。」严公子挥手打断他的话。「叫他们再等三天。」
「他们已经等了三天,等不下去了。」
「等不下去就把李老调去边城放牛、柳长出海去寻找好茶、王管事先将玉玲珑这味灵药找出来再说。」
「公子,你在要人吗?」
「你终於发现啦?」严公子皮笑肉不笑地。「出去。」
小朝一向自喻为俊杰,所以他很识时务。
「是,公子。」再怎么无奈,他还是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小朝前脚离开书房,大朝後脚跟著进去;事先没警告,人到严公子跟前了,当然也不会做报告。
正沈思中的严公子被她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最少会出去混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他这护卫什么都好,武功棒、模样佳、能文又能武,真是打著灯笼也挑不出更好的了,偏偏性子太差,还老爱违逆他。
偶尔严公子会想,世上怎会有大朝这样的姑娘?
她爱财如命、视酒胜爹娘,独独将他这主子瞧得比块烧饼还扁。
她对他毫不尊敬、更不畏惧。虽然领他工资、保护他的性命,却从不主动出手救他,总要等他被整得半死,开口求救,她才会伸出援手。
记得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别人家的护卫,也是这副死德行,教严公子看得哈哈大笑。
可一将她请回家,他立刻体会到亲身参与「演出」的苦楚,那绝非旁观者可以了解。
想想自己真犯贱,花了比一般护卫高十倍的价钱,却请了个只肯保护他小命,不愿守卫他体肤安全的家伙。
打大朝入严府起,他不知被暗算过多少回,刀伤、剑伤、毒伤样样挨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著。
但是——
她若同一般护卫般,像只老母鸡对他跟前跟後……那可无聊毙了。所以说,他的爱玩造就了他日後的一切苦难,纯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大朝对严公子的问话,只回以一记无趣的眼神。
「反正查不出戴姑娘的底细,不如提早回来。」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当日,张公子在酷刑逼供下招出,他舍去貌美如花的戴祸水而就严公子的原因是:他本能地认为,接近戴祸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相比起来,严公子无害得多。
加上,严公子好漂亮,是张公子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这番话要流传出去,十成十要笑掉全兰陵国人民的大牙。
人人避若蛇蝎的严公子,居然会被当成是一颗好吃的软柿子。
而且,这种情况还是在他与一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口不能言的哑巴姑娘相比下得出来的。
严公子恨不能一头撞死。原因不是戴祸水来历成谜,而是,他被一枚低能蠢蛋当成一个美丽可欺的善人了。
天底下,他最厌恶的辞句莫过「善人」二字了。
做好事做到人尽皆知——恶。
他倒希望自己恶名远扬,最好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多年来,他一直努力达成心愿,成效也颇佳,直到张公子毁了一切。
於是他开始好奇,戴祸水究竟有何不凡之处,能让一名恶名昭彰的淫贼一见胆寒?
所以,他花了千两纹银请大朝调查戴祸水的底细。
「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敢相信。
「戴姑娘说的身世都是真的。」大朝说,又叹了口气。「但也全是假的。」这是她接过最难缠的工作,害得她连偷懒去喝几坛酒都提不起兴致,早早赶了回来。
「大朝,你今天没喝酒?」
「我已经三天没喝酒了。」
「难怪你神智不清,去喝个几坛再来说吧!」
「就算让我在酒池里浸个十天半个月,我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戴姑娘从头到脚,就连一根头发都诚实无伪,但……却也不值得信任。」百分百的矛盾,却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深明大朝不爱说笑的个性,严公子开始深思她的话。
「那么你说,她哪个部分是真的?哪个部分又不值得半分信任?」
「戴祸水出生林县,家境小康,是家中独女,自幼饱受宠爱,直到一场大水令戴家家破人亡,她流离失所。那年,戴祸水六岁。」
真是十分辛苦又精彩的人生啊!溉会崮兀俊顾省!该挥星子咽昭俊?
「有。她最少在十户人家里轮流住过,却都不长久。她十岁那年,终於离开表舅父家,四处流浪。」
「一个十岁的小孩想必很难谋生吧?」
「别的小孩也许如此,但戴姑娘却有一项非凡本领,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她可以把自己变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易容?」话才出口,他又否定了答案。「不,容貌的转变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彻底变化,除非……」他心底浮现一个诡异的念头,究竟在他面前的戴祸水是谁?而真正的戴祸水又是何许人?「有查出她改换过多少身分吗?」
「二十七个。其中十五个,是她本人在街上将自己卖掉而改换的身分,或为人婢、或做妻妾、或代嫁、或入青楼等,千奇百怪。」说到这里,大朝真忍不住要佩服戴祸水了,竟能扮龙像龙、装凤似凤。「而另外十二次则是有人慕名而来,重金聘请她去完成某些任务。在这中间,她曾习武、学医、跳舞、卜卦、唱歌……据说她的歌唱得很棒,可以说是集百艺於一身。但当她离开学习那项技艺的地方後,她再也不曾施展过那些技艺,其禁绝程度仿佛她不曾学过那些东西一般。」
所以说骨子里的戴祸水比他严公子更厉害百倍喽!那就难怪那个臭采花贼不敢动她,反而朝他下手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禁绝那些技艺?」
「不知道。」大朝想了一下。「但我有听到一项传言,戴姑娘是很饮水思源的人,所以当她离开传授她技艺的人或地时,她会把那项技艺还回去,再不使用。」
「技艺这玩意儿学了就深入骨子里了,还可以还吗?」
「听说一开始是有人以此挟持她,逼著她非还不可,否则便是忘恩负义。可是……」大朝摇了下头。「我也不认为这种事做得到,所以我并不相信这项传闻。」
但眼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戴祸水,确实平凡如普通女子。别说动武了,她连口都不开,这是表示,她永远都不会再展示那非凡的歌艺了?
那未免太可惜了,严公子觉得好遗憾。
「也罢,她的来历太过离奇,非一时片刻可以查得清,慢慢再说吧!现下我倒有兴趣知道,袁青电是花了多少银两请她来讨我欢喜?」戴祸水身价这么高,肯定花去袁青电不少钱吧!他猜。
这个问题非常有趣,大朝笑了。「一两银子。」
「一……一两银子。」严公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据闻,这是戴姑娘接过最便宜的任务。」至於为什么收费如此低廉,她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来,哄他开心是一件异常简单的工作喽?「所以我说嘛!并不是我个性不好,成天吃饱没事喊无聊。事实是,太阳底下本就没新鲜事,除非有人创造来给我看。而我的要求也很低,只要天天换花样,我会比一只小猫更无害。」而且保证更可爱。
大朝的回答是给他一个白眼,然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