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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看到蒙逊发狂,反而越发心平气和:“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啊,要不师兄再搜搜看。”
蒙逊暗道,若是抓了你个人赃并获,还会在这儿多废口舌么?他冷笑道:“常寞,别以为装傻扮呆就能蒙混过关。实话告诉你,有人亲眼瞧见那贼人进了寞园。”
小蛋两手一摊,困惑道:“既然这样,师兄尽避抓人就是,为何还来问我要人?”
蒙逊嘿然道:“那好,我问你,院子里那株树为何树干会变色,叶子枯黄飘落?”
小蛋暗叫糟糕,适才忙乱间竟忽略了这个要命的问题,给蒙逊抓住了把柄。
他正想着如何拿话敷衍蒙逊,就听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启禀蒙少,那是婢子先前修炼溜火神掌时不慎失手,打坏了古树。因怕责怪,婢子还没敢告诉寞少。”
蒙逊霍然回首,见说话的人是小蛋的贴身丫鬟阿青。他冷笑道:“就凭妳,一个小小的婢女,能有如此的掌力?”
阿青不敢与蒙逊对视,垂首道:“婢子不敢说谎,那树确实是我打坏的。”
蒙逊身形一动,探手抓住阿青肩头,低喝道:“好,那妳便再给我打一掌试试!”
阿青哪里敌得过蒙逊的蛮力,三两下就给扯到了院子里。小蛋对于蒙逊素来忌惮,但更不愿阿青受窘,横身拦阻道:“蒙师兄,你先放开阿青。”
蒙逊不屑回身道:“常寞,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一个男人,让一个丫鬟替你挡灾?不如爽快点承认罢。”
蒙逊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令小蛋生出脾气,他摇头道:“你有搜到人么?”
一再被小蛋顶撞,蒙逊不由得勃然大怒,怪笑道:“那棵树就是证据,你怎么解释?”
阿青一咬牙,运足功力,“砰”地一掌击在身边另一株古木上。树干剧烈摇晃却不折断,一片片树叶簌簌飘落,被灼热的掌劲灼成焦黄。紧接着,树皮的颜色也转为暗红,和杜先生用深喉针留下的痕迹倒也颇为相似。
蒙逊一呆,没想到阿青的溜火神掌居然也能有此威力。
原来,在寞园一众仆从里,阿青是天赋最高、用功最勤的一个,又得小蛋将铜炉心鉴和溜火神掌毫不藏私地倾囊传授,一年多下来,修为突飞猛进,已臻至赤明和阳天的境界。
虽不能与蒙逊、楚儿同日而语,但她拼尽全力,一击之下,也总算如愿将树皮烤焦。
蒙逊转过头,想比对两株古木的差异,孰料“呼”的一声,那株大树瞬间火光熊熊,冒起滚滚浓烟,竟是自燃了。
几名灰霜营的护卫急运掌力扑打,奈何掌风触及火苗,火势不仅没有熄灭,反越烧越旺,顷刻化为灰烬。
蒙逊又惊又怒,眼见惟一的证据也毁了,他更无法坐实小蛋的罪状,怒喝道:“常寞,你胆敢焚毁古树,毁灭罪证!”
小蛋心知肚明这必是霸下的杰作,也只有牠的荼阳地火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心中大定,当下苦笑道:“蒙师兄,我就站在你身边,哪有机会下手?”
蒙逊愤怒地扫视过江南、阿青、葛氏兄弟等人,料定他们既绝无此本事,又没胆量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搞鬼。但这样一个惩治小蛋的大好机会,居然闹得灰头土脸收场,又如何让他善罢罢休?
他气极攻心,一把揪住小蛋胸襟,道:“我不管,就是你在捣鬼!”
小蛋几乎双脚离地,情急中抬手反握住蒙逊右腕,自然而然施展出“周而复始”的神功。
一股寒流破入蒙逊经脉,令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松开大手。小蛋乘势摆脱他的纠缠,真气汩汩回流。他双脚着地,也放开了蒙逊的手腕,一言不发往院子外走去。
蒙逊不及逼问小蛋对自己用了什么诡异功夫,喝道:“你去哪里?”
小蛋站在门口,淡定道:“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师弟自然不能冒犯师兄。所以我只能去找师父,请他出面洗脱你对我的怀疑,回头兴许还有时间睡个好觉。”
听小蛋要去找叶无青,蒙逊发热的头脑立刻一醒,他没抓住什么对小蛋不利的真凭实据,倘若真的闹到师父那里,总不能以推测作为自己的辩解之词。
再看小蛋,一副底气十足的表现,蒙逊心里不免打起了鼓,暗暗犹疑道:“难不成真是我弄错了,否则一个大活人岂有搜不出的道理?说不定,是那几个负责追捕的笨蛋看走了眼,却让老子在这儿平白耽误工夫。”
他心中一虚,随口道:“师父正在静修,你此刻去了也见不着。”
小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默然盯着蒙逊。蒙逊明白,这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他万没想到,平素木讷低调的小师弟一旦发作起来,竟也是个牛脾气。
今夜这个跟头算是栽定了。假若异日小蛋再到叶无青面前告自己一状,说他公报私仇,大闹寞园,欺辱同门师弟,这罪名不重,可也不怎么轻。
蒙逊左思右想,一肚子火没处可发,重重一掌轰在身边一株大树上。巨响中,数丈高的参天古木寸寸碎裂横飞,一团团火焰燃着枝叶,迫得众人躲闪招架,他恶狠狠瞥过小蛋,寒声道:“走,到别处搜!”
一众人离开寞园老远,蒙逊尚能听到江南亮着嗓子在身后道:“送蒙少——”
蒙逊忍不住恨恨吐了口浓痰,只觉平生以来,今夜的遭遇最窝囊。而他和小蛋之间的芥蒂,亦越来越深,好在小蛋没有告状的习惯,叶无青也并未就寞园的风波责问蒙逊,仅是敦促厉无怨等人尽速查明盗贼的身分和下落。
杜先生的突然离奇失踪,等若不打自招,也给蒙逊对小蛋的怀疑平添了几分筹码。
但既然蒙逊满园搜查大闹一场,也没能证明小蛋与此事有瓜葛,就更不会有人再去触这个霉头。何况,任谁也无法想象小蛋会冒险窝藏一个下人。
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渐渐平息。毕竟,蚀龙香鼎或许是白鹿门的至宝,可对忘情宫来说,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接下来让小蛋煞费苦心的是,如何把蚀龙香鼎和悄悄火化了的杜先生遗骨,送还白鹿门?
依照忘情宫的门规,门下弟子若想下山远行,必须得到允准,假如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一方面叶无青未必同意,而另一方面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杜先生的问题,到时候,反而有可能引火上身。
百般无奈,小蛋惟有静待时机。实在不行,也只能等到后年的紫竹林之约,再想法子抽空跑一趟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平静与不平静中过去,小蛋照旧陪着楚望天捏泥人,看星星,楚儿也好似已经放弃任何劝说他的想法。
这天小蛋又捏完了一个楚儿的泥像,楚望天瞅了几眼,终于评了句:“有点意思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足以让小蛋开心不已。
而好事成双,刚过掌灯,江南便兴冲冲地赶到朱雀园,禀报小蛋他的干爹常彦梧来了,而且已经进了寞园,小蛋闻讯不由大喜。
屈指算来,自从天雷山庄一别,他和常彦梧足有将近两年没有碰面,甚至连彼此的音讯也因万里风尘而受到隔膜。
匆匆赶回寞园,小蛋就听屋里一个熟悉无比的嗓门正在向阿青、小冰等人吹嘘着自己的光荣战史,不时从屋里迸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他迫不及待推开门,欣喜道:“干爹!”
只见常彦梧大剌剌地担起二郎腿,拿着小茶壶居中而坐,好生悠闲自在。瞧见小蛋进来,他脸上的喜色一闪而没,干咳了两声才慢条斯理道:“你回来了?”
小蛋点了点头,见常彦梧虽是风尘仆仆,但精神十足,也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常彦梧又惹了什么祸,被人打成重伤,才不得已逃到忘情宫找自己避难来了。可眼下看他眉飞色舞的神情,显然不像有事。
江南招呼道:“天色不早,大家伙儿先散了罢。阿紫,上房收拾好了么?回头请常五爷过去休息。”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告辞,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小蛋笑呵呵问道:“干爹,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您老人家这两年过得还好罢?”
“好,好得不能再好。”常彦梧套着壶嘴吸了两口,说道:“少了个拖油瓶,老子独往独来,不晓得有多快活逍遥。”他放下小茶壶,又问道:“你怎么样,叶无青对你还好罢,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蛋摇头道:“没有,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常彦梧素知他这个宝贝干儿子的秉性,纵然吃再多的苦头也绝不会向自己诉苦抱怨,他哼了声道:“要是有谁敢为难你,跟干爹说。咱们明的干不过,玩阴的老子怕过谁?普天之下,谁能是我神机子常五爷的对手?”
小蛋心头暖洋洋的感动,微笑道:“真没有。师父还有楚儿师姐他们都对我很好。”
常彦梧将信将疑,说道:“我这回来,想住上一阵子,顺便也拜会一下叶宫主。”也难怪,如今他老人家的干儿子是叶无青的小弟子,两人的身分也有了平起平坐的基础,用上“拜会”两字已经很客气了。
况且,当今的翠霞派掌门盛年见着自己,也要称兄道弟,叶无青再强也压不过人家罢?
小蛋笑道:“干爹您想住多久都成。要是气闷了,我就请假,陪您四处走走。”
常彦梧挥挥手,道:“你忙你的,老子哪用人陪?”嘿嘿又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惹了麻烦,才跑到忘情宫来找你避风头的罢?”
小蛋一笑,也不回答。
霸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爬到他肩膀上对着常彦梧道:“那可难说。干爹,你还是多看着他一点儿。我瞧这老家伙贼眉鼠眼的,说不定,会在忘情宫捅出什么楼子来。”
常彦梧差点从椅子里滑坐到地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乌龟说话的,他瞠目结舌道:“小蛋,这会说话的红壳家伙刚才叫你什么来着——『干爹』?那老子岂不是牠干爷爷么?”
你若是龟爷爷,我不就成了龟孙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霸下怒冲冲道:“你才是乌龟!”有心喷火烧烤常彦梧,终究碍于小蛋而罢手。
小蛋忙道:“小龙,别没礼貌,他老人家是我干爹。”而后抢在常彦梧开口前解释道:“小龙是我收养的一头霸下,牠还小,是顽皮了些,您别介意。”
常彦梧凛然一惊。他这才明白,原来这红壳乌龟居然还有个名字,而且是传说中的天界神龙之子,心中暗道:“他奶奶的,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敢情这话用在王八身上,也一样管用。”
他不忿霸下的讥嘲,有小蛋压着牠,也不怕这小家伙造反,当下故意嘿嘿笑道:“孙子,还不过来叫爷爷?”
霸下小眼怒目圆睁,鼻孔里呼呼喷着殷红热气,愤愤叫道:“气死我了!”张嘴射出一溜火线,正击中常彦梧摆放在几案上的小茶壶。“哧哧”微响,紫砂茶壶弹指化为飞烟,却未伤及底下的几案分毫。
常彦梧吓了一跳,瞅着霸下气呼呼掠出屋去,舔舔嘴唇道:“乖乖,这龟孙子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却不知龙肉的味道怎样,好不好吃……”
小蛋头大无比,看着半空中尚未散尽的青烟。
自己的干爹和干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要有难了。
次日恰逢叶无青考教弟子的日子,早会散后,他在克己轩亲自接见了常彦梧,虽然整个过程仅仅是端茶、喝茶、送客,可也足以让常彦梧得意上好些天。
他老人家素来闲不住,整天走东窜西,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碰到人家必定要先说上一句:“我是小蛋的干爹,你知道小蛋是谁么?怎么,你居然不晓得?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