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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往事,令三个年轻人同时久久无语。
年历唏嘘慨叹:“所以当夫人瞧见那柄雪恋仙剑,便立即明白小蛋和敝宫之间定有渊源,这才主动出言询问。”
“还敢不敢认我这个朋友?”丁寂拍拍小蛋肩膀:“现在你清楚我的真实身分了,也就知道,我爹可是忘情宫的第一号仇敌;而你的师祖楚望天,曾杀害了我娘亲的外公……咱们两家,说是形同冰炭、誓不两立,也绝不为过,迟早得为了翠霞派的事开打。”
“敢啊。”小蛋淡淡地笑了笑:“往后,我还是叫你小寂。”
翌日天明,小蛋与丁寂、年历道别,随楚儿返回忘情宫,向叶无青复命。
屈指一算,出外十多天了,从漠北到东海,差不多横跨了大半个天陆,而际遇之奇,更令小蛋自己也绝不曾料想过。
分离前,小蛋、楚儿特地与丁寂一同前往幻月庵,向空痕大师告辞。
三个人轻轻走进禅房,青灯下,空痕大师跪坐在地,手抚经书,正虔诚地捻珠低诵。
三人在空痕大师身侧的蒲团上落坐,也不打扰她的功课,静静聆听诵经声。
渐渐地,楚儿的心神,被空痕大师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深深吸引,融入到一片宁静而超然的佛法天地里,眸子里逐渐多了几分柔和,她沉醉其中,全然不觉光阴飞逝。
空痕大师诵读完最后一行经文,合上经书,禅房里静谧安详,但余音彷佛绕梁不绝,屋外奇花异草流光异彩,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投影在三个年轻人的身上。
他们默默垂首,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佛经感动了他们,还是空痕大师忘尘无我的超脱意境,令他们忽生顿悟。
空痕大师缓缓起身,问道:“两位小施主这就要离开东海,回返忘情宫了么?”
“是的,大师。”小蛋跟着站起来,回答说:“我和师姐特地前来向您辞行。”
空痕大师轻轻点头,转过身打量楚儿道:“楚儿姑娘,妳相信命么?”
楚儿一怔,不明白空痕大师为何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道:“不信。”
空痕大师淡然微笑:“我如妳这般年轻时,也曾有过同样的回答。但如今,我却相信宿命天定,有因必有果。妳与佛门无缘,却与贫尼有缘。所谓聚散无常,或许妳我还有再见之日。”
楚儿诧异地望着空痕大师,难道这位历经情爱沧桑、大彻大悟皈依佛门的女尼,已然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茫然问道:“我与大师有缘?”
空痕大师含笑看着她,彷佛是见着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久已恬淡空明的心底,升起一缕细细的苦涩,她握住楚儿有些凉的纤手:“相见是缘,执手亦是缘。”
留着楚儿默默思索体会,空痕大师转向小蛋,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色瓷瓶:“这里面原本有两枚玉京散,是昔年魔道第一神医布衣大师的遗物,集天地间一十八种珍稀药草,活死人、肉白骨,乃当世第一流的疗伤圣药。先前为医治霸下,贫尼已用去一颗,最后一枚,我便赠给小施主。”
小蛋连连摇头谢绝道:“大师,这丹药如此珍贵,还是您自己留着罢。”
空痕大师微笑道:“贫尼僻居幻月庵,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用它了。如果将来此丹能借小施主之手救回一条性命,也算是你代我行了一桩功德。”
丁寂接过瓷瓶塞到小蛋手里,笑道:“客气什么?不想要,你回头送给我也成。”
空痕大师莞尔道:“安儿,你不必眼红。贫尼就将天殇琴传给你罢。”
丁寂闻言不禁喜上眉梢,心道:“她老人家见我这次出门吃了大亏,怕我日后撞见那鬼老婆子再吃苦头,所以才将天殇琴传给我。有了天殇琴,就算我打不过她,自保却是无虞。”
天殇琴本为魔教镇教之宝,二十余年前,丁原正是凭借此琴纵横天陆九州岛,横扫八荒六合。
潜龙渊一战后,丁原便将天殇琴交还给空痕大师,从此一直留存于幻月庵内。
当下丁寂送小蛋和楚儿离开。小蛋说道:“小寂,那晚在平沙岛上,你中了绿袍老妇的毒爪,一点事儿也没有,我师姐却险些丧命。这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丁寂不以为意地笑道:“那是拜我爹娘所赐,将蕴有九转金丹和灵朱仙果药力的精血遗传给我。老妖婆的鬼爪子再狠,也伤不到我。”
小蛋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如此。不晓得我肚子里的虫宝宝能否化解毒爪。”不过,这种事情心里想想可以,却大可不必亲自去验证了。
一路御风西行,小蛋和楚儿这日午后抵达忘情宫,径直前往克己轩拜见叶无青。
楚儿向叶无青禀报了追杀欧阳泰克的经过,又说起东海平沙岛的遭遇,小蛋只在一旁听着,直等叶无青问话时,才简略补充回答。
叶无青木无表情,冷笑道:“三天前,厉副宫主和姜、简两位长老率领本宫精锐,会同无离门、盘火崖两路人马赶赴东海。此刻,平沙岛多半已化为焦土。”说罢,他傲然一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忘情宫绝不可辱!胆敢犯我者,虽远必诛!”
小蛋大吃一惊,记起自己曾用耳鼠传讯,将楚儿遭擒的事情托欧阳泰斗转报忘情宫,没想到叶无青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下手又是如此之狠。他低垂着眼皮,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后悔。
尽避平沙岛一战,他险些丢了性命,最后总算命大逃出饕心碧妪的毒手。然而只因楚儿被擒,叶无青便血洗整个平沙剑派,这样“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事风格,未免过激了点。
叶无青瞥过小蛋,见他不吭声,淡淡笑道:“常寞,这趟差事你做得很好。尤其在楚儿突然失踪后,你仍能保持冷静,查找判断绑架者的来历,更是难能可贵。从明日起,为师亲自传授你本宫至高绝学『忘情八法』,以作嘉奖。”
小蛋闻言并无欣喜之意,微微躬身:“多谢师父。”偷眼看向身边的师姐,只见楚儿神情淡漠,目光迷离,也不晓得心中正在想着些什么。
这时一名忘情宫护卫入内通禀:“宫主,门外有三个蓬莱仙岛的弟子求见。”
叶无青一怔,喃喃低语道:“蓬莱仙岛,他们的人来干什么?”
千年以来,海外三大圣地一贯保持超脱立场,少有弟子在天陆公然露面走动,而蓬莱仙岛则是其中最为低调神秘的一家,除了每隔一百二十年,会广邀正魔两道豪雄出席蓬莱仙会外,几乎与世隔绝,更不会主动派遣弟子登门求见。
那名护卫微一迟疑,恭声回答道:“他们是护送老宫主回宫的。”
“什么?”即使是蓬莱仙岛的掌门云临真人亲至,叶无青的内心,也绝不至于产生如此强烈的错愕与震撼。他手中端着的青花瓷茶盏轻轻颤了下,被他缓缓放回案上。
在蓬莱仙岛上囚禁了整整十八年,几乎已被人渐渐淡忘的师尊楚望天,居然回来了!
他徐徐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让人看不出心头究竟是喜是悲,吩咐道:“楚儿,常寞,随为师一起前去迎接蓬莱仙岛的三位贵客和……”他的语速进一步放慢,一字一顿道:“你们的师祖!”
小蛋与楚儿并肩跟随在叶无青身后,出了克己轩,路上谁也不说话。
小蛋打量着叶无青傲岸的背影,暗自诧异:“楚老宫主被蓬莱仙岛送回来,忘情宫可说是大有颜面,为何师父的神情里不见一点喜色,反而显得有些阴沉?”
脑海里灵光一闪,恍然道:“是了,师父已做了十数年的忘情宫宫主,楚老宫主这一回来,他的身分地位可不就变得尴尬了么?”
走出忘情宫正门,石阶顶端的平台上,有三名蓬莱仙岛的弟子正在守候,不远处还停了一头硕大威猛的金色大鹏。
金鹏背上有两排素底描金的乘座,一名鹤发童颜、身穿锦袍的老者,斜靠在后排软座里,双目半睁半闭,似在假寐,正是他的师父、前任忘情宫宫主楚望天。
叶无青抬步走到金鹏前,毕恭毕敬地弯身行礼道:“师父,弟子迎接您老人家来迟了。都怪弟子无能,让您这些年受了许多苦。”
楚望天垂着头,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无青笑了笑。他素知师父架子极大,今日好不容易回到忘情宫,自然要等着别人做足礼数,挣得了十成的面子才肯下来。于是,他提高声音又道:“师父,弟子接您来了。”
孰知楚望天依旧毫无反应,叶无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免尴尬,他暗生愠怒,脸上表情却越发真诚,保持着躬身施礼的身姿,默默注视楚望天。
护送楚望天回归的一名素服美貌少女见状,柔声道:“蓬莱仙岛门下阮秋波,拜见叶宫主。我等不速而至,多有失礼了。”
叶无青借机挺直身躯,抱拳道:“阮仙子此来令敝宫蓬荜生辉,叶某欢迎之至。不知家师到底为了何事对叶某不理不睬,莫非是因为旅途劳累之故?”
阮秋波摇头道:“楚老宫主自入住敝岛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起初几年里,他时常狂躁不安,动辄大发雷霆。可日子久了,又渐渐变得沉默少语,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再到后来,竟似有了迟钝健忘之症状,甚至连思维都发生了混乱,让人无从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
听了这话,刚刚闻讯赶至的忘情宫长老藤皓叫道:“什么,妳说老宫主发疯了?”
阮秋波叹息一声道:“不是疯,而是状若痴呆,迷失心性。掌门真人也曾想方设法为楚老宫主医治,可惜天命难违,情形越来越糟糕。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决定送楚老宫主回返贵宫,也好让他能够落叶归根,安度余生。
“这件事,我们已征得翠霞派盛掌门和碧澜山庄姬庄主的同意,就算敝岛对楚老宫主聊以补过。”
叶无青目光一闪,掠上金鹏,轻声唤道:“师父,师父?”
这次楚望天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茫然地扫视过叶无青,嘴唇微动:“你……叫谁啊?”
叶无青百感交集,道:“师父,我是无青,您晚年亲收的小弟子。您不认得了么?”
楚望天眼珠呆滞,愁眉苦脸地想了许久,终于一笑:“是无青啊?我不是让你闭关修炼么,怎么,又偷懒溜出来啦?”
叶无青哭笑不得。
阮秋波道:“叶宫主,我们还是先请楚老宫主入宫罢?”
叶无青点点头,阮秋波跃上乘座,扶起楚望天道:“老爷子,咱们到家啦。”
楚望天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地站起身,任由阮秋波将他搀扶落地。
叶无青伸出手,想扶住楚望天另一边的胳膊,却被他甩脱:“不要你们扶,我要自己走。”他挣开阮秋波,一个人晃晃悠悠,朝宫门内行去。
小蛋站在人群里,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忘情宫楚望天,不世枭雄,昔日魔道十大高手之一,关于他的传闻,小蛋也听干爹常彦梧说起多次。然而十八年后,当他重新踏上宿业峰,居然会是这般情形!
叶无青脸色冷峻,一言不发地与阮秋波跟随在楚望天身侧,一路进到克己轩。楚儿、小蛋和藤皓等人簇拥在后,人人心情惊异复杂,默不作声。而与阮秋波同来的另外两名蓬莱仙岛弟子并未入内,与金鹏一起留在宫外。
叶无青习惯性地举步往自己的座椅走了两步,忽然原地站定。原来,他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的师父、上一任的老宫主已然回来,而且正在这克己轩内,自己岂能再高踞主位?
其它人自然也察觉到这个异常敏感的问题,肃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