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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直冲上脑门,莫莫打心底厌恶这里的人,她盯着那双深若幽潭的眸子,迷雾覆盖了她的眼眶,也蒙蔽了原本冷静的心智,说的话便有了恶意:“碧莲说的对,言语不多的人一旦爆发感情,不是热情似火就是阴冷邪恶,你是后者。她没看错人! ”
夏侯枫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霎时起了一层阴寒的戾气,最后一丝柔秀的神采从他脸上褪去,只余侵肌入骨的冰冷痛苦。他求证似地低沉着声音问道:“她真的这么说过?”
“是的! ”略带报复的快感的回答。
心伤仿佛梅枝上初融的雪水,悄然无声地滑落。存于他心底的铿锵爱意如旧时的一个美梦一样在迂回梦醒瞬间失去了它所有的意义,空留怀旧的伤感。夏侯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莫莫仍然不解恨,她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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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53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53节
作者: 赵家西施
外室清冽的雪气稍敛了她的怒气,在雪地里跑了几步,寒气包裹着她的脚踝,胸前背后一片冰冷,冻得她牙齿咯咯响。微带着后悔的情绪,莫莫拢了双手冲他喊着:“喂! ”
夏侯枫滞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看她,飘忽的身影轻盈地跃过青石砖墙,惊起几只在雪地里觅食的寒鸦。
心火重又燃起,莫莫攥了几把雪花,压成球,使劲地往墙上扔过去。一声轻微的闷响,雪球扑碎在墙面。一只寒鸦“呱”地怪叫一声,扑楞楞地敛了翅膀,像是黑铁铸成似的,一动不动地立在墙上,骨碌着血红的小圆眼睛。
“我恨你! ”她带了哭腔,冲着青石墙喊着。
四周安静极了。当沉重的心情转为寂寥的时候,景色便会变得尤为鲜活。遮天的白色,覆了天地。千丝万缕的冰凌雪条从屋檐上垂下,折射的迷光耀人眼。轻薄的阳光不敌厚重的冷感,寒冷无微不至地侵入她的肌肤,莫莫摩挲着双臂,吸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子,深浅不一地踏着雪往回走去。
房间内的盆火燃着,火影明明灭灭,用橙红细腻的笔触描画着一方被拘束的朦胧暖意。莫莫拂去沾在袖子上的雪花,褪了被雪水濡湿的鞋子,坐在火盆前,隔着眼前雾气织就的如烟轻纱,微红了眼眶。
“哎,”夏侯兰又出现在门口,鹿皮靴子轻踢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别这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知道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父王不在,没人会拦着你。你毕竟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对我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夏侯兰又抱了双手在胸前,半倚着门,傲然的模样,正了声说道:“不过,大雪封山,山外又有战事,乱得很。我劝你还是安安静静地住段日子再说。”
莫莫一动不动地望定她:“什么战事?”
“别说你还不知道。”夏侯兰轻轻一笑,笑意随即散于无痕,冷然地说着:“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和我们的战事。”
原先细柔流散的思念像一根中了魔法的藤条,急速催生了旺盛的枝叶,紧紧地缠住这份囊括了蚀骨纠葛的甜蜜。莫莫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低垂了眼睫,一道浅淡阴影:“迟早要打。”
“没错,迟早的事儿,谁叫你们断了我们的财路。”夏侯兰不依不饶地说着。她抬着下巴,高声问道:“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夏侯兰噎了声,半天才支吾着说:“他没理我。”
“那我也请你现在就出去。”
第八十五章 烽烟望五津(一)
一片荒凉戈壁,乱沙似雪。沉落在长河边际的圆日铺了道残阳的血红于水中,一点飞鸿影过,竟妆饰得这自古就布满萧瑟杀气的战场有了一抹胭脂的薄媚。
战场亦是坟场,新垒的坟丘在一圈圈地增加,寒风凛冽,飘动数杆白色纸幡,几点幽幽磷火乱黄昏。隔几步,新烧的野火隐隐,暮鸦扯着沙哑的嗓子,张开黑色翼翅回翔在未及入土的亡人身旁,啄食着英雄们尚未冷却的一脉热血,衔飞上盘曲着焦枯身躯的胡杨枝头。
烽火台燃着一股浓烟,孤单地横贯了空际。
战事在持续。
落日韬映之际,笼起海市蜃楼般飘缈的一骑人马,黑影跃出地平线,越聚越多,以压城之势急迫逼来,杀气腾腾地卷起漫天的黄沙。
“是胡人! ”
战鼓再次擂响,城墙上的弓箭手齐整待发,强弩拉开饱满的弧度,翎羽利箭在指尖闪耀着肃杀的光芒,直指铺天盖地而来的胡骑。“放! ”将士一声喝令。利箭挣脱了弓的束缚,密集如群飞的燕群,伶俐地斜刺过长空,无声划向咄咄逼来的敌群。
箭阵落地之时,已见人仰马翻,垒外死士之残甲累累成阜。
“再放! ”又一阵黑云旋过,日光斜射,挟潮鸣电掣之势,哨音浮于战云黯淡处,箭如雨般落下。
几里之外的城墙下,一河抱城流,断肢残骸漂浮在染红的河面,映得残阳更胜血。兵士们雄壮的呐喊声响彻天宇,战马竭力嘶鸣于阵前,金戈铁戟碰触时,肉身血光溅染锋芒。撕裂的旌旗屹立在血肉之躯铸就的筑台下,迎风猎猎,诉说着誓死报国的忠贞。
杀戮和抵御在满手血渍之时不经意地停顿。
浓烈的血腥溢满战场,生灵涂炭不过是肉身与利剑碰撞时必然惨烈的结果。风裹卷着青色狼烟,轻缓地散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鸠鸟盘旋在积累的尸体堆上,寻觅着下一顿新鲜的美餐。燃了火的胡杨露出焦黑的半截枝木。
野烧愈加肆意,如山的尸骨在落日余晖下显露出死亡阴沉的本色。一只沾满血迹的手颤颤地伸向天空,近乎绝望地张着五指。几具尸体滚落,探出一张年轻的脸,小兵大口地喘着气,扒开压在身上的尸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血色霞光坠在暗黑色的江面,浸染了他尚未深谙世事的眼神里的恐惧。很快地,劫后余生的庆幸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小兵笑着抹了下鼻子,望了一眼遥远天空下战火辉煌的城池,拔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凝滞的白茫茫在阳光的催促下开始流奏着明丽轻快的曲子,雪水适意地在枝头点滴,点点滴在暖榻软枕边的香梦里。天空清碧如海,偶有几片轻舒漫卷的云,也纯净如开在月色下的几朵玉莲。
莫莫蹲下身子,略嫌生疏地系着鹿皮靴子上的扣带,打了个结,不太满意,又重新解开。重复了几下后总算基本满意地绑好靴带,她站直身子,眼前突然黑了一大片,来势猛然的晕眩袭得她差点摔倒。她扶着椅背缓了会神,呼了口气,又蹬了蹬腿,确定靴子舒适后,取了备好的狐皮斗篷。
出了门,莫莫深吸一口满山满谷带霜的清新空气。周围没有一丝风息。青石砖墙头的一株绿枝已迫不及待地绽出米粒大小的嫩红。她聆听着雪水轻柔地拍打在解冻春土上的微语,声响十分奇妙地穿过墙外广阔寂静的雪原,一如这春夜长远。
她要离开这里。
夏侯家错落有致的房舍在莫莫的眼里是陌生的,摸索着走了段檐下路,便失去了大致的方向。碰过几名侍女家奴,或是冷漠地擦身而过,或是照规矩做样子点下头行个礼,没人指点她怎么出府,况且她也不愿意开口问这些陌路人。
抬首望着天井里被隔得四四方方的青蓝苍穹,她竟然又有了哭泣的欲望。
殿舍空空荡荡地飘来马匹驰过雪径的细碎蹄声,隐约止于庭前。莫莫蹑手蹑脚地来到庭门后,扶着门框探出脑袋瞅着庭院里的动静。
一匹伤痕累累的马,呼哧着沉重的鼻息半躺在拴马石前,浑身带着战争所给予的残酷痕迹:被衔铁勒得变了形的嘴巴,布满疮痍和伤疤的腹侧,被铁钉洞穿了的蹄子……只有它额上覆着的那撮妍丽的毛才能让人恍惚忆起曾属于它的轻捷和遒劲,野性所赋予的自然美质。
出于某种哀怜的感觉,莫莫向它走去。她不敢靠它太近,绕来绕去绕到马的面前,和它面对面地相觑着。
马儿的眼神坦率而善良,甚至可以说是敏感。这让莫莫忍不住想摸摸它,她刚伸出手,被站在身后的人给制止了。
“你别碰它,它性子烈。”夏侯枫轻捷地来到马前,抚慰地拍拍它的脖颈,抚过它长颈上的鬣毛。
阳光集中了一束,照在夏侯枫眉目深秀的脸上。莫莫第一次完全看清楚了他的面容,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在璀璨的光线下多了份难得的明亮。
“它受伤了。”莫莫轻声说着。
夏侯枫熟练地除去沾在马儿身上的泥草,表情冷清地说着:“这是我大哥的马,难得它还认得回来的路。”
“他死了吗?”莫莫陡然一惊,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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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54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54节
作者: 赵家西施
“不知道。”夏侯枫牵着马缰,马儿有些困难地站起虚弱的身子,身下已是一滩斑斑血迹。他牵着马走几步,回过头,眉间微锁:“你哪里都别去,在这儿等我。我还有事情要办……”
“你要上战场吗?”
夏侯枫偏过脸,浮起一层奇异的微笑:“怕我伤了你的心上人?”
情人节快乐
第八十六章 烽烟望五津(二)
阳光跳跃在他的脸上,搅起碎金似的光斑。暖煦的感觉奇异地萦绕在她的心里,这犹如亲情久居在黑暗迷雾所笼罩的深闺中,突然在此刻向明朗发出邀请的亲切笑容。
莫莫的担心是双向的,她用哀求的口气问道:“可不可以带上我?”
“不行,太危险了。”夏侯枫一口回绝了她的请求,平和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他摸着战马身上短而密的体毛,郑重地向她解释着他的见解:“挑起战争的借口可以很模糊,重要的是结果。因为双方做着重复而繁琐的事情,都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简单而又粗暴的目的。这就是战争的轨辙。你改变不了什么。”
澎湃浩瀚的理由解释得安宁沉静宛如一潭春水,莫莫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记住,哪儿都别去,等我回来。”他又关照了下,牵着马走了。
莫莫征征地看着夏侯枫离去的背影,似乎还未来得及适应彼此间微妙转变的态度。阳光同他们打了个明媚的照面,催生了春日青青如水的草色,也顺势捎来一片蕴含了雷雨的浓重黑云。
画檐角下垂落一丝蛛网,被微风吹断,亮起一线细腻的光。
地面上马蹄留下的印迹直通外面,莫莫回望了下已远离的人影,拢了下鬓间被风吹散的发丝,顺着印迹往外走去。
雪未融尽,撮撮白芦花似的点缀在黑土上。料峭的寒意在她掩上大门后迎面扑来,原野上莹亮的积水潋滟,通过融解的雪的浓重的水气,已经闻得出土地温暖的气息。
雪落有晴天。她要回去找他,哪怕中途面临的将是一场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