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单昆沉吟片刻,往地上一指,断然道:“挖坑!”
既有震地雷这样的炸药,挖坑的铲子自然是早备着的。几位趟子手闻声上前,三下五除二,在他指点下的地方挖出个尺半浅坑,正要歇手,不提防单昆见他们行动犹豫,早抄起一把铲子,一铲下去,那坑又深了一尺。葛鹊占在旁劝阻道:“炸药粗制,不精密,再深下去,只怕引不发了。”
单昆不答,指着浅坑又道:“再挖下去,三丈深,两丈方圆。”
这就是个相当大的坑了。众人中除了葛鹊占不解何意,一起上来帮手。谢孤桐尤其干得兴高采烈,不一会坑成,正眼巴巴地等着埋雷,不想单昆早从驼背上掣下两部千步弩来,手一扬,迅快掷在坑内:“快,统统埋了!”
这回不独谢孤桐张大嘴巴,就是其余镖客也都一起错愕。然而规矩是不便多问,何况单昆为人精细沉稳,在镖局中素有盛名,积威之下,便有几个奔过去,拿了其余八张千步弩,并两大捆弩箭,一起扔在坑内。葛鹊占先回过味来,点头道:“是呵,这弩是祝公子的,用来射杀他同门师兄弟,只怕要给他添麻烦。”
谢孤桐不免顿足:“什么麻不麻烦的!我们是在打强盗,又不是……这下只好单用炸药了,快挖坑,快挖坑!”
单昆果然又吩咐挖了个坑,还是三丈深,两丈方圆。自然也不象埋雷用的,倒也是埋雷,是让众镖客将所有制好的炸药拔去引信,扯去机关,一起埋入坑内。这一下,便是谢孤桐再没有江湖经验,也了然了他的用意:“呀,你这是放弃抵抗!你、你、你是不是要束手待缚!”
单昆倒是心平气和,一指远处沙丘:“你去那里藏好了,不要出来。”
谢孤桐简直气得没法:“我为什么要藏!我爹让我来学江湖经验,不是让我遇事藏着!你们怕这帮浑小子,我可不怕!都闪开了,看我一个人去教训……”
单昆脸色一沉:“你嚷嚷什么?这里可不是杭州府,你大呼小叫的!这是昆仑派跟马帮争地盘,与你江南谢家狗屁相干!你愿意搅进来就搅,反正日后是陆文夫跟你爹翻脸,干我屁事!”
谢孤桐一怔,单昆愈加声色俱厉:“你听好!要不想给家里惹麻烦,不止现在要藏好,将来也永远不要跟人提起,你曾经碰见过这么一档子事!”
谢孤桐气势一沮,呆看着他,竟被话里一种明显陌生的东西给震住了。那不止是陌生的单昆,更陌生的,却是世事,完全没有她胡混了十六年的熟识,没有无尘子的绿毛狗,也没有顾二公子的金丝翡翠,当然,更没有那个混蛋王辽送过来的,来自昆仑山的那种叫作“变色龙”的奇异的高山蜥蜴……
那边单昆喝斥已毕,不再理她,自管分派人手迎敌。说是迎敌,倒先做好逃跑的准备,跟安排谢孤桐一样,叫人在远处沙丘藏好两匹带足食水的骆驼。还怕不够,又吩咐各人尽量多带。一众镖客不是傻子,谁不清楚跟昆仑派不是对手,在沙漠中逃命的本钱岂敢大意,还没开打,每人身上先鼓鼓囊囊,至于防碍挥舞兵刃。
好容易料理得差不多,这才拉起几十头骆驼,在沙地上匍匐卧倒,排成半圈,勉强组成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就是根本挥不开的短兵器。最后是估计也难以射准的暗器。几经安排,沙地上人畜来去,一片杂乱,自然淹没了适才挖坑的痕迹。
再抬头,南方沙漠中的来客越驰越近,果如谢孤桐所说,人人蒙面,自眼睛以下,都勒着块黑三角巾。只是沙地柔软难以疾行,来者看着切近,迎面驰到总还要些时候。葛鹊占等得无聊,一回头,见谢孤桐还呆在原地不走,安慰道:“不要紧的。既然是昆仑派的年轻弟子们胡闹,大家也就胡乱应付应付罢了,左右这镖将来可以跟他们师长要。”
“昆仑弟子?”单昆一声冷笑:“那也要我们指证得出来。这些人蒙着脸,自然不会使用本门武功,当然昆仑重剑也没带来,暗青子也不会是昆仑刺。以我们的身手,又逼不出他们的真功夫,哼!”
谢孤桐再献一策:“如果能够趁乱,扯下他们的蒙面……”
“这是逼着人家杀人灭口了,” 葛鹊占摇摇头:“行不通的。”
谢孤桐还待要说,却见单昆见敌人逼近,缓缓从背后掣出双钩,横眉睨她一眼。这意思倒是容易明白,不免解释一番:“我不忙着藏,反正我的轻功……”
“反正你的轻功,也足够说明你谢家的底细了。”
谢孤桐辞穷,然而到底不愿在这节骨眼上撒手而去。一眼瞥见沙地上还有处理炸药时零星散落的黄土硝石,情急智生,一把抓起来,便往脸上抹。黄沙粗砺,蹭得满脸生疼,也顾不得了,三两下抹成个谁也不认识的大花脸,又黑又黄,昂头道:“大不了我不使轻功,等你打败了,再跟着你逃,就不信连滚带爬,也跑不过你们!”
说话间第一拨蒙面人已到,十几匹马飞沙走石,呼啸而来。单昆不再跟她噜苏,就势跳出驼群,抱拳道:“在下洛阳虎翼镖局单昆,押送马帮……”一句话没完,半空中银光一闪,早有人飞身而下,长剑在空中出鞘,分心直刺。只得亮起双钩架住,霎时间跟来人打做一团。驼圈内众人见势不妙,短兵刃此时派不上用场,后面一圈暗器防线责无旁贷,疏疏密密向外打出一阵暗青子来。
来人果然不似寻常盗匪,叮叮声响中,那些暗器无论疏密,都被他们就马上抽出长剑,纷纷拨落,一边挟势冲锋,一鼓作气跳入驼圈。驼圈内葛鹊占一挥手,众镖客使短兵刃的也罢,擅暗器的也好,不管身上干粮食水带得多么累赘,也都一起朝上奋勇迎击。顷刻间乒乒乓乓,双方打得个不亦乐乎。
谢孤桐身处乱军阵中,眼睛里却怎么也只有个单昆。从两片驼峰上望出去,单昆的功夫虽则勉强,好在跟他放对的昆仑弟子一不用本门兵器,二不用本门内力,三不用本门招数,手段也打了不小的折扣,这才好不容易支吾得住,也就难免捉襟而见肘,只看得谢孤桐恨不能代他使一把劲,正紧张急切,突然眼前一亮,看见那蒙面人额头上的一小块伤疤——
原来,这就是那个最最可厌的王辽。想这家伙前年来她家做客,在掌门陆文夫跟前装出一脸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仁义,一转背可全不是那么回事,欺负她年小,居然跟她说些十分费解莫名其妙的言语,被她当机立断就地取材,从盆景里拔起一座径尺来长的假山,一举凿在他头上……
嗖!
一柄长剑破空刺到。谢孤桐这才将眼睛从王辽的伤疤里拔出来,要待迎敌,天蚕练自不能用,空手入白刃也容易暴露家数,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倒是那人颇有名门弟子的风范,见她干脆吓傻了,倒转剑柄,在她额头上一磕。谢孤桐眼冒金星,心中痛骂昆仑派一千零一遍,向前壮烈倒下。
这一倒下,才发现思虑欠周,倒得根本不是地方。尽管脸还是不屈不挠地朝单昆那边侧着,那禁得正前方一个浑厚高耸的骆驼背,一下子把视线给挡得结结实实。没奈何,只得坚持着不晕过去,两手抓地,顽强地向前爬行。这一来,倒把磕她一下的昆仑弟子给弄糊涂了,愣一愣神,见她挣扎得痛苦,未免大不忍心,向前又补一脚。
这下子饶是谢孤桐早有准备,被这脚踢中腰眼,还是险些闭过气去。对昆仑派的诅咒不免升级为一万零一千零一遍。然而骂归骂,气归气,最最可恨的是,任是受了这许多辛苦,多挨这一脚,还是没能爬到两头骆驼首尾相接的缝隙处。
也就没能从缝隙中,看到单昆的最新战况。而驼圈内的战局这时已经见出分晓,那迎面向谢孤桐刺来的长剑,便说明对方第二拨人马又到,众镖客哪还能支持得住,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个虚晃几招,丢下一地的骆驼货物,三三两两撒丫子飞跑。那边昆仑派见马帮的货已到手,自然犯不上跟一个三流镖局较劲,也就不追。
便只剩下单昆还在苦战。谢孤桐闭着眼,听着双钩在骆驼那一侧舞动的风声,艰难滞涩,就知道情况不妙。忽然当的一声,又是吃的一声,又再扑的一声,跟着是昆仑弟子们一片声呼,乱七八糟中忒忒声响,好象是一匹马踏着沙,往西边一直跑去了。后面有人跟着跑了几步,低呼道:“呀,他抢了我的马!”
“别追了,”场中有人道:“他挨了一剑,没有马怎么跑得出沙漠?”
谢孤桐心头一紧,这才知道那当的一声必是钩剑交击,吃的一声想是单昆中剑,后面那一扑,定是抢马。正牵系不已,忽有人道:“张师兄……”
“怎么了?”
那人迟疑道:“我觉得,王师兄那一剑……”
“那一剑很大路,并不是本门招数,有什么不妥么?”
“那一剑当然是大路招数,”那人语气还是迟疑:“可是那一剑之前,王师兄震开他的双钩……”
王辽插嘴道:“我震开双钩,用的内劲当然作不了假。不过你们也都看见了,这人功夫不成,所以执意要跟我打拼内劲,我已经不能使用本门招数,再不用内劲,这架还怎么个打法?再说了,就是不用本门内劲,你以为别人就不会怀疑我们么?怀疑是一回事,可要确实指证,那就又是一码事了。”
那人道:“我就是怕留下实证。总觉得前一剑刚用过本门内劲,后一剑就伤了人,只怕……”
“只怕那一剑中,难免带上本门内劲的影子?”
“希望我是多虑了。”
“那依你说,就是留下了什么,现在又该怎么办?”王辽反问道。
那人半晌不答。最后还是张辉道:“算了吧。李师弟现在才说这个话,也只是事后诸葛,那人要跑也跑远了。依我看,事情还没到这地步,剑伤也不深,不几天长好了,那就什么也证明不了。退一万步说,就是被人认出,我们的目的本来是要提请师门注意,看马帮声势如此,众位师叔伯又只知息事宁人,长此以往,如何是好?这回做下事来,不暴露则已,万一暴露,也好教他们无法退步。”
此话一出,众人才不说什么了,一时上马牵驼,渐行渐远。剩下谢孤桐独卧黄沙,心急如火,好容易挨到众人去尽,才从沙上一跃而起,顺着单昆马迹,风驰电掣,追踪而去。好是其时漠上无风,蹄痕宛然尚在,间有一小块黄沙被鲜血染红,一路追下去,要不了半个时辰,隐隐望见迎面一座大沙丘边上,有人探头探脑。
却是毛十八跟王六两个在把风,远远见她跑来,齐声叫道:“好了好了,这不是谢三回来了?”话音未落,早被谢孤桐掠将过去,一步窜至沙丘背后。沙丘背后,便是适才逃散的虎翼镖局一行,闻声一起凑拢过来,乍见谢孤桐,一句问候未曾说得,轰然一声都笑了。谢孤桐却只是慌着眼睛找单昆,总算穿越两层人缝,发现这人半倚半坐靠着骆驼,果然是受了伤,旧衣服浸着血,潮腻腻的丢在地上,这才赏脸用了她在陕州买的新衣裳,茄花白那件,见她看过来,也笑道:“咦,怎么变独角兽了?”
这声音……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有人笑道:“被人一下用剑柄磕上,可疼不疼?”
单昆也笑:“让你走么,偏不,非得挨这一下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