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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的舒卡斜着眼看我:“就知道你想据为己有,师兄说了,会再拿一个牡丹的过来。”
我唉声叹气:“舒卡,舒卡,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做什么设计不好,要去设计那些大机器大仪器,象你师兄多好哇,设计这种小电子产品啊,生活用品啊,多实用啊,多美观啊,多……”
舒卡推我的头:“多占便宜啊。辛海宁你不许诋毁我的工作。”
好吧,热爱自己工作的人是最美丽的。我捧着百合花回房,一边说:“舒卡下回让你师兄设计一款音响吧,我们只要一个样本。”舒卡笑骂:“辛海宁你好去死了。”
我把花瓶放在桌子上,由于电插座刚拔下来,芬芳水雾还在不断缓缓地升起,真是美。舒卡的这个师兄方文进我认识很久,比舒卡高一届,舒卡工作的时候他读研究生二年级,设计了一副耳环作为毕业礼物给她,那耳环晃动的时候会细细碎碎地响起“致爱丽丝”的音乐,我当时爱极了,眼红得不行,舒卡却豪情万丈地说:“奇技淫巧而已矣!”她那会儿正签了合同准备献身于模具机床。
不过她也没有象平常一样大方地说:给你好了。
方文进研究生毕业以后就进入了奇技淫巧的工作行列,他的想像力丰富,经常有些奇思妙想因为太不实用或成本太高难以投入实践生产,但总的来说,收入还是很不错的。
美丽的舒卡说:“钱这个东西,够用就行。”
够用的概念很广呀,小姐。主要是,方文进此人,高大而不英俊,聪明而又厚道,很不错呀很不错。
我忘了说,舒卡的大学是在距离家乡遥远的地方读的,所以方文进能出现在我们周围,就更加不错了。
二(1)
二
会计部通常也都是一个公司和所有同事都会打交道而且交道频繁的部门,也是各式消息和八卦流通最广泛迅速的所在。我工作的第二天出纳小岳就好奇地问我:“辛海宁,你是江总监的表妹?”
我想了一下,觉得没必要说得太清楚,就说:“其实只是姻亲,关系挺远的。”关系的确很远啊,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还不远?
小岳哦了一声,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江总监有没有女朋友?”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姚紫。姚紫正低着头看报表,微微一笑。
经理在一边笑着说:“小岳你还不死心啊?”小岳振振有辞:“吃不到八卦八卦也是人之常情。”
大家都笑起来,我跟着笑,姚紫笑着看我一眼,解释:“江潮自从进公司以来就是我们这的钻石王老五。”小岳笑嘻嘻:“象他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太少嘛。业务这么优秀出色,为人这么活泼和气,长得这么阳光帅气。”
单证部一个女孩子过来领核销单,接着说;“江总监耳朵上有好多耳洞呢,真是酷极了。”
我噗嗤笑出来。小岳装作花痴地说:“哦也,叛逆美也有了。”这下子全部都笑翻。
江潮的耳洞倒的确是叛逆的产物。我记得是他十六岁初中毕业的暑假,去了他外婆家一个多月,回来就两只耳朵各六个洞,每个洞上一个银钉闪闪发亮。继父气得目瞪口呆,他则一副无所谓的小混混模样,早出晚归,直到开学才取下耳钉,一到周末又马上重新佩戴,不知从哪里弄了辆机车呼啸来去,比谁都早出去比谁都晚回家。
其实江潮之前也挺不羁的,象跟人去学伦巴、学霹雳、学拳,都不是普通少年会做的事,只不过日常行为都还正常。突然间变成这样张扬,让继父我母不安。
那一年多家里气氛挺压抑的,继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妈不方便出声,我也不出声。外面的闲言闲语也挺多的,我天真可爱地装聋作哑。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出来拿水喝,看到他才刚回家洗了澡出来正穿白T恤,干干净净的样子,一扫平日的破仔裤烂上衣邋遢愤怒相,我就说:“商量一下,你也玩了一年多了,轮到我了吧?”
他瞪着我,呆了一呆,我喝了一口水不耐烦地说:“你不就是青春期吗?你以为只有你有?”我扬长回房。
江潮后来笑嘻嘻说:我的青春期就此惨淡收场。
所以很多事情,总是被想得很美很酷,其实内里,切。
不过江潮的工作能力很快就被证实了。据说,江潮同学仅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率领营销部同仁从城内三家公司的竞争中夺取了意大利的一家大客户,只这一单,就确保了今年营销计划的百分之四十。而这三家参与竞争的公司中,包括本省最大的环宇外贸。老板喜上眉梢,放下口风说每个人的奖金加五个点,并且在城里最大的帝豪酒店请所有同事吃饭。
太夸张了。
我摇摇头,这难道不是作为一名营销总监应该做的事吗?
不过那天晚上倒是蛮开心的,老板没有致词,江潮也没有每桌晃悠敬酒,大家嘻嘻哈哈毫无阶级意识地吃喝成一团,到底是开心的事情,很多人都喝多了。
江潮也喝多了,杵着下巴,满脸通红地和他那一桌的同事笑着,也不大说话,只是笑。姚紫就坐在他身边,我偶尔看过去的时候,有时会看到他们低头说话。
我觉得好奇,这么明显,小岳怎么会问我江潮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呢?
我一向奉行与人为善不吃亏的原则,份内的工作不敢怠慢之外,能够帮到的一些边角小事,比如同事电脑上的一些小问题啦,顺便冲杯咖啡之类的啦,都做得愉快而安然。所以我在以前的公司里和同事都处得很好,现在一样很快地加入了新公司大家庭。
在某天回家一起吃晚饭,江潮问我工作如何同事如何的时候,我愉快地答复他,很好啊。他笑吟吟伸长腿坐在转椅上:“也对,你就是喜欢和我作对而已。”
我瞪着他,真是恶人先告状,不知道是谁说我,这么丑怎么带得出去;也不知道是谁跟我娘告状冤枉我传纸条写情书的。不动声色踩住转椅的一个轮子,顺手一掀一推,转椅失去平衡,江潮促不及防,轰隆一声,一个倒地葫芦和转椅一起滚落在地板上,我叉着腰居高临下:“是啊是啊,又怎么样?”
老妈和继父被惊动跑过来,只见江潮半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又叫又笑咬着牙:“辛海宁,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两老摇摇头,转身走开。
我鄙视地说:“你头猪啊,同样的地方摔同样的跟头,我都不希得玩你了!”
我以前和江潮斗争时计谋百出,如滔滔江水层层海浪前赴后继,但是最常用的就是偷偷半卸下转椅一个轮子,等他坐上去后,使大力踩住轮子让它松脱,轻易地就连轮带人把他掀翻在地。偏偏他又最喜欢坐转椅,在整个家里滑来滑去图方便,这叫屡教不改,咎由自取。
江潮正要站起来,一听我这话,又坐倒地上,哈哈大笑。
我变本加利重复一句:“我就玩你了,哼!”
他笑得半天坐不起来。
二十九岁年轻矫健的江潮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宽松的蓝色牛仔旁裹着修长的腿,十月天里仍穿了薄T恤,隐约透出均匀肌肉,眉目爽朗,十分赏心悦目。
我闲闲问道:“江潮,你和姚紫是什么关系?”
江潮一怔,笑容满面地答:“妹妹。”
我简直快吐了:“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他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是啊,好妹妹,和你一样的妹妹,和你,一样好的妹妹。”然后咧着嘴,咬着牙,笑得快抽搐。
我磨了磨牙,很想说:你又没有继父。懒得理他。
吃饭的时候他很认真地说:“海宁,姚紫的业务是很强的,等你们经理调升以后,估计升的肯定是她,你好好跟她学着点。还有,你放心,姚紫和我从小就认识,她会关照你的。”
继父想了一下,问:“姚紫?是……”
江潮说:“就是小紫,以前住我们家隔壁的。”
继父“哦”了一声,看了江潮一眼,脸色有些怔忡。我偷眼看老妈,老妈毫无反应地吃饭。
嗯,青梅竹马,□萌芽之温床。
二(2)
姚紫的业务的确很好,不过我上手也很快。我是好在电脑基础好,因为一向对电脑感兴趣,机缘巧合之下颇学了些技能,再加上老妈常说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聪明,一些寻常会计会觉得头疼的软件问题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翻寻以前的账和报表便十分方便迅捷。
时间长了,渐渐觉得姚紫有些特别。
她很少提及自己私事,却很会倾听别人述及的私事;装作不经心地赞美别人的衣着容貌,就算明明很一般;和异性同事说话必定带三分笑,声音也会软上一两分;在别人不留意的间隙,我会偶尔看到她带笑的脸上有厌倦冷淡的眼神。
但是在她桌面出现的书却是读库、三联、万象和杜拉斯之辈。这和我对这类书的读者的看法很不一致。
她对我通常很和气,但偶尔莫名的会露出奇怪的表情,有几次问她问题,不知为什么明明应该听到了却肃了脸色不搭理。我尴尬之余只好沉默揣测哪里说错了话,过一会儿她又若无其事地和我讨论午餐。
小岳因为也报了名考助理会计师,在看书的同时也讨论几个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讲起他们昏天黑地的工作又是惊骇又是向往,问我喜不喜欢那种生活。
我笑嘻嘻说那些是大神,小女子高攀不起。
经理刚好走进来,笑着说:“姚紫也考过会计师事务所,她大学里的好几个同学都在顶尖的事务所里做呢。”
小岳哗然一声,连连追问:“姚紫姚紫,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姚紫微笑不语。我眼尖,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我想起江潮有次无意地说起姚紫读书的大学在经济学方面是很强的,她有几个同学毕业后在省直机关工作,其中还有她的室友,因为在那里机会好,她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嫁去了香港。公司老板看重她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以后可能会用到她的关系网。
但是我看出,姚紫不大愿意提起她显赫的同学。
她也不提江潮。因为我发现除了我,好象没有人知道她和江潮从小就认识。
这让我和她单独相处时说话加倍小心,不过幸好这种时候她往往收了好脸色不大说话。
我对舒卡八卦:“这叫一个云山雾罩啊。这人好矛盾。”
舒卡同学却专注于细节:“等等,你说她看的都是些什么书?”我答:“杜拉斯、张爱玲、加西亚这些,杂志是三联万象读书这些。”我笑嘻嘻地说:“就是我看不大懂的那些啦。”
舒卡说:“你不是说她对你有时好有时根本不理,不理你的时候通常边上都没旁人?”
我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因为境界关系吧。”
舒卡笑,拍拍我脑袋:“你小心这个人。”
我嗤之以鼻:“我小心她干吗?风马牛不相及。”
舒卡爱怜地捧住我的头,肉麻地说:“海宁宝宝,你涉世未深啊。”我赶紧推开她:“咱们俩是字面意义上的同居哈。”
我是真不在乎,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做长。
江潮常来我们办公室,因为有各种报销单据。他是一个亲力亲为的人,不过在我的眼里看来,多半是为了姚紫。
我们办公室很大,有很多柜子,经理隔了个玻璃房子坐着,抬眼就可监测我们几个人在做些什么。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