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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不过我并不认得你,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才说完哩,小方已受不了的低叫:
“喂,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老是开口闭口都表示出两肋插刀的热情。真要有两把刀子过来,你当真乖乖挨插身亡呀?”这人生来就不知道“拒绝”两字怎么写,教一票朋友看了想K人。
“没关系的。”
“不是的。”
罗绍与范群同时出声。
“我并不会麻烦到他什么。”
“没关系的。”
从来就没有麻烦过别人的例子,只是回日本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如果这学期他再不做些什么,必然会极度遗憾的回日本。
他希望自己不会造成罗红的困扰,却又希望如果她不会是他诉情的那一个,那么至少她身边有人会代她知道:有一个人,曾有那么一个人深深倾慕着罗红……
只要有人代她明白这一点,那就够了。
比起时下青年的追求花招百出、懂得如何去玩个爱情游戏而言,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傻,简直是学生口中的时代新语言“逊毙了”、“LKK”、“SPP”什么的。
但一个从未沾情惹爱的人又如何去知晓该用什么方法来博得最大的成效呢?
最笨最笨的,莫过于现下他用的这一种了——找她的兄长诉尽满腔情衷。这何尝不是一种侵扰呢?
思及此,不免局促不安了起来。
罗绍打发走了小方,笑对范群道:
“走吧,对面红茶店的珍珠奶茶很好喝。”
“谢谢。”范群感激的道谢。
深深的松了口气。
***
罗绍二十二年的生命中,最常帮得上的忙,便是替那些仰慕大哥二哥的女子传口信或情书。他有两个又酷又帅又出色的兄长,终年忙着代收情书礼物真的一点也不稀奇。只是,在听完范群两年来的爱慕之意后,他产生了两点感想:第一,范群是个真正把爱慕与尊重放在一起力行的好男人。第二点是,曾几何时,他的小妹已成长到令人爱慕的年华了呢?他以为不会那么快的。小妹还小,而且能够无惧于她冰冷外表而执意爱慕的人并不多见。真正是勇气可嘉。
“为什么不追求呢?只要追求的方式不会给她勉强的不适感,终究还是在尊重的范围。
把不爱变成爱的过程很难说恰不恰当,其实我个人也没有研究,但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
“她……不可能会与我定居日本。她讨厌日本人。我有一半的血统。”骨血承袭自何方不是自身所能决定,更不能因此而自厌或自矜。他只能遗憾心仪的佳人无法接受已然无力改变的事实。
“老师……呃……您还没谈到恋爱,竟然已想到长远的一辈子了吗?”罗绍有点不可思议的问着。在他这种二十出头一点点的年纪,绝难想像对某个人有了初步的好印象后,没有经过交往的互相了解便已打算到了婚姻那回事。
这范群居然认真到那个程度。
“你大概不会相信一见锺情……你知道那种“相见俨然”的感觉吗?二十八年来,我认识、见过的女孩子不少,你如何能否认,茫茫人海中,唯一揪住你视线与心绪的那个人,不该是你今生命定的伴侣?我因为仰慕母亲祖国的文化而踏足台湾,然而揪住我心的,却是一名曾经与我不经意错身而过的女子。她讨厌日本人,宣判了我毫无机会。我不要她为难,回日本后,这两年会是我最美丽珍藏的回忆。感谢你听我的牢骚。”他又慎重的点头感谢。
“如果,你是有机会的呢?其实你也只是有一半日本血统而已。基本上,读过中国近代史的人多少都会有一点仇日情节,不过那不代表会以那种情结来对抗所有日本产物呀,也许你是最适合小红的男人呢,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收到什么情书、鲜花的,可爱、平易近人的女孩比较吃香,小红就是太安静了。您会喜欢她,我很感到不可思议。”
“不奇怪,她外貌姣好,气度沉静,喜欢她的男人一定很多,敢行动的却是少之又少,全像我一样胆小。”范群自嘲。
罗绍没有接腔,事实上小妹还排名不进中文系十大美人之列呢,充其量就是十分清秀,不过爱情这东西会美化一切,在他们心目中,心仪之人皆是最美。
他不喜欢悲剧,但看起来范老师就是决定以无言的结局来收场。
这份感情,对小妹而言来得太早,她才二十岁,但范老师却是个成熟且有社会历练与稳定收入的男人了,不是毛头小子,不是那种有满腔抱负却没被社会辗磨过的心高气傲人种—
—一如他。
计算下来,似乎值得好好谈上一埸,并以圆满来收场,只是,小妹有心走入情爱世界中吗?
“罗绍,这事别让罗红知道,我只是想找人说一说而已,没有其他隐藏的企图。”
再一次地,范群交代罗绍。
罗绍只得点头。
心情有更好吗?大口吸入粉圆,塞满了嘴,再囫囵嚼吞而下。
食不知味,无力品尝。依然,没能绑住胸臆澎湃的恋慕,任它决堤,淹没他于苦涩的单恋绝望中。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可以在完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便投注了浓重的情意,至今犹无力收回。
既甜蜜,又痛苦。
两年来不是没有自问过的,为何要自找麻烦?
答案,系在渺远的一端。不敢追寻。
今日与罗绍谈了这一回,也该心满意足了。
这是一个单恋的句点,该感到了无遗憾了。
***
“你……对感情有什么看法?”罗绍搔了搔头,先傻笑了半晌才问出口。
“嗯。”她应了声,不想回答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尤其前几日早已有人这么问过她之后。
今日的天气难得的凉爽怡人,她买来两枝冰棒,不急着回家,与小扮坐在行人椅上,吹着凉中带暖的秋风,吃着冰棒。昼长的时节将日光无限延伸,大地不急着披上夜衣,五点半的光景,阳光仍是据守西天的灿亮。
“如果……如果有人很爱慕你,你会不会感到高兴?而且那个人的条件很好。”罗绍锲而不舍。
“不会。”怎么小扮的用词完全仿自秋晏染?他们有共同的剧本吗?还是大脑运转的方向全然一致?
“为什么?你不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极大的勇气吗?而且喜欢你到不忍让你感到一丝丝困扰。这是很高尚的情操。”说至此,不免回想到以前的经验:“以前我们的书包中常塞满了大哥二哥的仰慕者所写的情书,还有人天天跑到我们家附近等人,不断有陌生女子打电话到我们家指定要哥哥他们听电话……她们一点也不认为她们已经妨碍到我们的家庭生活了,相较之下,我觉得……呃,如果有人一直在爱慕你,那他的性情一定很好,很尊重人。你以为呢?”
小扮是在明示果真有人对她张扬着爱慕的旗帜吗?
“不晓得。”她回着,一心忙于应付融化得太快的冰棒,吃不及的情况下,只得任黏腻流满手心手背。
凝着眉,将冰棒塞入小扮的手中,极度厌恶手指上黏嗒嗒的感觉。
“那边有水龙头。”罗绍两三口吃完手上的冰品,指着对面的小吃店道。
她点头,直直走了过去。由于路上看不到什么车,所以也就不太注意路况,一心只想洗去手上的黏腻。直到她被一股巨力抓跌入一具男性的胸膛、耳畔传来机车尖啸盘后,才惊魂未定的看到了咒声连连、并且已然远去的机车骑士,也明白了自己差点发生交通事故……
“你该明白台湾没有良好的路况,穿越马路时应该更注意一点。”男性焦急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
这才令她回想起自己仍被牢牢困在一具男性的胸怀中。她抬头,同时也抵开与陌生人太过亲密接触的肢体。
她看到了一双涌着关心的眼瞳,眼瞳的主人有着斯文出色的面孔,似乎有点面熟,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谢谢。”她低头看着自己黏腻的手正平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印上了浅浅的污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罗绍跑了过来,刚才忙着帮一名老妇提重物上楼,不晓得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听到一阵好刺耳的煞车声,下楼来便看到这幅景象——他的小妹教一名男子给搂住。
待奔近一看,才低呼出声:
“呀,你……”这人可不正是恋慕小妹已久的范讲师?好个巧遇,一定是缘分天注定。
“你们好。”范群白晰的面孔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看着心仪的佳人离他愈来愈远,心中的失落也逐渐加重,却不敢有丝毫逾越的举动——例如顺着胸臆的冲动再度搂她入怀……
罗绍用着兴奋过度的语气介绍:
“小红,他是日文系的讲师,叫范群,日本名字叫川端群己,他是个混血儿,二十八岁,你应该听同学说过他的名字吧?”滔滔不绝的介绍其基本资料,活似在相亲。
“没听过。”她勾住小扮的手。淡道:“我饿了,回家吧。”
“呃……呃……好吧。”实在没有牵过红线的先例,也八成不是月老投胎,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没表情的小妹与一脸失格的范群,兀自在心中乾着急。
罗绍犹不知道该怎么不失礼的道别,范群已代他省了事。
“再见。”他浅笑着挥手。
“那……再见了。对了,谢谢你。”虽然他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待罗氏兄妹随机车声远去之后,范群才转身走入小吃店中;那里头还坐着表妹以及表妹的高中时代同学,正等着请教他留学日本的事宜。
跋忙收拾好自己寥落的心情,以阳光般的笑容面对人。
“对不起,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秋晏染只得无言的拍拍他,有外人在的场合,她不宜多说些什么,也不宜抚慰他被冰山冻伤的心。
“你刚才提到亚细亚大学的各门科系的差别,还有,丽怡需要一名日语家教,你顺便想想有谁适合。”
那名叫丽怡的女子一迳甜美的表示:
“拜托,川端大哥不就是最好的日话教师吗?何必舍近求远。”
“我表哥这等人才,你何忍让他屈就?忙完学校的事,他赶在回日本之前还有一长串的事得做。还是介绍日文系的高材生来赚你一点生活费吧。”秋晏染嗤笑了声,一棒打碎了同学的妄想。
秋晏染明白原本吕丽恰真正纯粹是需要日本各大学的资料而求助于她,因知道她有一位阿姨远嫁日本,不过在见着斯文帅气的范群之后,可就不是那回事了。一个学有专长又年轻英俊的男人可不正是如意郎君的上上之选?更别说他住日本,返日的时间与她留日的时间恰恰搭得上。到了人生地不热的日本,可不就有现成的护花使者为她挡风遮雨?
因此在小吃店的会晤,渐渐变质为相亲,只除了心不在焉的范群全然无此自觉。尤其在他看到罗氏兄妹坐在对面的行人椅上吃冰之后,简直把三魂七块赶出体外,飞奔到伊人那边飘飘汤汤了。
“川端大哥,你刚才真是英勇,英雄救美耶。”面对另两人的沉默,吕丽怡只得努力找话说,并且企图引发范群目光的垂怜。
“没什么的,我并没做什么……”掌中留着佳人的馀温,发现自己的心愈来愈贪。早已不满足于远远看着她、恋着她……甚至只是碰触到她……
那样冷淡的眼瞳下,想着什么?看着什么?喜欢着什么?又厌恶着什么?
白衬衫上有几个浅浅的指印,他看到了,忍不住轻覆其上,有着一种窥知秘密的满足……
他知道了她,一个讨厌手指黏腻的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