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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瑧说:“人到了,你先进另个屋躲一躲。”
待温虞进去后,叶瑧才起身开门,年轻的俏容出现在眼前,她先在心里嗤了席慕一番,再不疾不徐把人迎进来,端茶倒水,摆上一些瓜子零嘴,聊了一会儿天。
温虞听得两个人话里,大多是叶瑧在说,严落默默听着,偶尔嗯两声算是礼貌回答。
谈的内容,叶瑧也下了功夫,尽挑对方好的地方说,末了,见她神色略带愉悦,才谈及她有没有对象。
严落适时机的白了脸,盯着指甲看,不说话。
叶瑧笑道:“像严小姐这样的好姑娘一定有很多人追,不乏有前途的俊朗青年。”
严落尴尬,回答:“席夫人夸得过了,没那么夸张。”
叶瑧不以为然:“实话实话。凤凰就该跟凤凰配,乌鸦飞不上梧桐枝头,癞蛤蟆也上不了跟天鹅双宿双栖,就算那只天鹅长得跟猪八戒一样丑,那还是只天鹅。”
听到这里,严落也有些心慌,抬起眼睛能看见睫毛微微颤抖。
叶瑧笑道:“不过严小姐这样的好女孩值得好男孩配。”
严落这才说:“我还没有男朋友。”
叶瑧故作惊讶:“这哪儿成啊?”顿了顿,像是在寻思什么,笑了:“正巧我认识个不错的小伙子,今年三十不到,自己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我听说严小姐大学专业是会计?”
严落没讶于她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只是点头。
叶瑧说:“他的公司昨天刚走了个出纳,这会儿想重新招个能吃苦耐劳的。我家男人平日就夸你脚踏实地,勤勤恳恳,正好符合我朋友的要求。”说完,却见严落抿嘴,似乎在犹豫,她便笑道:“那岗位的月薪尚可,比你手上这活多了小半,但将来发展空间大,机会多,你还年轻,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劝了一会儿,严落像是动心松口,叶瑧便将对方找来,三个人在客厅里谈了一会儿,年轻人就将女孩子带走。
叶瑧悠然喝了口茶,喊温虞出来,“看见没有,年轻女孩受不住诱惑,也有一定判断能力去判断好坏,两个相差无几的东西放在眼前,怎么样也会挑个皮相好的。”
温虞原本贴着门听对话,先是想:叶瑧应该走的是怀柔政策。后又想:但她每句话都把对方夸得比自己好,是不是显得做作了。等叶瑧把最后两句话撂下了,不禁心生佩服,这两人之间半句口角争斗也没有,叶瑧在和平共处之下就把第三者撵走了,手段可见一斑。
温虞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敬佩,叶瑧便笑道:“做人做事都是这样的,成王败寇最后看的是结局,过程怎样并不重要。世上有些人一味追求游戏的过程,那样活着太累,反倒是不择手段获得结果的能享受人生。”她起身,将床沿上剩余的衣服收好,交给温虞:“如果你要置某人于死地而后快也是如此,达到目的就可以。”
温虞接下衣服,笑了笑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瑧也笑道:“我随便说说,别较真。”指了指衣服说:“这些送你,我昨天新买的,均码。”
温虞有点受宠若惊,一看吊牌上的价钱,吓了一跳,连忙推卸,叶瑧说:“让你拿着就拿着,多话。”
温虞只好接下来,说下回请她吃饭,转身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顿了顿,又问她,席主任心思都不在她身上了,外头又有女人,为什么不直接离婚。
叶瑧摇头笑:“我今年三十五,不是二十五,若是在年轻个五六岁,指不定还敢离婚,再迅速梅开二度。眼下这年纪不愿意折腾,能凑合就凑合着过。”
温虞再度审视叶瑧,三十五岁风霜打在她脸上不明显,眼角皱纹抚平,皮肤也紧致不见松弛,身材玲珑窈窕,和二十七八岁的姑娘站一起也分不出区别,她却说的那样深沉显老,有点刻意回避问题。温虞心想她大约是有什么隐情不便告诉,也就不再往这问题上深究,问了个现实点儿的:“如果严落对席主任痴心不改怎么办?”
叶瑧抚着门,高深道:“你过几天看。”
***
温虞回公司继续安分守己做事,她虽然受了叶瑧的教,开眼很多,可到底是一个外人,别人家的事少插手为妙,所以面对严落时也用和平的心态,不多话也热拢。
严落看上去和前几日没差别,冷淡孤廖,温虞却偶尔见她嘴角微扬,心情似乎很好。
席主任这天从杭州回来,带了几百箱货,说是新年开初破血给工人谋福利,每人拿一个作纪念。
缝纫车间的女孩子收到的是手编的绳索,虽然老套无奇,还是有许多姑娘爱不释手。
严落拿到的时候,精神恍惚,盯着绳索好了一会儿,才听别人说:“主任喊你去办公室。”她一听似乎打了个冷战,而后伤了一会神,才找温虞帮忙推脱。
温虞并不想淌这浑水,也推说自己手头工作紧,让她自己去。
两人一来二说,席主任等不及就自己下来了,站在严落身后,笑呵呵问:“让你来我办公室呢,怎么了?”
严落猛地站起来,冷汗直流,她见温虞关键时刻不帮忙,就想啊:说到底这些破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别人多还来不及怎么会帮呢,要解决就解决干净,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一刀两断才好。就对席慕说:“就上来,我正好找您有点事。”
席主任楞了下:“什么事啊?”转念一想,又笑:“是是,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严落见他这笑定是想别的地方去了,众人又不时抬头暧昧地瞧两个人,心里一急行动和声音就赶不上思想,控制不住从喉咙里迅速反驳:“不是那事!”
第12章
温顺的猫利爪子了,众人诧异,主人也诧异,席慕这会子诧异地看着严落,嘴巴挣得很圆。
严落想自己失口说了急话,懊悔的时候,不妨温虞开口说:“严落是在跟我讨论,要不要事先询问副组长的月薪是多少。”
席主任被这话一带,顺着问:“知道这个做什么?”蹙眉把底下爱八卦猜忌的人才们逡巡一遍,笑着说:“副组长的位置没有定,我会好好挑的,工作能力、资历,勤劳度和上进心,这些都需要,少一样不行,你们别听风就是雨,有时间捕风捉影还不如把手上的活做好。”
底下人忙跟着说是。
席主任回头忙又重复上一个问题。
严落听他那番澄清,心里已经失望,回头想温虞插嘴的那句话竟觉得是帮了自己一把,朝她一笑,又对席慕说:“我想辞职,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席慕面容严肃了,就说:“不行。”
严落笑了,说:“为什么不行,我结婚生孩子,想换个近一点儿的工作。”她说得合情合理,席慕还是一张臭脸,底下人像看一场闹剧盯着两人,喁喁私语嗤笑两声,附和严落说:“主任,人家结婚关你什么事儿啊,这么紧张。”
席慕心情不好,仰头说:“我是说工作的问题。”
“人家只是辞职罢了,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席慕气焰低了点:“合同没到期,违规了拿不到工资,还得双倍赔。”
“还有多久啊。”
“一年零三个月。”
严落就说:“我赔,你让我辞职。”
她赔款的气度都已经撂开了,席慕也不好说什么,黑着脸默认,带严落去办离职手续,中途为难她说赔款要当天清算,严落只能打电话把男友喊来,走之前客气和众人说下个月请她们喝喜酒,气得席慕把办公室里的一幅画摔了,众人认得出那是一副好画,席慕当初很宝贝,出价三十万买来的。
温虞多管闲事过后又觉得说错了话,自己找罪受,懊恼地不行,于是电话了叶瑧谈心,叶瑧笑她:“说都说了,还惦记着干吗?你这人啊就是这样,老不看前面,就爱想从前的事,你能琢磨出些什么?”
温虞说:“起码找自己的过错。”
叶瑧也认可:“过错是要找,但得找致命的,或者可能致命的,你那话又没说错,不仅没有致命,还帮了你一把。”
温虞迷糊地笑:“你胡说什么呢。”听对方好像说了一个后鼻音的字,但是车间四周太吵,所以没听清,只问她席慕有没有找她算帐,叶瑧无所谓道:“找过了,我给糊弄过去了。”
温虞问:“你都说了些什么?”
叶瑧回答:“能说些什么,把道理讲清楚了,不过你要小心,他等会儿就来找你。”说完这句话,果然有人喊温虞的名字,她扭头一问,对方说是席主任找。
“被我说中了?”叶瑧幸灾乐祸,温虞皱眉,挂了电话就上楼,她盯着亮金金的把手,心里七上八下,踟蹰一会儿还是叩了叩门,理头传出进来二字,压抑着怒气,像是在风平浪静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
温虞临危也害怕渗汗,这才想起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伸头缩颈都是一刀这句话,又想到叶瑧的金玉良言,决定赌一把,轻转把手,低着脑袋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有点乱,地上有几块碎玻璃,温虞悄悄避开走到办公桌前,那人坐在转椅上背着她,温虞最怕这样的沉默,就像刀架在脖子上却迟迟不落下的感觉,心脏承受的压力特别大。
席慕这时候开口了,问她叶瑧给了多少钱,让她在公司里做她的眼线。
温虞老实回答,没有。
席慕当然不相信,温虞就说:“我只是个社会底层的人,又有案底,能找到工作不容易。是,叶瑧帮过我,我感激她,但别人家的事我不想也不愿意插手。何况在老板眼皮底下,太岁头上动土的事我也没这个胆量,我还要报住这口碗饭养活自己。”
席慕哼笑,还是不相信,打量她一眼道:“你在缝纫部做的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换一个部门,进公司的人都要在基层里轮着做事,你下星期去人事部那边说一声。”
***
席慕只说换车间做,也没说清楚做什么,温虞一面欣喜有机会往上层走,一面又焦虑未来的工作生活。
她盘算上交给父母的生活费和各种保险之后,手头上剩余的数目,发现连市中区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都组不了几个月,车间的工作也是刚刚起步,试用期工资不高,五险一金也没开始徼,总的来说工作不算落实,生活压力又大,若是像从前只想着自己,当个时尚的月光族倒还能过,只是现在上有老,下还要想着日后成家,温虞就开始忧心忡忡。
午夜做梦时,她常梦见父亲枯槁死灰地躺在床上,母亲则是一张清癯的脸,温婉浑身都是血,自己在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里飘荡,即将沉入海底又争分夺秒呼吸的感觉席卷而来,这时候,她总能被吓醒,然后坐起来,打开昏暗的台灯,看窗外的灯红酒绿,自从出狱后认识了许多人,不论是辛浅还是叶瑧,同样层面的人,甚至她们的情况比自己还遭,可为什么她却是最垫底一抹尘埃,她心里越发的不甘。
这种焦虑嫌恶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换岗位那天。
人事部告诉温虞,席慕将她调进运输部门开货车,温虞听了便傻了,捏着调至通知看了半天,问道:“可我不会开货车怎么办?我连驾照都没有?”
人事的员工抬头看了她一眼,穿得平平凡凡的廉价衬衫,态度就倨傲道:“我们只是奉命办事,上头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你这些问题不要来找我们,直接找负责人说去。”
温虞睖眼看着通知单,十指捏紧有松开,低头走人时,听见那人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乡下土巴子一个,打扮得男人似得,怪不得被调去开货车,要我是老板……”
温虞心里憋屈又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