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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我已经不确定该相信什么了。自再见到活着的恩慈,我每天只有一意肯定、坚持我的信念,不理会、不思考其他,才免于发疯。”他苦笑承认。
“很抱歉,我没法说我了解。”伟志衷心地说。“你须要到冷藏室求证的美国有多远?我们现在可以起飞了吗?”
“这不是你们的‘铁笼’,伟志,它不能飞,只能在地面上行驶。”以初忽然想到一件事。“啊,恐怕你没法和我搭飞机出境呢。你没有护照,也没有身份证可以领护照。”
伟志听不懂,他耸耸肩。“可有其他方式?”
以初思考着。“我先打电话询问好了。这之前,我安排你去住酒店,可好?”
“抱歉。”
※※※
“什么意思,你们没法查?”以初怒不可遏。但压着低沉的声音,担心恩慈听见。
“根据电脑上的纪录,尊夫人的冷藏体被借走了。至于借去做研究的单位,属于最高机密,我们一般职员无从亦无权过问。”
那公式化的刻板声音令他十分着恼。然而发火无济于事。事实上,他一听说恩慈冷藏的身体不在保存柜中。身体已冻结僵硬得发不出火了。
“那么接给有权过问的主管,我要知道我太太的身体被谁借去,及借去做何用处。”
“主管都开会去了,娄先生。纪录里有你的电话,等有消息,我们会和你联络。”
对方语毕即挂了电话、以初再拨只听到一长串的电脑语音服务,无论如何接不通了。
他们不会和他联络的。以初心知肚明,恩慈被借走的身体,此刻就在屋里某处。他应该高兴,不管她的意识是章筠或恩慈,她确确实实等到了她需要的新纪元医疗,她活过来了。然而他全身窜过阵阵的寒颤,他充满了恐惧、痛苦和绝望。
一如当时失去恩慈之际。
事实摆在眼前,恩慈活了,可是她再也不是他的恩慈。她爱他,或说,再度爱上他,他毫不怀疑,然而正如她自己说过,伟志也一再度强调,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一九九四年。一九九四年以前的恩慈,早已不存在了。
这个认知撕裂了地。他近乎盲目的走出书房,急迫的要见她。自欺也罢,他需要她,他需要感觉到她。
“恩慈!恩慈!恩慈,你在哪儿?”他绝望的叫唤响彻屋子每个角落。
“我在这儿呀,以初。”
当她和他在楼梯中间相遇,他一把拥住她,他拥得她那么紧,几乎把她挤碎。
“恩慈……哦,恩慈……思慈……”他呢喃她名字的声音充满痛苦,他的双手紧紧围住她,仿佛他这一生再也不放开她了。
“怎么……”她勉强自他紧箍的臂弯仰起脸。“以初,你怎么了?”
他像看一个梦境般,灼热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然后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
“你是我的,恩慈,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是我的。”
“你发什么疯?”她在他纷纷密密印在她脸上每个部分的雨吻中,不解地问:“谁要带走我?带我走去哪里?”
“答应我,恩慈,答应我你绝不会离开我。”他再度将她紧密地拥住。“你要什么,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甚至你若要我叫你章筠,我就叫你章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
“叫我章筠?”章筠觉得好笑又惊奇。这个名字不知此时起,竟似乎离她好远好远了。“我都已经习惯你们每个人叫我恩慈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以初?”
“我不要再一次失去你。恩慈。我不能。”他眼中闪着痛楚的泪光。
“啊,以初……”
他吻住了她的叹息。他的嘴唇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她感觉到他的泪水滑进他们的唇吻中,她感觉到他带着近似绝望、无助的激情。
当他抱起她而仍激切、渴望地吻着她,走进卧室。她的思想开始蒙上一层浓雾。又发生了,她无力地在一丝薄弱的思维中想,只要他们一开始缱绻,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欲望熊熊的燃烧。
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以初慢慢把身体挪开,一手爱恋地抚拂她浮着薄薄汗水的肌肤,她美好的曲线。
至少有一点他们没有骗他,以初想,她的确完全如初,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以初,你在想什么?”她读着他复杂的眼神。
“你爱我,你为什么不肯说?”
他在祈求。章筠无声地叹息。她不说出来,因为她不想把他们的感情白热化。那有点像说了之后,她就真的走不掉了。
章筠是舍不得他,舍不得这份浓得化不开的爱。不仅是以初。还有他的家人,以及她越来越生出深刻情感的一切,包括这房子、屋里的每件家具、美丽的花园。然而二三○○年有她的工作使命和责任,有许多需要她的人。
她困扰的沉默表情撕扯着以初。
“你爱我,可是你仍相信你不属于这里,只要有机会、有可能,你还是要回去你来的地方,毫无犹豫、毫无留恋,是吗?”
不,不是的。若是一个星期前,或再早些,她会毫无迟疑的肯定回答他。现在,她的答覆是否定的,但她不能给他希望,他还不够痛苦吗?
“以初,你……你叫我说什么好呢?”
他的眼神阴暗了,变得面无表情。“你什么也不必说。”他下床拿起长裤。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他扣好腰带,穿上衬衫,边扣着扣子,边僵着背走了出去。
章筠起来套上罩袍。甚至恩慈的衣服她也爱上了,每次穿上它们,它们就像她的第二层皮肤般亲密地裹着她、柔软地拂着她,欢迎她回来,让它们回到她身上似的。
她走到门边时,以初回来了,定定望她的眼神,有种看她最后一眼般的空绝。
“这些,我现在还给你。”
章筠迷惑地接过来一个信封,“还给我?”她朝信封内看一眼,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上,是她遗失的磁卡和支付卡。
她猛抬起头。“你一直藏着它们?”她不是在指责,她感到心痛。
他知道,他一直都明白她说的是真话,他知道她不是凌恩慈。
如果你要我叫你章筠,我就叫你章筠。
不管她是章筠,是凌恩慈。都不重要,它们只是两个相貌相同、身材相同的女人的名字。他爱她,他真真心心的爱她。
当他明知她是章筠,他陪着她回到山上找她遗失的磁卡时,他是忍着多深的痛呵。热泪在她眼眶涌动。
以初认罪地点点头。“既然你一心一意仍是要回去,我想我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他的音调呆板,然而仍掩不住他的锥心痛苦。“我只有一个要求,章筠,不要不告而别,求你,不要不告而别。”
叫出“章筠”这两个字之后,他的身体忽然空了,他的生命也空了。以初不愿让她看见他崩溃,话一方完,他迅速转身走开。
也是他突然改变的称呼,叫章筠怔住了。有一刹那,荒唐的,她不知道他在叫谁,仿佛“章筠”于她是个陌生人,和她无关。
她回过神时听到的是砰的关门声。她跑到他曾独睡的客房外,举手正要敲门,里面传出的沉痛哭声让她举在空中的手僵住了。
她曾听过这悲绝的哭声。她听过的。
醒醒,恩慈,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我,看我一眼就好……
你不能死,恩慈……你不能丢下我走了……
不要呵,恩慈……你醒过来吧,求你张开眼睛吧……
她闭上眼睛,下巴轻轻颤抖着,放下举着的手,她颤抖跌撞走到栏杆边,靠着它,她慢慢吸气。然后她倏地奔下楼,奔进客厅,停在那幅油画前,凌恩慈在自画像中向下对她妩媚又顽皮地微笑着。
“为什么?”她问画像:“为什么你要我听见那些声音?为什么你要我认为我是你?为什么?你和以初曾是深深相爱的,就像……我现在和他一样。如果你真的爱他,你怎么忍心见他这样痛苦?我不忍心,我忍不下心呵……”
她的手蒙住眼,再也无法克制她的焦灼和困顿,痛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难受地往外走。她须要呼吸些新鲜空气,她须要摆脱莫名其妙的阴影。
听到叫她的声音,章筠停住脚,茫然四望,才知道她离开了屋子,走到山道上来了。
“你要到哪去,恩慈?”以华在车内对她招手。“上来吧,我送你,别又迷路了。”
章筠上了车。
“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我哥呢?”
她要去哪?她忽然想到一个人。
“你知道念慈住在哪里吗,以华?”
“知道啊。”以华皱眉。“干嘛?你要去找她!那个女人神经兮兮的,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麻烦你带我去吧。”她的口吻是坚决的。
“你找她做什么呢?”以华嘀嘀咕咕把车开到一条巷子,然后在那掉头开下山。“她这里,”他指指他的脑袋。“有问题呀。我真奇怪她妈妈和恩慈,她们以前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半山腰上,左没邻右没舍的。”
“她一个人住?”
“恩慈在的时候还常常去看她……”他闭了口,察觉他在对着恩慈说恩慈,说得好像恩慈不存在。“我哥不在啊!”他赶快转移话题。
章筠停了一下才回答。“在。”
他瞥她一眼,发现她哭过。“吵架啦?”
她不想多做说明,便点点头。
“嘿,奇闻!你们也会吵架?像你们俩,一个终日轻言细语,一个温温柔柔的,告诉我,怎么个吵法?”
眼泪一眨眼间又升上来,章筠把脸转开。
“哎,告诉你一件趣事。”见气氛不对,以华马上再换个话题,用好玩的口气,他叙述以欣如何一时仓皇又一时发挥起她出人意表的天才,连把闯进他父母家的一个陌生人打昏两次。
“原来那个倒霉的愣小子是去找他爸爸的,又因为他说得不清不楚,差点掀起轩然风波,我妈以为我爸爸另外养了个女人养了三十几年。闹了一大场,根本是个误会。话又说回来,我还是觉得有点蹊跷。我怀疑我大哥去和那小子说话时,开导了他一番,所以等爸再问他话,他就改口了。”
以华敲一下方向盘,点着头。“准是这样。最后是大哥把那小子带走的,大哥到底是大哥,他回去不到一个钟头,就把愁云惨雾拨开了。不过我还是想来问问他,他答应那小子什么条件,才把这事摆平。你想那小子是不是改变主意不认爹,改得太奇怪了?”
他望向他旁座的章筠,才发现他说了半天等于都在自言自语,她陷在沉思中,根本没听见。
她为什么忽然和大哥吵架,接着就要去找念慈?这个问题蓦地浮现,以华呆了呆。啊,老天,该不会……凌念慈缠上了他大哥吧?若以初和念慈更有什么,该是恩慈车祸之后的事吧?她为失去姊姊难过得自杀,大哥为失去爱妻伤心欲绝,两人安慰,安慰出感情来了?
他忆起了上次他看到大哥在路边搂着念慈安抚她,她偎着他的情景。他还想起之前他没有很在意的一个疑惑:念慈每回自杀,以初总是第一个适时赶到她住的地方。
为什么数度将念慈自自杀边缘救回来的,是以初,不是恩慈?
在他越思越想越惊愕间,到了念慈的住处。
“就是上面那间房子?”章筠问。
他一向开朗的脸沉下来。他点点头。“我大哥向你承认了?”
章筠以为他指的是以初藏她的东西,她黯然点头。“你也知道这件事?”
“我刚刚才突然和其他一些事联想在一起。”以华太惊诧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以初会做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