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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先生,希望你能答应让夏娃和我父亲见面,成全我父亲的愿望。”
“这件事要由夏娃自己决定,我无法做主。”
不置可否的态度,冷淡的言辞,杜日安心里有数,以为路在推托,沉默一会,用稳定有力的声音说:
“路先生,父亲一直非常感激你这些年对夏娃的照顾,他也明白,他对夏娃没有尽到他该尽的义务。父亲抛弃夏娃在先,本来没有资格作这样的要求,但父亲时日已经不久,请你看在他思念夏娃的那份心情,成全他这个心愿。”
杜日安的表情、坚定不退缩的态度,恍恍的让路如看见十八年前出现在他面前、带走他至爱天使的杜日生。
路突然激动起来,猛然起身怒瞪着杜日安,带着恨意大声说:
“你休想带走夏娃,我绝不会答应!”话出口,他随即察觉自己的失控,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这件事再说吧。有件事希望你最好牢牢记住,夏娃是我的天使,不是你所谓的什么杜家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略停两秒,目光笔直逼视着杜日安,如同当年与杜日生的对峙。而后,不等杜日安有任何反应,丢下逐客令: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忙,恕我失陪了。”立刻掉头走开,甚至不再去看杜夏娃。
“路——”杜夏娃追了一声,路背去的脚步丝毫没有迟疑。
她回身,对杜日安说:“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跟你们就像陌生人一样,见那一面,实在没意义,而且没必要。”
“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杜日安平静的脸微微起皱。他略为思索,想找出一个合理有力的理由,说服杜夏娃,也说服他自己。“不管你得再怎么荒谬,存在的事实终归是事实。你身上流有杜家的血,到底和杜家有密切的关系。”
“如果你指是血缘,那就不必了。”杜夏娃毫不客气的反驳。“每个人都把血缘关系视为理所当然,但血缘并没有高于一切的正当性,也不是绝对的,与感情更没有理所当然的正比关系。这么说好了——”
她凑向杜日安,黑白分明带着新生婴儿骨瓷蓝的双眼笔直望着他。
“如果真要依照血缘的关系来算的话,你应该是我的叔叔。叔叔、父亲的弟弟,同缘血液的浓度应该很够,可是——”她刻意停顿,表现出一种陌生人的冷淡。“你看到我,有那种‘这个人是我侄女’的感觉吗?有那种必然可因血缘关系而生的感情吗?你对我,有任何理所当然的感情感觉吗?”
连串的质问,问得杜日安哑口沉默。的确是没有。
对他而言,杜夏娃充其量只是一个陌生女子罢了。纵然她和他、和杜家,于血脉上有着不可抹灭的关系,但这层因血缘而强迫形成的关系,对他的感情认知来说,并无任何意义。于情感认知上,他们彻彻底底是陌生的。面对杜夏娃这么一个同龄的“侄女”他心里的荒谬感其实比她还强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以感情作底,还是以血缘的强迫认同为架构?他对杜夏娃实在产生不了那种属于亲属的感觉和感情。
对他来说,真实的,不管怎么算,她都只是一个美丽、冷淡、他还不了解的陌生女子而已。尽管他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心里仍然没有任何实际感。一开始,他和她之间属于亲属的感情就不存在,他甚至觉得,以后他若对她产生感情,也将是属于男女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点头,像下了某种决心,“我们的确算是陌生人。不过,我还是想请求你,就算是行善,成全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的愿望,那对你并不会有任何损害。”
换个立场也许并无不可。但是……
“再说吧!让我好好想想。”杜夏娃还是觉得犹豫,表露在双眉蹙颦的不决。
“也罢。不过,希望你尽快给我回音。父亲的病已经相当严重,我怕他撑不了多久。”说话的时候,杜日安表情一直相当平静,平静到几乎不带感情,反映出他气质的冷。
杜夏娃越发地感觉他与路的相似。气质冷的人,多半疏于群体。杜日安的冷冽、寡笑、与人群疏离感,一切的印象都如此与路重迭,只除了路的眼神时而有种她说不出所以的忧郁。
走到了门口,杜日安突似想起什么,回头说:
“对了,请你转告路先生,我父亲只是想见你一面,并没有要带走你的意思。刚才路先生大概是误会了。”
杜夏娃点头,似应允又如别语,静立着看他离开。
身后的甬道如游廊,一步一步走去,如像穿过时空隧道。路不在工作室。她推开落地窗走入后院,沿着四角绕了一圈。路竟当着杜日安的面,说她是他的天使——
“天使啊……”她喃喃低语。果真是,怕也只是个复制天使吧?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回答她自己的呢喃,还是不愿成为一个复制天使。然后仰起脸,无语地不知在凝视什么。
白日如星,多少一些寂寂。
几千几百年过去,光亮下的一切,恒常由神在治理;但光亮的背后,承聚了光所带来的酷热火气,却分享不到明亮的那阴影的暗带,为那堕落的天使所主宰。
虽然说,日落日出,每一天都是新的日子,但不变的,生活。日升日落,顶上那一颗,其实还是如常的太阳。
热度依旧,依然要将人蒸腾。缺了两天课,阳光底下依旧无鲜事。只不过,才清静一个早上,她才刚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残滞着冲洗烦躁的水渍,还来不及进教室探探她的便当,沈亚当早等在门口,如同在等待一朵莲花开萼,一脸苦口婆心的神情,耐性十足。她想躲,已经来不及。
“哈!杜夏娃!”沈亚当看见她,欣喜又亢奋。“你总算来了!我还在担心,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打电话去也没人接。本来打算今天若再看不到你,就到你家拜访!”好歹他是她的导师,不能放着她不管。杜夏娃撇撇嘴,似嘲非嘲,像笑又不像笑。教了六年书,沈亚当神经居然钝得还不知麻木,对学生的事竟然还能像这样一头热,实在未免热血过了头。
“你在等我吗?”烦归烦,语气先自软下来。
事情拖着不解决,虽然不干沈亚当的事,还是会让他为难。她不想让他为难。许多事不是倔强的抬抬下巴说自己负责,别人就会没事。好比这件事,沈亚当的立场比她还麻烦,他需要两面做人。
沈亚当倾倾头,摆个“不等你等谁”的表情。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什么事。走吧。”二话不说,拉住她就往楼下走。
“你别拉拉扯扯的。”杜夏娃皱眉叫着。他虽然没有师长的架子,但无聊的人会窃窃私语。女学生和男老师架构起来恰恰就是一暧昧的横幅。
“我不拉你,你保证乖乖跟我去道歉?”沈亚当边说边回头,脚步没停,半强迫她跟着他走。
才下楼梯,远远便瞧见杨安琪那一扭一扭的屁股。她打着一把花阳伞,走着模特儿的台步往校门口而去。
“杨老师,等一下!”沈亚当拉紧她急忙追赶上去。
杜夏娃被硬拖着不得不跟着跑动,却像悬丝的傀儡,脚步显得恁般不情愿又不由自主。
杨安琪抬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沈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带学生来向你道歉,她知道自己错了,希望杨老师原谅她。”沈亚当陪着笑脸,麦褐色的肌肤在阳光中散耀出男性阳刚的美。
杨安琪蓦地心一阵悸跳,猛烈震荡。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胸膛,白衬衫裹罩下了肌肉,感觉是那么结实、不安分的鼓胀。阳光太强了,花阳伞顶不住紫外线的穿透,她偏偏穿了一件薄长袖的春衫,全身都在发烫。好热!她觊一眼沈亚当,拿出丝帕轻轻擦着汗。
沈亚当仍然陪着一脸笑。站得这么近,他只觉鼻腔充塞杨安琪混着微汗味的粉香。他推推杜夏娃,且又讨好地对杨安琪咧嘴笑了笑。有着杜夏娃在一旁做为比较,他真发觉杨安琪是那样一个充满味道、浑身风韵的女人。
“对不起,老师。那天我的态度太无礼了,请你原谅。”杜夏娃硬逼着自己开口,粉紫的一张脸,不知是被阳光晒红还是涨红。
杨安琪哼了一声,斜起脸庞,爱理不理的。“杨老师,学生年纪还小,不懂事,请你原谅她一次,别再生气。”沈亚当忙为杜夏娃说情。
阳光透过花洋伞洒下的光线,竟有一种黄昏似的诡艳感,将杨安琪的脸晕上一层暧昧的模糊。顶着阳光望过去,她胸前白皙光滑的肌肤,柔嫩得像乳酪。
他觉得不舒服,有种说不出的,嗯,冲动。他喜欢吃乳酪,喜欢闻那种味道。
“这件事,我也不是非追究不可。”杨安琪先斜睨杜夏娃,再将眼波兜向沈亚当。很多人说她的眼睛会说话,不但水汪汪,而且脉脉含情。“可是,沈老师,你看,她这像是反省道歉的态度吗?”
“小孩子嘛,难免别扭些。”沈亚当低下头,再推推杜夏娃。“杜夏娃,好好再跟杨老师道歉一次。”
杜夏娃原也是想妥协算了,不想让沈亚当为难。可是——人的扭曲度是有限的。她翻眼瞪着沈亚当,抿紧嘴不肯再开口,一脸倔强的气质。
“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杨安琪大为光火,气抖了,扭头就走。
“杨老师——”沈亚当追了一声。杨安琪理也不理,高跟鞋哒哒地直往校门出去。他拍拍杜夏娃,安慰地微笑一下,交代她说:“你先回教室,老师去向杨老师道歉。”匆匆追了出去。
看沈亚当还是那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杜夏娃眉头紧皱,太阳再晒,她倒不好先走了,顺势捡处阴凉的墙靠着,忍着阳光晒人的浮躁,老实地等着。等了一会,没等着半个人影,她往栅门外做最后一次眺望,放弃了。
教室内同室外一般地令人浮躁,更多了一股昏昏欲睡睡。有个人趴在她的座位上,开窗盼着风。空气不流动,吹来的只是热。她走近看,是陈明珠。
她看她睡得很熟,没有叫醒她。早上上课时,她就看她频频打呵欠。她重新下楼,顶着太阳绕了操场一周。上课钟响,她才回教室拍醒陈明珠。
陈明珠伸个懒腰,火速冲到洗手台,胡乱冲把脸,草草用衣袖擦掉水渍。才坐定,便没头没脑地问:
“结果怎么样?”
杜夏娃会意,摇了摇头。
“怎么会?你没向她道歉吗?”
回答的还是无言的摇头。陈明珠明白杜夏娃无意多说,便不再多问。有些人的个性就是这样,她想让人知道的,不用多问,她自己就会开口;无意让人知道的,就是问破了嘴也没有用。她们隔壁座半年,她总看见杜夏娃一脸的与人无涉,颦蹙在自己的心事中。
杜夏娃支着头转向窗外。她没有对别人吐露心事的习惯,喜怒哀乐,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上课钟已响了过十分钟,气氛开始浮躁起来。下午第一堂是沈亚当的课,他却迟迟未出现。
又过了十数分钟,浮躁的气氛越来越蠢动,沈亚当总算才匆匆赶来,赶得气喘,整个人,连同衣衫揉过似的一团凌乱。杜夏娃支着头看着他,替他觉得可怜。杨安琪想必很难缠,看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她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挨在杨安琪身旁,好说歹说地伺候她的情绪。她突然觉得荒谬透了,忧虑的人应该是她,她却显得和这件事无所瓜葛。
下课后,她等着沈亚当或许会跟她说上什么。他只匆匆朝她方向投来一眼,头一低,就走出教室。那一低,低得那么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