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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无春讥讽道:“表妹大可不必太谦虚,待妳使出真本事医好了小师妹,为兄一定四处宣扬妳女神医之名。”
不管他的目光如何冷然,罗桑儿仍然绽放出满意的笑靥。“虽然表哥此举有点儿“锦上添花”,小妹也只有却之不恭了。”
这个女人的厚脸皮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南无春透寒的目光狠瞪了她一眼,却不得不包容她,因为她还真是有两下子。
双婢送茶点进来,瞧见徐海城三人在外室欲进又退的,以为他们不方便进内室,忙笑道:“王爷也在里头,三位请进。”
阮非雪连忙低声问道:“那位罗桑儿是女大夫?她跟大师兄是……”
流霞笑道:“表小姐是王爷的表妹,幼年丧父,老太君接女儿回府守寡,表小姐也跟着在王府住了十多年,五年前由王爷作主让她去学医,否则真是浪费了表小姐的天资异禀。”王府书库所收藏的医书,都被她翻烂了。
“他们感情很好?”
“这个自然。”冷嘲热讽的,怎会不好?
言谈间,进入内室,双婢摆好茶点,端起蔘汤走近床边。“小姐请用蔘汤。”
罗桑儿眼睛一亮。“给我喝的呀!”
“这……”寒嫣迟疑。
南无春道:“再去端一碗来。”
“不用啦!”罗桑儿噗哧一声,笑道:“不过我总算明白,晚儿能活到今天,还能下床走动,全仗这百年老山蔘续命,再加上其它珍贵药材的辅佐,才保得她不用成天躺在床上喘气儿。好了不起啊!表哥,为了你的小师妹,多年来费尽心思的搜罗奇珍,很辛苦吧!”睆睆美目紧盯在他脸上。
南无春淡然径自带过。“少说废话,有几成把握?”拿过蔘汤搁在弄晚掌心,以眼神示意她喝下。
罗桑儿粲笑。区区金钱,对南郡王自然不算什么。“自己人,我不想骗你。晚儿这病根已种下多年,想要痊愈绝无可能,她的五脏六腑均受创严重,多年的医治调养使她免于缠绵病榻,时常能下床走动走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是因为她的心脉受损最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无救?”南无春的眼睛危险地玻稹
“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我,我只说不可能痊愈,但只要由我照料她三个月,饮食用药均听我的,肯定身子骨比现在好,不会动不动就病倒,可以过得比较像正常人一点。若肯听我的嘱咐,继续用药调理一年,嫁人生子应无问题;不过,怀孕最后三个月还是少不得由我照料,以防万一。”解释得有够清楚了吧,大爷!骗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打算什么。罗桑儿嗤之以鼻。
一向淡漠冷酷的南郡王也不免有点讪讪然,但绝不会摆放在脸上,只是嗓音略微沙哑。“表妹既敢夸下海口,愚兄拭目以待。”
“真的吗?”弄晚眼眸一亮,柔嗓轻问,又期待又怕期待落空,“我以后不会再常常生病,把苦药当开水喝?”她没听错吧?
罗桑儿整肃表情。“只要病家肯配合,医家自然尽心尽力。不过,妳也别高兴过头,妳这辈子想学妳师姊那样高来高去、行侠仗义,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不不不,只要能少喝一些药,像寻常姑娘家一样过日子,我已心满意足。”什么江湖岁月,意气风发,对病人而言只属传说之流。
泪雾,在弄晚眼底幽幽漫开。她并未哭出声,只是泪水静静地沿着她白玉般的面颊滑落。多少年了,都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年的春花绽放,说不茫然却又迷惘,不晓得拖着一身病骨活着是为了谁?
女儿家的归宿,她是不敢指望了,但真能拖累师父师娘一生一世吗?
床榻边,南无春被她这安静的眼泪牵动心弦,一颗心绞痛起来,但也只是静静的把她揽入自己胸膛,心疼地抚着她的长发,给她融融的温暖。
他可怜的小师妹已吃够了苦头,不该再流眼泪。
罗桑儿淡漾笑容,“哎呀呀,长眼睛没见过这样我见犹怜的病家,幸亏我是女大夫,换了我那冰山师兄来,怕也要融冰成水。原来姑娘家娇贵的眼泪足以织就一张网,网住最刚强男子的心。”
弄晚身子一颤,扬起歉意的眸。“对不起,大师兄,把你的衣裳弄湿了……”拿袖子在他衣襟上擦着,却教他一把抓住手腕。
“不碍事。”她是在他身上点火啊!偏偏情窦未开的她不懂。“妳睡一下午觉,等醒来喝完药,身子若舒坦些,我们可以去逛逛市集。”
“我真的可以去逛市集吗?”柔眸点亮期盼之色,“大师兄真的肯带我去?”
“大师兄骗过妳吗?乖,睡吧!”
弄晚乖乖的躺下,南无春亲手为她盖上薄被。“我让流霞、寒嫣留下来伺候妳,妳安心的睡。”
“我不用人家陪我。”她反而不安,双婢理应是伺候王公贵族的。
南无春不容人拒绝。“照王府的规矩,弱质女流的闺阁,须有婢女在房里伺候,无时无刻。”
罗桑儿娇笑道:“这我可以作证,以前我在王府当小姐,还有一名大丫头带两名小丫头伺候我呢!”不过,王爷居然把双婢拨给花弄晚,倒是她始料未及。流霞与寒嫣,除了伺候人细心温柔,兼有一身好武艺。
看来,这位冷面王爷为了宝贝小师妹要住进王府,可谓用尽心思,就怕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一旁静观的阮非雪看得双目发赤,向来清澄如水的眸子,此时灼烫如火,紧盯向床上的人。再不会看错,大师兄的心全在小师妹身上!
为什么?就只为小师妹病弱堪怜?虽然她还不确定这是否出于男女之情,但大师兄待小师妹特别却是不争的事实。
以前从不觉得,这次离开徐家庄,才使情况渐趋明朗化,大师兄非常在乎小师妹,非常非常在乎,至于在乎到什么程度,她不敢想。
过去大师兄每年回徐家庄一次,小住几天,不见他与小师妹有什么互动,实在是小师妹怕他怕得紧。只有在小师妹闹性子不吃药的时候,那场面……啧啧,可绝对说不上温馨,那样凶恶的强灌药汁,又生得出什么情愫?
平心而论,南无春不是个容易开心的人,他总是酷着一张脸,很严肃,令人无法轻易接近,但高深的涵养与精湛的武艺,又令师弟妹们都服他。
难道当王爷的人,都必须摆出庄重冷情的样子吗?阮非雪不明白,然而,他若是对每一个人都如此倒也罢了,为何偏怜小师妹?
将贴身侍婢寒嫣与流霞拨给小师妹,从头到脚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把最宽敞舒适的房间让给小师妹,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陪伴病榻中的她。
若只是为了遵从师娘的交代,不敢教小师妹有所损伤,有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阮非雪愈想愈妒火攻心。
嫉妒!对,嫉妒。生平第一次,她嫉妒弄晚,甚至希望生病的人是自己。
罗桑儿或可说是一大劲敌,但看情况是她自作多情的成分大些,南无春待她并无柔情。只有弄晚是特殊的,自出了徐家庄,南无春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或者该说……全在她的病体身上,是她的病引动了他的怜爱之心?
一定是这样没错,那不是男女之爱,是兄长对病弱妹子的呵疼与怜悯。
柳眉频蹙,阮非雪心头的紧绷宽舒了些,却又不断在算计如何将南无春的目光吸引过来,用最自然的方式。
如今方知,大师兄偏怜弱女子,她该怎么做呢?
夹一片千层油酥饼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吞咽下,南无春轻轻扯动唇角。“五师妹身体不适要坐马车,当然可以。”
徐海城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原先还担心大师兄不高兴呢!”完成心上人交代的事,他开心的一起用早膳。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五师妹担心说马车是为了小师妹而布置的,别人不方便同挤一车。”其实他觉得非雪想太多了。
“没那回事。”南无春连眉头也懒得皱一下,阮非雪使这一招无济于事。
正在吃香米粥配小菜的弄晚,担忧的问:“二师兄,五师姊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不请罗姊姊治一治?”
徐海城有点尴尬。“她不是生病,只是身体不适,骑马不太方便。”
“那是什么病呢?”弄晚想不出来。
“晚儿,吃一块芙蓉糕试试,好吃吗?想不想带一些路上吃?”
“大师兄知道五师姊是什么病?”芙蓉糕下肚,疑问还是要问。
“不知。”南无春说得干脆。
“二师兄……”
“咳咳咳……”徐海城被茶呛住了。
“别夹缠不休了,晚儿。”罗桑儿看不下去,把金线油塔吞下肚,直接道:“姑娘家的葵水来,不舒服啦!”
弄晚满脸通红,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钻!
徐海城咳得更厉害,不忘白了罗桑儿一眼,妳也算女人吗?
南无春若无其事的填饱肚子,想到:晚儿会不会有这方面的痛楚呢?找机会问问罗桑儿。
一时间气氛尴尬得不得了,只有罗桑儿满不在乎,她是大夫耶!葵水来算得了什么?这男人哪!平时再怎么能言善道、舌粲莲花,一说到女人家的隐私事,全成了锯嘴葫芦,不知有多避忌。
还有,旁边这小姑娘──
“我说晚儿,妳要脸红到什么时候啊?”
弄晚脸蛋酡红。“没……没有啊!”说着又更红了。
南无春不着痕迹的帮了她一把。“收拾一下,起程。”
徐海城和花弄晚作鸟兽散。
罗桑儿凤眸轻眨,嗓音好娇,“表哥,我可是很虚弱的,受不得马上颠簸,摇散了我一身骨头,可没法子为病家把脉诊治。”
南无春看着她,薄唇嘲讽地牵了牵。“表妹千金之躯,坐马车为宜。”虚弱?烈性子一来,一脚踢飞了一扇窗子,这种女人会虚弱?
总算弄晚的病情已稳定下来。今早还服下一剂宁神汤,预防车旅晕眩,算她有点功劳,南无春也就算了。
收拾行装,准备上路了。
马车前,徐海城扶着身体不适、秀眉轻颦、更见楚楚丰姿的阮非雪上车。
罗桑儿倒是脚蹬一踩便上去了,眉开眼笑道:“阮姑娘真是好福气哪!遇见徐少侠这样知疼着热、情深意厚的好男儿,懂得怜香惜玉、温柔体贴,妳上辈子一定烧了不少好香。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先剔去阮姑娘这位情敌了,我可不喜欢有太多女人爱慕我表哥,我娘还指望我能嫁给表哥呢!”
阮非雪气息猛然一窒,若非已坐稳了,非惊得跌下车不可。莫非扮柔弱也不管用?她不禁咬唇,心窝儿揪扯着,既苦又闷啊!
罗桑儿与南无春才是一对儿?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又是姑表兄妹,同在王府成长,有相似的背景与生活习惯,比起自己,胜算大多了。
柳眉几乎打结,胸口的闷塞感与时加剧,阮非雪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惊觉马车已走了好一会,弄晚怎么没上车?
掀开窗帘,南无春的黑色骏马正好从车旁闪过,只来得及瞧见他身前坐着娇小的弄晚,搂住他的腰抱得紧紧的,骏马疾驰而过。
这是怎么回事?
徐海城骑着马来到车旁,笑道:“非雪,妳舒服点没有?大师兄已告诉我今晚的投宿地点,马车尽管慢行没关系,有我护驾呢!”
“大师兄他们呢?”
“大师兄带着小师妹、萍儿和双婢先行一步,可怜小师妹从没骑过马呢!”
阮非雪恨恨地放下帘子,由原先的错愕、不解,转为恼怒、幽怨、妒恨。
弄晚就在南无春的臂弯里啊!
而她,作茧自缚,反被困在一方车厢内。
苍天哪!请给她一个够分量的情敌好吗?不要是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