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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儿。”冷肃的脸庞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怜惜。
她咬了咬唇,垂着眼眉,幽幽叹道:“其实我常想,那年我若伤重死亡倒也一了百了,大家伤心个几日几夜,怀念小弄晚一年两年,倒也干净。胜过像现在这样,拖拖拉拉的活着,连累大师兄花费数不清的金银去搜购药材,害得二师兄老是对我心怀愧疚,更可怜了师娘常常衣不解带的照顾生病的我,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子……我不喜欢……”没来由的一阵酸楚,她眼眶发热,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她没怪过任何人,命运如斯,她甘心承受,只懊恼着要连累别人。
南无春的一颗心绞得死紧,想也不想,长臂伸出,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紧紧抱住,大掌顺势抚揉她的长发。
“妳这傻瓜!胡思乱想些什么!妳如果死了,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声音瘖痖,双臂圈紧,将她的小脸按在胸膛上,彷佛想将那娇软的身子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样的拥抱,结结实实地。弄晚心中陡热,两颊霞红,避无可避,方寸如火,只能软绵绵地偎在他怀里。
不明白呵!分明她最怕大师兄那张严肃的脸,却能对着他吐露心事。
浑沌哪!此时此刻,大师兄真情流露又是为哪桩?
“大师兄……”她眼珠往上吊,也只瞧见他的胸膛,怯怯地唤了一声。
“妳不能死!妳绝对不能死!”他说得那么坚定有力,撼动了她心底深处。
那么不希望她死掉吗?好感动,好感动。
心绪极少这么忐忑,鼻中尽是男人的气息,弄晚感到陌生极了,慌乱极了,可是,又有一种微酸微甜的感觉弥漫心田,使她温顺地靠近他温暖的胸膛里。
以为是最凶恶、只会强灌她喝下苦药的大师兄,让她害怕恐惧了这么多年,原来只是希望她好好活着,一点也不嫌弃她是累赘。
一时间心绪起伏,满满的感动在心间,带着自己也难以明白的酸涩。谁会喜欢这么一副不中用的身子?常常自己也厌恶三天两头便病倒在床上,长年累月下来,活着真是无趣!
没有人跟在她身边照顾,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活下去,这样一无是处的花弄晚,连自己都感到厌烦,又有谁会喜欢呢?
以为这世间只有师娘无怨无悔的照顾病榻中的她,如今想来,大师兄一样待她至诚,用庞大的财富延续她的寿命。这样的情义,她如何偿还得起?
这么好的大师兄,她怎会惧他如虎呢?思之真是汗颜!
“晚儿,好好的活着,大师兄会想办法医好妳。”稍稍放开她,双手仍扶着她纤细的肩膀,南无春看着她的眼神坚定不移。
短短两句话,隐含了多少用心与情意?
她笑了,嘴角绽成春花似的香甜。
病弱的弄晚不曾有过男女之情的绮想,只是心跳如擂鼓,不知不觉的感到心头一片暖洋洋,即使大师兄只是在安慰她,也够她开心了。
只要不常常病着,把苦药当开水喝,她已心满意足了。早已学会不去痴想着像阮非雪或徐悠萍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练就一身好本领,她只奢求像普通姑娘那样偶尔出门散散心,别老是困在家里。
心思翻转,她才纳闷怎么没见到他们三人?
“大师兄,二师兄和师姊他们呢?”绵绵的嗓音,困惑地问。
“他们先行一步,到投宿地点会合即可。”
“哦。”小脸蛋微垂。
“怎么?”他挑眉询问。
“我在想,骑着一匹骏马跟在马车旁边“散步”,人闷马也闷,大师兄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倒教我深感愧疚。”方才的真诚坦露心底话,使弄晚不再畏缩恐惧,可以坦然与南无春相处。
“妳想差了。”他负手而立,语气持平。“快马骋驰固然爽快,却也失去了欣赏沿途景色的兴致,比如这座树林子,虽然无名,瞧着却舒心惬意。二师弟他们只顾着风驰电掣,平白辜负眼前好风光,到底是谁吃亏了?”
他垂首微笑,阳刚气息中夹带丝缕柔软,瞧得弄晚又一阵心慌。
不过她总算明白了,大师兄不管为她做了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做得不着痕迹,不使她心里添乱或有负担。
原来只消除去畏惧的心态,一切便能看得更清楚。
弄晚心中一片激荡,久难平息。
恰巧双婢送来午膳,往地上铺了一条色彩缤纷的丝毯,搁一张行军用的小方桌,摆上器皿与热腾腾的午膳,为王爷准备一盖碗的碧螺春,为小姐多添一碗人蔘鸡汤,然后恭请王爷与上姐上座。
郊野之地,短短的时间,熬得出人蔘鸡汤?
流霞善解人意道:“王爷吩咐奴婢事先熬好带着,只须温热一下即可。”
“多嘴。”南无春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去用餐,免得耽搁起程时间。
弄晚不再别扭,轻轻道:“多谢大师兄费心。”捧起人蔘鸡汤,一匙一匙的慢慢喝完。
南无春看着她乖乖喝下,嘴角含笑的夹一只烤鸡腿给她。
清风徐徐,枝头的鸟儿鸣唱着,心灵平静极了,也舒坦极了。
“我们好象在野餐喔!”弄晚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妳喜欢就好,多吃一点。”
“这是我第一次野餐呢!”
“等妳身体好一点,我会常带妳出门游山玩水。”
“真的吗?我好高兴喔!”
天真的娇语,甜美的笑容,南无春贪婪地想全部拥有。
“晚儿。”
“嗯?”秀秀气气的啃着鸡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
“我喜欢妳这样子跟我说话,把我当亲人一样,希望妳不要再怕我。”
“不会了,以前我不了解,现在我明白大师兄总是为我好。”唇瓣缓缓画开一抹甜甜的笑,弄晚表情认真的说:“徐家庄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亲人啊!大师兄,你说对不对?”
“对。”尤其是妳,花弄晚!他在心里补足了这一句。
“既然我们是亲人,我可不可以跟大师兄商量一件事?”为了师娘跟她说的那番话,她已经烦恼了一天一夜。
“妳说。”他不要看见她眉宇泛愁。
“先说好了你不可以生气。”
“我永远也不会对妳生气。”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
“我跟你说喔!大师兄……”花弄晚将昨晚曲凤告诉她,阮非雪极可能在暗恋大师兄,却又放不下二师兄对她的好,曲凤很担心徐海城会受到伤害……等等说了一遍。“师娘要我见机行事,一定要帮助二师兄赢得五师姊的芳心,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我一点主意都没有。”小小声地,但声音里却充满着忧虑。
南无春的心激荡着,翻腾着。
此刻,他气恼无比!
为什么要告诉弄晚这种无聊事,让她承受多余的压力?阮非雪暗恋他又如何?追求女人他没经验,拒绝暗恋他的女人,他可是拿手得很。
“大大大师师兄,你你你生气?”他一板起脸,她又本能地口吃。
“没有,大师兄没有生妳的气,而是气师娘不该告诉妳这些子虚乌有的事。”
“你怎么可以生气师娘呢?”
“没有的事,师娘怎么可以胡乱猜测?这对二师弟与五师妹都不公平。”
“你是说,五师姊没有暗恋你?”
“我没有感觉到她在暗恋我,她与二师弟才是天生一对。”南无春说谎面不改色,反正只要女方没亲口表白,他都可以装傻。
“太好了!这样我就不必烦恼了,晚上可以好好地睡觉。”
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剎那间,弄晚感到心中的大石头被移走了,很轻松。
南无春看着她单纯的小脸上重新绽放笑纹,更加强了保护她的决心。
弄晚是他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弄晚。
看着她娇美温柔的容颜,南无春在心底无声的宣誓着所有权。
第三章
细雨如丝,星光黯淡。
从傍晚便开始下雨,先是大雨倾盆,后转为丝丝细雨,但雨一直没停。因守在太平客栈的徐海城三人,先一步抵达,虽没淋到雨,但也只能待在客栈里,没了逛市集的兴致,并焦急的等待南无春等人的身影。
南无春的部下已事先包下一个院落的客房,可以很舒服的消除骑马的疲惫,热水、茶汤、晚膳,无一不缺。
阮非雪立在窗边等候,风吹过窗边,夹带数滴雨珠,无声无息地从眼眶落进她心坎里。她好后悔提议先行一步,但怎么也料不到大师兄无意随行。
王府里多的是比她更美的女子吗?否则大师兄怎会对她无动于衷。
窗上的木雕花纹透过月光,浮印在她娇丽的脸上。
徐海城着迷又不安地看着她,他迷恋着她彷若天人的美丽,然而,明明近在眼前却常常感觉远在天边的迷离感困惑着他,彷佛阮非雪的心一会儿在他身上,一会儿又不晓得游离到哪儿去,使他感到不安。
到底是为什么呢?
“来了!来了!大师兄他们抵达了──”到前头探听消息的徐悠萍,沿着长廊喳喳呼呼的喊过来。
阮非雪第一个抢出房门,“大师兄──”
只见南无春怀中抱着人,几乎是飞奔而至,厉声道:“哪一个房间最舒适?”
阮非雪讨好道:“我们为大师兄留了主厢房。”付钱的老大合该住最好的。
南无春越过她,一脚踢开主厢房的门,果然很大,分内、外两室。
随行的双婢已机伶的抢进内室,将床上的被子拉开,南无春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人儿放在床上,拉掉包裹住全身的披风,露出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弄晚。
寒嫣道:“奴婢立刻去熬姜汤来。”
南无春颔首。“流霞,熬一帖退热的药预备着。”
“是。”双婢赶紧去厨房。
感觉到抚触自己脸蛋的温热大手,焦急的声音一直喊着,“晚儿,醒来!晚儿,妳醒一醒!”长长的睫毛轻轻搧动了下,弄晚睁开了眼睛。
南无春喜悦地挑起了眉,长长吐出一口大气。“太好了!妳终于醒过来。”他从来不知道他会担心一个人担心得心彷佛要跃出胸口。
白皙又透着病弱的小脸带点儿迷惑,音调柔细的说:“我又回到车上了吗?这车子晃得我头好晕喔!”
“不是,我们已来到投宿的客栈,妳刚躺在床上歇着。”南无春解释道。
“我怎么了?”
“妳晕倒了。”
“为什么?”她想起身,一阵头昏眼花使她倒回枕上。
“躺一会儿,等好些再起身。”南无春拉来薄被为她盖上。
“我不要生病,不要坐马车,我喜欢跟大师兄一块儿骑马,那是我第一次骑马……”花弄晚突然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用快哭的声音说着。
“晚儿,别这样孩子气。”
“呜呜呜……”
“好好好,妳别哭,大师兄知道了,明天再带妳骑马,前提是妳的身子要受得住。”南无春叹气道。他喜欢她向他撒娇,即使是孩子气的,像小妹妹对大哥哥撒娇,都令他感到无比欣慰,只是,她身子之弱,却使他忧心忡忡。
继中午“野餐”之后,弄晚对南无春已前嫌尽释,深刻体会到大师兄严肃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柔软慈悲的心肠,认为自己要好好补偿过去对大师兄的冷淡,想通了之后,其实是很简单的,她只要将大师兄与最疼爱她的师娘放在同一个天秤上,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即可。
最主要的,也是南无春在她面前放松了脸部刚毅的表情,放柔了原本冷酷的语调,这才使小老鼠不再诚惶诚恐、畏畏缩缩。南无春可没忘了师娘暗中指点他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