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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桐疼得嘶嘶地抽着凉气,依旧不知道他在跟谁较真儿。
知道舅舅要接受手术的消息,白惜言的外甥女元元从上海也赶过来了,美其名曰要给舅舅打气。二十岁的大姑娘养胖了些,珠圆玉润的,穿得简单清爽却神采飞扬。
白惜言想起那时他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下面的小镇上,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像往常一样从医院回来,在报摊买份报纸,经过小咖啡店就要了杯矿泉水坐着把报纸看完,而后回家。
难缠的外甥女往他的邮箱里发电子邮件,大约是写信时,又生气又伤心导致前言不搭后语还语法错误,不过总结为一句话就是——回忆过去美好时光战术失败。事情要从外甥女崇拜自己小舅妈的伟大情操,于是假期报名了学校里组织的西藏支教团,而且她还主动申请去最困难的地方,去她家小舅妈生活过的地方发光发热。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了她的前男友,而且还是被她毫不留情甩掉的前男友。
本来她以为前男友会趁机报复她,可前男友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把她跟其他过来支教的同学相同对待。外甥女元元同志心理就不平衡了,眼珠子总围着他转,越看他越成熟英俊了,于是就单方面轰轰烈烈旧情复燃了。
可周明亮老师在圣地生活太久,摆出六根清净的姿态,堪比纯培无瑕的天山雪莲花。况且那样勇敢的爱情,有一次也就够了,怎么还肯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呢?
要一个人爱上你两次,有多难。元元在邮件里这么说,人在学会走路之前,难免会摔跤,可我要摔多少次才能真正地长大呢,舅舅。
白惜言想着,无论自己的外埋女摔多少次,只要能爬起来,那她就一直在成长。他已经不担心这头小暴龙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的爱与付出了。
元元和洛雨在网络上基本上每天都要聊天,对于苗桐已经回来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见了苗桐,直接就扑上去,比苗桐还高一头,摇晃着撤娇:“小姨,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当上我们校刊的主编了。”
苗桐被她晃得晕乎乎的,只能说:“我也想你。”
“那你跟那谁最近有通电话吗?他怎么样,有女朋友没有?不过他又老又笨连块肌肉都没有,人家藏民姑娘也不会看上他。你跟他说,不要太痴心妄想,待够了就赶紧回上海。”元元露出懊恼的样子,一个老男人那么小气,现在还记仇呢,非要她抬着八抬大轿去娶他啊。
苗桐“啊”了一声,说:“我有接到那边孩子们的来信,他们告诉我,有姑娘给他做鞋子送吃的,他有文化又懂礼貌,不会缺姑娘喜欢的。”
“他怎么可以有女朋友?!”元元心里凉飕飕的,急得想哭,“不行,我都把他定下了!”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白惜言扑哧笑了:“你拿什么把人家订下了,你父母又不同意的。再说了,当初人家为了你连工作都不要了跑来找你,你还不是一脚把人家给踹了。人家周明亮又不傻,被小狗咬了一回还会把手伸过来么?人家原谅你就不错了,还祖父你能找到个真正喜欢的人,都这么大度了你还想怎么样?”
元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瘪着嘴,这架势是要哭。 苗桐就是看不得她撒金豆子,忙安慰她:“虽然不缺姑娘喜欢,可也没听他说跟谁谈恋爱啊,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哭你冤不冤呢?”
“那我打电话给他!”元元拿着手机跑到卧室里去,过了会儿跑出来,就是笑眯脒的了,得意地对白惜言说,“他说没女朋友!就算我是条小狗吧,说不定他周明亮就是喜欢小狗呢。”
白惜言森森的睫毛一耷拉,自己这外甥女是彻底没救了,为个男人就疯成这样儿。
周末元元和洛雨约好一起去游乐场玩,洛雨是个除了学习没任何爱好的男孩子,觉得这个就是浪费时间。可是他豆丁妹妹跟狗皮膏药似的非贴着要去,于里三人结伴,他负责拎包、排队、买零食,给两个疯姑娘鞍前马后的效劳。
傍晚小莫把他们都安全送回家,元元到家看到了苗桐还是兴奋,抱着她的胳膊说个没完。白敏笑骂:“你这个性也不知道像谁,怕是活到九十岁都没个正形,真是猴子托成的。”
“我是你生的,我要是猴子,你就是老猴子。”元元抢白说,“我小姨倒是端庄稳重,也不见你多待见她啊。”
母女俩现在只要说起苗桐的事,就搞得像阶级敌人,一句话让白敏和苗桐都尴尬。白敏拿这个什么都敢说的女儿也没办法,气得咬牙:“我什么时候不待见你小姨了,我是就事论事!”
“可我舅舅待见小姨啊,待见得不行,你不要像那台湾家庭剧里的恶婆婆啦,我妈这么漂亮,一瞪眼珠子踉那母夜叉似的,图什么呀。”
白敏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赵元元,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元元吓得一缩脖子,拔腿就往外跑:“大姨,救命。我妈要发飙啦!”
他们母女凑在一起,热闹得堪比一千只鸭子。白惜言舒了口气,耳根终于清静了。转头看去苗桐嘴角是翘着的,手上还在整理稿子。
“要不要这么辛苦啊?”
“你下周做手术,我把事情做完好专心陪你啊。”
白惜言出神地盯着她的侧脸,突然说:“其实我总有种预感,这次不会成功的。”
苗桐一愣,手上的活也停下来了,皱眉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白惜言也回过神来了,脑子里想的事情嘴上怎么就给说出来了呢?他把腿上的书合上,摆出个漂亮的笑脸:“好了,我一把年纪了,多愁善感一下也不行么?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
他是没有食言过,可就是因为如此,她也明白他的狠绝。
苗桐心里总有种不安,觉得要出什么事。
第二天白惜言就住进了医院,移植前要做细致的检査。苗桐去社里把一周的工作都安排给唐律,让他帮忙盯着这两期周刊出来。白惜言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她要专心守在他的身边,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重要。
白惜言的主治医生叫魏长风,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离婚没孩子一身轻。苗桐拎着饭盒进病房,他哈哈笑:“你这妹妹来啦,哎呀,真好。”
“魏医生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苗桐赶紧招呼他,“够吃的,添双筷子的事儿。”
“你要是请我吃饭我就去,跟惜言吃有个什么劲儿?”魏长风摆了摆手,“我还得去査房呢,你们吃。”
见他出去了,白惜言才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轻浮,你别理他,越理越上脸,没救了。”苗桐打开饭盒摆筷子,饭菜的香味和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白惜言眉毛皱起来了,嘟嚷着,“别弄了,我没胃口,闻到就想吐。”
苗桐知道他讨厌医院的味道,按照张阿姨的话说,其实白惜言在生括上是极其任性的,谁觉得他好脾气好说话才是见了鬼。她好脾气地劝他:“不吃东西怎么行,好歹也要吃两口,汤是我煲了一上午的呢。”
“那你喂我。”白惜言说。
苗桐拗不过他,把勺子凑到他嘴边,却见那任性的家伙別过头说:“烫。”
这一路上热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哪门子烫的。明知道白惜言只是在耍脾气,她还是吹凉了喂他。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竟喝了大半碗。
伺候他吃过饭,苗桐才震惊异常地问:“难道你刚才是在跟我撒娇?”
“你也可以当在敬老院里照顾得了老年痴呆的孤寡老人,就当行善哦。 ”白惜言一派坦然地摊开手,“再说了,我是病人总有脆弱的一面。”
“你这病人坚强得可以胸口碎大石了。不过……”苗桐笑着看他,“我欢迎你随时跟我撤娇,不过也只能跟我这样,不然我会吃醋的。”
白惜言本是抱着逗弄她的心思,听了这话,那点小得意沉沉地散了开去,倒弥漫出几分酸来。他从来都以为他才是最爱吃醋的一个,从看道刘锦之给他看的监控录像后,他的舌根那就没断过酸味。
他虽然心里相信苗桐不会骗他,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她和罗佑宁那一晚到底做了什么,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在一起。想到这些,他便无法保持冷静。可他的孩子在用她自己的方法笨拙地沉默地保护着他。
所以他在等。等他的孩子脆弱地来抱着他的膝盖,来寻求他的庇护,吿诉他一切。
“怎么了,这么感动?”
白惜言垂下眼,盯着地上一小片昍光:“算了吧,我要是撒娇,被人撞见了别给吓出心脏病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阴阳怪气的,可苗桐并没往别处想,当他是因为丰术前心情不稳定的缘故。
4
白惜言手术的前一日,医院里来了不速之客。
是董事会的人,来的几个都是有话语权的,手里也没提着份手礼,脸色也没有多和善,一看就不是来探病的。带头的是老孙,平时不吭不响的,开董事会说话提意见最少,说出来的话却少有废话。
“白先生,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老孙不急不缓地,把牛皮袋递给白惜言,“孙叔知道你明天就做手术,本不该现在来给你添堵。可是,就因为你明天要上手术台,孙叔说句不好听的话但也是实话,谁知道明天能发生什么事?源生有今天也是你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孙叔一把年纪了就指望这点棺材本儿,谁都不容易。”
白惜言打开牛皮纸袋,随便翻了翻,里面是他做的那份假的竞标书复印件,上面修改的笔迹都是他的不会有错。除此之外竟还有罗佑宁和苗桐在—起吃饭的照片。
他把东西随意地往旁边一扔,虽穿着病号服还是世家公子的气势,抿嘴笑了,倒是很秀气很没脾气:“就这个,你想要什么解释?”
几个股东面面相觑,见白惜言这么没事人一样,都有些气愤难平。
“白先生我们相信你,可你这认的妹妹干了什么好事?! ”
“……是啊,那个罗佑宁的手段谁不知道,什么女人到了他手里不服服帖帖的?你问问你那个妹妹是不是被骗了?”
“什么被骗,我看是心甘箭愿的,听说她父亲是以前工地出事故摔死的建筑工,她根本就是故意想搞垮源生吧?!”
“白先生,你的财产她也有继承权的吧?你甘心留给个长了反骨的外姓人?”
“是啊,我听说她寸步不离地照顾您,不是我们多心,她要真是想报复你,怕是你也不安心啊。”
本来不大的病房,一人一句话就吵得历害。
白惜言双手交叉在身前,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点点头说:“你们想说的我都了解了,你们不过是担心我下不了手术台,逼着我现在立遗嘱呢?”
老孙到底是个正直的,脸色变了变:“惜言,不管你信不信,孙叔希望你长命百岁。只是这件事关系到大家共同的利益,我们都是过来人,有时候变故就在朝夕之间。现在这种事情都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我们能当看不见?”
白惜言也知道老孙为人厚道,这事换了谁都坐不住。
他敛下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们放心,要是我下不来手术台,律师就会把我名下全部的股份都转到小桐名下,所以地根本没有必要使手段,因为整个源生都是她的。”
这下来势汹汹的股东们全都懵了,做梦都没想到白惜言会把财产全留给一个外人,他又不是没家人,一时间都反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