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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Theresa再打一个呵欠。奇怪,今晚怎么特别早爱困?“现在几点了?”“十一点半。”
“十一点半?!”她两眼发直。“完了,只剩半个钟头了。”
“怎么了?”他看她神色有异。“你赶时间?”
“是呀,我的宿舍有门禁,十二点一到门锁上就进不去了。”她惊慌失措得像午夜过后就会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再见,后会无期。”
说着,她人就冲了出去。
“喂,Theresa!让我送你。”
在他誓言抓紧最后一线相逢机会、热切地自告奋勇下,Theresa总算止住脚步,接受他的好意。但是过了十分钟之后,她就发现这是全天底下最烂的提议、最恶毒的好心。这个商业区路痴,他居然忘记把车停在什么地方了!
第二章
包季鸣离开台北祖屋到中部求学居住的处所,是离市区有段距离的高级公寓。这一带的住户都是颇有身价的白领级人物,为了迎合这些人的需求,屋子的外观高雅、警卫森严,连道路上的噪音都慑于它的威严而不敢放肆钻入。
刚才看到了包季鸣把车子开进这么高档的建筑物内,Theresa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深夜两点,的确很适合做梦;要不是她用力捏痛脸颊,她真的以为自己在梦游。Theresa边用一条她从没见过的超柔软浴巾擦干头发,边打量这间客房的摆设。一片片桧木板在地上拼出复杂的图案,暗红色泽有股令人心定的力量,酸枝木桌雕工繁丽,她轻轻拉开木椅坐了上去,托着下巴发呆。
席梦丝名床、按摩浴缸、水晶吊灯……哇!要是她也有这么漂亮的住处,打开窗子还可以俯瞰有假山流水的中庭花园,她大概也不会想把夜市当后花园逛吧!
谁叫她那三块豆腐大的小房间跟人家没得比,到头来只能往外发展?
将毛巾挂回浴室,她在抽屉里找出吹风机,插上电,将热风往拢开的秀发吹送。虽然刚刚在路边陪包季鸣找车时,嘴上骂个半死,可是她不免也感激在分秒必争的最后一刻,包季鸣找不到他的车,害她及时赶回宿舍的心愿破灭。
要是没有这急转直下的发展,加上他好心提出暂住一宿的提议,她怎么有机会大开眼界,见识到她自小到大都不敢妄想拥有的家呢?
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黯然……
“Theresa!”包季鸣在叩完门,得到她轻哼似的回应后,便走了进来。
在对上她的眼的刹那间,震惊,不,应该说是“惊艳”就贯穿了整个胸膛。美女!
他傻住了。洗掉化妆品与发胶的她,皮肤水嫩水嫩,仿佛一掐就会出水,睫毛长长地复在明眸上,桃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噘着,乌黑亮丽的秀发披在肩上,像上好的丝缎诱人去抚摸、去碰触。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纯洁无瑕的天使娃娃,裸着玉足,不小心踏入人间。卸去装扮的她好清纯、好甜美,那个人工塑造的Theresa跟眼前的她简直无法相提并论,更别说要人相信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了。
“喂,包季鸣。”几乎是习惯性的,她迅速从情绪低点中跳脱,不客气地点点他的胸膛。“你干么看着我流口水?”
他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失态。“我哪有!我是过来问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没有,你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应有尽有。”Theresa满意地拍拍柔软的枕头,睡意又悄悄蔓延了。
包季鸣看着她惺忪的睡眼,知道她困了。“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再看一眼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模样。Theresa双眸紧闭的脸庞在光的投射下,居然呈现出半透明的脆弱。他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浑然忘了深夜里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胸中有一种看不清、摸不着的感觉……是莫名的心疼吗?
有什么好心疼的?他反问自己。
她整个晚上活蹦乱跳,也不过只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荏弱而已……季鸣告诉自己,但心口就是有股热浪不断地涌现出来,Theresa的荏弱让人多么想去保护她……
“晚安,包季鸣。”她委婉地下逐客令。
包季鸣回过神来。哎呀,他怎么会一直杵在这里发愣?
“晚安。”他命令自己走出房门,顺手将门边的大灯开关按熄。
“啊——啊——”
灯光一灭,Theresa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尖叫。“把灯打开!快把灯打开!”“怎么了?”没有料到她反应如此激烈,他反射性地再将按钮扳回去。
午夜两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划破了宁静,僻僻啪啪拉开窗户的声音伴随着咒骂声,附近邻居显然被吵醒了。
她搞什么鬼?包季鸣阴郁地转过头去,他试过,这种吓人的恶作剧在大白天还挺好玩的,不过在夜深人静时候哇呀呀地鬼叫,连他听了都想揍人。
“你鬼叫什么?”他低吼。
Teresa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缘,身子微微颤抖着,两眼空洞地看向前方,那种困滞的表情让包季鸣第一个联想到……灵魂出窍。
她不对劲!
包季鸣冲回床边,俯看Theresa茫然的表情,瞳孔散发着死亡气息。他在她眼前挥着五根手指,她毫无反应,连他差点打到她鼻尖,眼睛还是眨也不眨,空洞依旧。这是怎么回事?
汗水一滴滴淌下包季鸣的额头,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猛摇她。
“Theresa!Theresa!”该死!她对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反应,可见这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化名罢了。他没辙地猛拍她的脸颊,一遍一遍地喊:“喂,你醒醒!你醒醒!”突然间,Theresa的四肢像是解冻了一样,慢慢地在他的抓握下软瘫。她用力地眨眨眼后,一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抓着我做什么呀,包季鸣?”
“你……”他盯着她看,想从她脸上找出茫然的残迹。“你刚刚……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又吼又叫,一下子又像失去神智……”
包季鸣边说着,边观察她的表情。Theresa闻之先是一愣,然后耸耸肩,包季鸣怀疑这是对她自己见怪不怪的表示。
“安啦,我没事。”她扯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企图安抚这位收容她的新朋友。是吗?
季鸣隐约之间,还是觉得她乍然“离魂”又“回魂”有些古怪。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但是……刚刚她看起来就像个没有动力来源的人形娃娃,静得诡异。
然而,Theresa却不给他深究的机会。她重新躺好,拉上被子。“你也快回去睡觉吧,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对不……你不介意我开着大灯睡觉吧?”
“你怕黑吗?”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抓不住。
“我不是‘怕’黑。”她郑重地回答。差之毫里,失之千里,这个字眼一定要特别讲清楚才行。“我是‘恨’黑。”
恨黑?这种怪异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的名堂还真多,Theresa。”
见她闭上了双眼表明了不想透露更多,能屈能伸的韧性阻止包季鸣进一步追问。他带上门,任客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他无法克制心中更迷惑、更不解的疑问。Theresa引起他的兴趣了。包季鸣靠在客房门外,回想从认识的第一刻到现在,她真是个古怪的女人;跟随流行说是为了安全感,关了灯会哇哇大叫,不关灯却推说是因为恨黑……才认识短短一晚,她就有这么多耐人寻味的谜题等待解答。
包季鸣从不曾被任何女人勾起如此浓厚的好奇心。到底在Theresa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使她变得谜团重重?
他就像刚翻到连载漫画的最后一页,对标上问号的“待续”两个字充满期待。为了想出让Theresa继续与他联络的办法,季鸣在她寄住一宿的那夜几乎不成眠。后来他才发现,那晚动的脑筋全是白做工。因为,虽然隔天一早Theresa就潇潇洒洒地莎哟娜啦,但是那天傍晚她又自动来到他门前,邀他一起去——逛街。
包季鸣可以指天发誓,Theresa是全世界最爱购物逛街的女人,这是他认识她以来的观察所得。每次她来揿门铃,都是为了找一个上街的伴而来。
包季鸣大叹一口气,要不是她身上有种令他着迷的特质,他不可能会对Theresa有求必应,即使是在他走得累、逛得很腻的时候,就像现在——“我的小姐,你还要逛到什么时候?”
Theresa睨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欢缠着我东逛西逛吗?你不是很期望我当你的导游吗?怎么了,腻啦?”
“拜托,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包季鸣没好气地回答。
热闹滚滚的街还在发烧,五颜六色的灯泡把夜晚照得比白天更灿烂,一堆笃信“认真的女人最美丽”的傻女人在收银机旁不停的刷刷刷……这个城市乱恐怖一把的,就像患了严重的失眠症。
最恐怖的是他身旁这个女人,她比谁都来劲。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饮料,歇歇腿吧。”再走下去,他都要疯了。“我的伙食预算已经在刚认识你的那个晚上,陪你吃光喝光了,现在皮包里只剩下置装预算。”
“我、请、你,这总可以吧?”包季鸣二话不说,拖着她走进巷子里的小咖啡馆。女人都是爱美的、女人都是相信“世界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这些季鸣都懂,可是他就是无法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像Theresa这么疯狂的女人,白天不上课,光是打工、打工、打工,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投入在衣服饰品上。
要是她的品味超然卓绝也就罢了,偏偏她……唉!
Theresa花钱如流水,可是她感受到那种痛痛快快洒钞票的快感了吗?每一次她抓起新衣裳、每一次掏出大钞来付账,表情总有十秒的空白,双眼那么茫然、那么空洞,季鸣在一旁看着,“恨黑”的记忆都会不自觉地搭上线来。
如果将Theresa比喻成谜,那么这些零碎的疑问就是解读谜题的线索。
“还在想我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读什么学校、芳龄几岁跟家中排行啊?”看着他纠结的眉头,Theresa打趣道。
“你肯说了吗?”
“当然不。”他愈有想知道的欲望,她就愈不想太早公布答案。
“那我也不说我就读的学校科系,保持点神秘感。”他阴郁地扒过头发,做消极挣扎。Theresa吸着七彩果汁,笑歪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姓名、你的电话还有你的住处,比较起来,你现在全力保密的那两项简直微不足道。”
“嗯哼。”他不太满意地哼出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学生。”他比较像初出茅庐的白领阶级,眉宇间有一股隐然的成熟气息,不过常常露面的酒窝倒是平衡了这一点。
包季鸣耸耸肩,把玩手中的钥匙圈。“可能是因为我常常跷课的缘故吧。”“那我们是同一国的喽?”Theresa的眼中迸出“同是天涯逃课人”的火光。“别扯上我,我跟你不一样的。”他从鼻子重重地哼出声。“我之所以不去学校,是因为我觉得在那里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宁可回家自己翻书来看;可不像某人跷课是为了打工。”
Theresa瞪着他泄得要命的模样。奇怪了,逃课就逃课嘛!干么还依原因来分类,真无聊!好像读书就比打工高一级似的。她朝着包季鸣激亢地问:“打工有罪吗?”打工没有罪,但如果在咖啡厅里讲话讲得太大声,吵到其他喁喁私语的人,那可就罪过了。季鸣飞快地反掌捂住她的嘴巴,还是晚了一步。她理直气壮地反问穿刺悠扬的小提琴乐曲,送入每个人耳中。
一名服务生立刻踏着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