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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她马上警觉地捣着嘴。“对……对不起,我失言了。”
季鸣猛一回神,看见季侬噤若寒蝉的模样,有丝抱歉。他自己情场不得意,居然难为全家人在他身边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故作轻快地说:“没关系。这样吧,反正你回台湾来也没出去好好玩过,今天我就陪你出去玩吧。”
“少爷!”丁伯惊呼。他才退让一寸,季侬小姐就进逼一尺,这怎么得了!“哇,太好了!”季侬兴奋地大呼小叫,盖过了丁伯的抗议。“有好多地方我都想去,比如说到植物园去散散步啦、去淡水看日落啦,还有至善园、北投温泉、宜兰的冬山河畔和罗东公园也不可以错过……”
季侬兴高采烈地每数一样,季鸣的心就越下沉一分。
他不知道季侬怎么点得那么巧,那些景点都是往日他与采瞳足迹遍踏的地方,旧地重游,伊人不在,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受蚀骨摧心的思念与惆怅……
“季鸣哥,你怎么了?”季侬推推他的手臂。
“没什么,你说好就好。”季鸣收起黯然,给妹妹一个宠溺的微笑。“对了,爷爷说你回国是要帮他分担'奇+书+网'工作的,你怎么反而偷起懒来?”
“我是要工作呀。可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为了以后的日子着想,我想爷爷不会跟我计较这些的。”季侬别有用意地说,努力笑出最纯真的笑靥。“季鸣哥,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旅行休息,然后再一起回‘立万财团’上班,你看怎么样?”
季侬的话,无形中再扎了季鸣一下。
他懒得辩解了!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误解他不进入家族企业是因为采瞳的缘故,其实不然。在季鸣的心里,只是想向祖父看齐,靠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天;当然,采瞳的存在不无影响,她的确加深了他离家的决心。
如今从表面上看来,他们似乎断得一干二净,而他也回到祖屋居住,于是开始有人像季侬这样,游说或刺探他回“立万企业”的可能。更有人冷眼盯着,怕他是回来夺权争产的。事实上,他从未考虑过把自己拴在包氏;因为他永远相信,他的未来将与采瞳一起创造,即使他们现在弄成这样……
季鸣蹙着眉的俊脸落入季侬的观察中。果然!他还是忘不了凌采瞳。季侬的指甲戳入掌心,可见她努力得还不够,所以那女人才会在他心底依然残留痕迹。
她不容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包季侬想起今晨才送到面前的调查报告。报告书里写得十分详尽,把季鸣哥与凌采瞳以前交往的点点滴滴全记上去,包括凌采瞳狐媚惑人的卑鄙手段、他们相识的地点以及一起出游过的地方。
看完报告,她怒火狂烧。她要夺回完整的季鸣哥,而且要剥掉凌采瞳的魅影。她打算拉着季鸣哥一一走访那些地方,用他们全新的记忆取代他跟凌采瞳的。虽然再走这一遭季鸣哥会很难受,但是为了让她更快更彻底地取代凌采瞳的位置,这是惟一而必须的手段!“走嘛走嘛,季鸣哥,赶快回房间换件外出服。”她拉着他的手离开。
“少爷——”丁伯无力地叫着。他老了,连呼喊都像呢喃,试图阻止却始终力不从心。“顺便拿点简便的行李,我们到你就读大学的台中玩一玩。”她更用力地扯走季鸣哥。“少爷——”可惜他脚程不够快、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侬如愿以偿。看着少爷被她强拉着离去的背影,丁伯不禁担心,季侬小动作频频,诡计又多,她抢夺季鸣少爷的心会不会也这么强悍蛮霸?最糟糕的是季鸣少爷连一点警觉心都没有!他是不是该换个方向着手,以便防止季侬破坏成功?
丁伯在近乎绝望的情况下,想到了采瞳。
挥别季鸣温暖的怀抱,要想不掉入颓丧的深渊,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也许是以往六年,采瞳也心甘情愿地当一只从不抬头的鸵鸟吧,她隐约晓得如果季鸣离开她,她将会很难过很难过,却不曾认真逼自己去想象难过有多深……
采瞳抬头遥望天际,深呼吸一口气,胸口依然梗着硬块,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她的身侧少了个人,体内却仿佛连心都遗失了。
寂寞如影随形,孤单片刻相随。
当整个灵魂空虚得几乎枯萎,当她伸手再也抓不到那具温热的躯体,意志一天天地消沉,采瞳告诉自己;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既然上帝安排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时,都是孤零零的来,又怎么可能会有克服不了的寂寞与孤单?人,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啊!为了恢复独立的天性,她发了狂似的投入工作,想用超重的工作量麻痹自己的感觉、填满每一分可能想起季鸣的时间。所以,当她听到言镇提起有个极具挑战性的case,必须离开台北几天时,采瞳毫不考虑就替自己报上了名;她强烈需要工作,也强烈想要离开台北透透气。熟料,当卷宗送到她跟前,她才晓得原来自己一心争取的出差机会,是在——台中。台中呵台中,这个地名将她陷入六年前的回忆中。采瞳原本想借着出差的机会让自己更忙碌、更没有空去回想接二连三发生在身上的事;没想到这一离开,却又来到让她感触良多的老地方,该说是阴错阳差,还是情劫难逃?
办完了正事,采瞳站在台中市的街头,不知何去何从,只好随便走走。她想起出发前,清芬悄悄地拉住她的一段对话——“采瞳,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叫言镇换个人替你去?”清芬似乎很怕她撑不住,时时刻刻都在关心她的动向。
“不用了,我很好。”
“不然我陪你一起去?”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一个人搞定这个case,顺便出去走一走、静一静。”她也有她想独自舔舐伤口的坚持。
清芬迟疑地问:“是不是因为包总编跟你吵架、还没有和好,所以你这么想出走?”她耐心地解释道:“我跟他并没有吵架,我们是在很平和的情况下分手的。”“采瞳,算我多嘴问一句……你们分手跟包季侬有关系吗?”清芬紧张地看见采瞳僵了一下,她跟言镇早在第一次见到包季侬时,就料想她也许会有所行动,难道她真的……“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采瞳耸耸肩,作出淡漠的表情。“她……根本没跟我接触过。”
清芬这才吁了口气。采瞳向她道别了以后,就离开杂志社,往台中来了。她撒了谎,采瞳站在熟悉的街道上苦笑。
包季侬怎么会没跟她接触过?在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她天天生活在恐惧中,听到电话铃声就发抖,只因为季侬的恶意骚扰。采瞳强迫自己别去回想,多想只是更难受;何况当初她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季鸣,就同时决定要将它埋藏心里,永远不跟任何人提起。采瞳不晓得清芬为何会用那么忧心的口吻问她季侬的事,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只是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奇怪,自从与季鸣分手后,那股空虚感与急欲填补的欲望几乎让她无暇顾及其他的事,包括恶魔化身的包季侬;她一向都很忌惮恶魔的,为什么她现在会麻木到就算是被恶魔吞噬也无所谓的地步?
仿佛……失去了季鸣已是最凄惨的命运,再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下场?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把她从空想中揪回现实。采瞳定睛一看,这里是……天哪,她这一路上边走边想事情,居然无意识地逛到这个地方来了。这里不就是六年前她与季鸣邂逅的商店街吗?一个她怕自己触景伤情、却不自觉走到的老地方。采瞳按捺满腔的激动与怀念,虽然怕痛彻心扉、却又忍不住想追寻往日的足迹,她忐忑地继续前行。这条街几乎没有变化,入了夜跟六年前一样人声鼎沸,老字号商店仍然屹立不摇,连当初她跟老板娘吵架的那家服饰店也还在,采瞳站定在那家店的骑楼外,感觉死去的心又有了热度……
失神的刹那间,她仿佛从这个时空,看到了另一个时间里发生的事。她的眼前好朦胧,泪的堆积中出现了两条影子与清脆的对答——交个朋友吧!我叫Theresa,你呢?
你想交我这个朋友,就得报上中文“真”名。
你该知足了,老兄。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英文名字的人耶。
你不是想告诉我,Theresa是你一分钟前才编好的名字吧?
正是。Tom、Joe,你也随便选一个吧。
包季鸣。
这是真名吗?包、季、鸣!我记住了。
她含泪带笑地回想许久以前的那一幕,清晰得仿佛是昨天的事,那是他们相处最愉快的一次,也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相遇。采瞳纵容自己沉溺在回忆里,允许自己暂时别醒来面对残酷的现实。这条街里,不只是有邂逅的回忆,之后还有他们手牵着手来逛街的片段,她环顾四周,迷的眼里看到好多个季鸣带着笑朝她走来,可是泪一眨掉、魔法消失,季鸣也跟着不见了,空虚感更甚以往!
采瞳心悸地发觉,原来她是多么多么地想念季鸣、在乎季鸣。不!这不只是单纯的“在乎”,而是……“爱”啊!
这就是爱!采瞳胸口一缩,她虽然惊讶,却不再排斥这个跃上心头的字。在景物依旧、人事全非的感伤情潮下,她无法继续粉饰太平,对自己否认那就是爱情!
她爱季鸣、她爱季鸣!采瞳想大声喊出这份悸动,可是……她为什么觉悟得那么慢?如果她早两年看清自己的心、弃绝她不敢言爱的忌讳,她一定可以让季鸣幸福,也就不用走到今天非把他逼回包家不可的地步!
她对自己又恼又恨,事情已然无可挽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采瞳疲惫地全身无力,她想回旅馆去好好整顿她狼狈的情绪与外表,正当她旋过身之际,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修长有度的身影。
她的泪,再度无声无息地落下……
该怎么形容她现在又想大哭又想笑、迈不开步伐却想冲进他怀里的心境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八章
“季鸣!”
在采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她已经迈开步伐往前冲,心中有股暖暖的热流在翻涌、奔腾,她不假思索地朝季鸣飞奔而去。
她一面跑,一面发现身子变轻盈了,许多不开心的事都跟不上她的脚步,硬是被她抛在身后,采瞳看着季鸣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放大,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深,她带着笑,原来心无芥蒂地奔向他怀抱的感觉这么好!
季鸣在她差点冲过头的时候,伸开双臂拥住她。他惊喜道:“采瞳?”
采瞳靠在他的怀抱中拼命喘气,她紧紧圈住季鸣的腰干,把头埋在他胸前。呵……她想念他的气味、他的温暖。在季鸣的庇护之下,她可以不理会外在的风风雨雨,只专心做个小女人就好。
采瞳满足地偎近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曾把这么优雅的权利往外推?
季鸣却不容她躲起来。他硬是扳出采瞳的脸,梭巡她的五官。他想知道,那个爱情之赌……他胜了吗?
“采瞳,你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找我?是丁伯通知你的吗?”季鸣急切地问。“我才想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到台中来出差?是言镇告诉你的吗?”她对答如流。采瞳说完,两人立即相拥大笑,时光仿佛倒回到六年前。
季鸣心满意足地拥着采瞳,不再感觉臂弯心房一片空寂。看采瞳那样惊天动地地冲过来,他感激老天爷待他不薄,总算在他苦苦等待之后,换得一个心甘情愿的女人,虽然整整拖了六年。
“你变瘦了。”季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