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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师府方面果然够看重霍铁山,都使出这等手段了,外面看起来山间一座院落,清幽雅静尽享山林美景,殊不知竟是囚禁犯人的深牢大狱。
秦林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滴落的血迹,在房间正中间找到了滴落状的血迹,箭头方向指向内部。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霍铁山挥动双手抵抗刺来的利器,被割伤之后血顺着手指滴落的情景。
接着他在死者倒地附近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血滴,非常细小,如果不仔细观察很容易遗漏。于是霍铁山终于遭受致命重击,头部血液随着那一击而溅到墙面的情形,也仿佛出现在了眼前。
最后,秦林在死者尸身底下找到了一些挣扎的痕迹,刚才衣服挨着地面的部分,也被摩擦起了灰尘,而周围的血脚印里头很有几个朝着这边的,观察脚印的朝向和移动痕迹,他越发愤怒。
霍铁山遭到致命一击之后,并没有即刻就死……这是头部钝器伤的常有现象,随着脑组织外流,脑部血压急剧下降,脑死亡是逐步呈现的。
死者在地上抽搐挣扎,然而头部的巨大创口和开始外流的脑组织,注定了他只能走向死亡的命运,而就在此时此刻,凶手们还站在一边狞笑着,欣赏他临死时的痛苦!
直到死亡的彻底降临,霍铁山停止了挣扎,还有一名凶手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这个凶手留下的血脚印距离死者头部只有一尺多远。并且是前掌用力、后跟虚提,有经验的法医一看就知道是蹲着的。
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推断。秦林就明白凶手为何如此作为了,那几名负责看守霍铁山的走狗,想必在过去的一年里不停劝他屈服,结果霍铁山始终不肯松口,久而久之,这几条走狗心中一定充满了焦急和怨恨,所以在接到命令处死囚犯的时候,他们必然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也免不得在杀人时,再好好享受一下这种令人愉快的感觉了……
如此可恶!秦林腮帮子用力咬了咬。
秦林又走到另外两座房间里查看,这里就不一样了,至少窗子是可以推开的木头窗子,地面和墙壁也没有用青砖包砌、米汤填缝,炕上炕下的各色生活用品也比主屋里面好一些,应该就是看守居住的地方了。
看得出来,看守们走得很匆忙,他们尽量带走了大部分的,有可能留下身份信息的东西,但日常使用的锅碗瓢盆、夜壶马桶之类的东西,则都还摆在原地。
“幸好他们没放火。”秦林神情终于缓和了许多,别人眼中空荡荡的,觉得什么都没有留下,可在他看来,这现场简直就是个金矿,只要花一点点力气挖掘,就能找到无数的线索!
“为什么要放火?”尹宾商笑了笑,指着周围的山势:“这里人迹罕至鸟兽众多,房门是虚掩着的,院门根本没关,到夜里血腥气引来野兽,很快就会把尸首啃个精光,比在山林里点燃大火,要隐蔽得多了!”
唔,原来他们是这个打算!秦林沉浸在现场复原里头,还没想到这里来,心头自是同意尹宾商所说,哪怕是明天早晨来这里,恐怕都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吧,搞不好,连骨架都被野狼、豺狗子拆得七零八落。
三四百年前,环境还保护得真好啊,山西腹地都还有深山老林……
秦林摘下手套,打上香胰子,从水囊里倒出水洗了手,忍不住挠了挠头皮,这件案子就是个杀人灭口,案情本身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因为凶手曾在现场长期生活,留下的许多证据,简直就是一座证据金矿,只要挖掘就可以轻轻松松找到无数的证据,如果那几个凶手在这里,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稍微麻烦的是,这些凶手毫无疑问都是少师府派来的,少师府的奴仆保镖护院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怎么把凶手抓出来?如果他们远走高飞了,到哪里找去?
更加麻烦的问题,就算抓到凶手,怎么那本记录铁匠工场出入数据的目册?有了那本目册,才能钉死少师府勾结鞑虏卖国通敌的罪行!
这点就难了,恐怕连少师府行凶的这些家伙,也不会知道吧。霍铁山知道那本目册的重要性,以他的性子,当然是宁愿死也不肯拱手交出……少师府方面,也不见得知道有那本目册。
不仅要追凶,还要找到目册,这是个双重任务啊!秦林思前想后,重新走回正房,看着尸体的形态慢慢思索,总觉得有哪点儿不大对劲儿。
外头传来陆远志的坏笑:“嘿嘿,你这家伙掉了只耳朵,算得多大事,一直捂到现在,合着胖爷的药不灵啊?抽你丫的!”
看着霍铁山惨死,众锦衣弟兄心头有气,这些锦衣卫出来的货,哪里有一个善男信女?一口气就发在了陈二黑和蒋麻子头上,陆远志这厮够猥琐,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自然一马当先承担主力,狠狠的教训陈二黑。
“掉了只耳朵,捂着……”秦林咀嚼这句话,抬眼看看果然外头院子里,陈二黑兀自抱着脑袋,其实是护着割掉耳朵的伤处,一脸惨兮兮的样子。
明白了!秦林豁然开朗,既然霍铁山手上有抵抗伤,又有挣扎抽搐的痕迹,就说明他并不是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被杀的,遭受重击之后还存活了一段不长的时间,为什么他的手不是护在头部受伤的位置,而是摆成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呢?
再想想,他被关了这么久,既然始终不肯屈服,那么对死亡应该有比较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遭到杀害,留下一点给后来者的死亡讯息,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记得在杨兆案时,有过类似的情况,师爷用绍兴霉干菜雪里蕻来暗示了账本的位置,霍铁山是个铁匠,恐怕不会想到特别高深的办法,那么他显得有些别扭的身体姿态……
秦林记忆力很好,三下五除二把霍铁山重新回了原来的姿势,只见尸身头朝西,脚朝东,左侧身子倒地,全身稍曲,左手压在心口,右手摁着地面。
尸僵虽然没有发展到顶峰,但大部分地方也已经出现了,秦林刚才把尸体翻过来,姿势就没怎么动过,所以能保证尸首的姿势和角度没有变化,恢复到最开始的样子。
“喂,秦哥你这是?”陆远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死亡讯息。”秦林告诉他。
“我知道了!”胖子小眼睛闪亮,猛地一拍大腿。
第899章 大老爷驾到
陆远志伸手往前一指,那里摆着个粉彩的财神像,约摸尺余高矮,制作比较粗劣,是那种路边小店或者工匠人家喜欢摆的。
霍铁山按在地上的那只手,是伸直了的,正好就指向这尊财神像!
难道工场出入目册就在这尊财神像里头?
尹宾商皱了皱眉,牛大力也歪着头想着什么,倒是众位锦衣官校弟兄都喜形于色,虽然陆千户经常摆乌龙,但瞎猫撞到死耗子,有时候还是能蒙准的。
“霍铁山应该不会把目册随身携带,否则被少师府搜出来的危险太大了,他不会冒这个风险吧?”秦林说着就走过去,还是非常小心地拿起了财神像,轻飘飘的,中间是空心的。
大部分的瓷像都是中空,否则一尊瓷像的重量就太惊人了,所以陆远志才会认为目册藏在瓷像里头吧。
答案很快揭晓了,秦林拿起瓷像倒过来,中间的空腔摆在众人眼前,大家伙儿看得明明白白,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空腔。
陆胖子嘿嘿讪笑:“咦,又猜错了,不会吧……对了,会不会这瓷像是个夹层的,目册就藏在夹层里头?”
貌似胖子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只不过秦林教他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从来只做到前面四个字,后面四字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尹宾商忍不住驳道:“看这瓷像并没有缝隙,证明陶瓷是一次烧成的,除非做泥胎时就把目册填进去,否则绝不可能有什么夹层!可那样做的话,烧制瓷像时的火焰,就把夹藏的目册烧掉了,有夹层也只剩一堆纸灰!”
陆远志面红耳赤,朝尹宾商做了个鬼脸,这尹先生啊冷面冷口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秦林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拿着瓷像观察一番,见确确实实就是个普通的财神像,甚至蒲州街边上都看到过同样形制的在售卖,这才笑道:“看看也无妨,陆胖子,让你死心吧。”
说着秦林走到外面,举着财神像朝地上砸去,哗啦一声摔得粉碎。只有大大小小的瓷片,哪里有什么夹层?至于目册,更是连影子都没看见。
众校尉弟兄纷纷朝陆远志投去鄙视的目光,可死胖子脸皮也和那层肉膘差不多厚,嘿嘿干笑两声,浑然不以为意,挠了挠头皮:“不是财神像,那他指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炕桌?”
霍铁山左手按着心口,应该不会有所指。也许是倒下时正好被压住了,伸出来的右手则具有指向性,不过指着的方向只有财神像比较显眼一些。除此之外就是炕头、炕桌、枕头什么的了。
“全部拆开看看吧。”秦林吩咐校尉弟兄们,又哂笑道:“当然,我和尹先生看法一致,大概不是藏在这里的某件东西里面,否则太容易被少师府方面发现了,霍铁山给我们的,应该是某种提示。”
校尉弟兄们开始拆家具撬土炕,破案这种事情。大部分时候没有那么神奇那么玄妙,想每次来到现场,灵光一闪就揪出真凶,至少秦林没那本事,绝大多数时候还得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不放弃任何一点点可能性。
就算他推断账册不在这间屋子里,仍然要做地毯式的彻底搜查,秦林不是神仙,同样有判断出错的时候,万一那目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偏偏就藏在屋里呢?
奇迹没有出现,校尉弟兄们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发挥有镇城之号的锦衣军余才具备的打砸能力,把所有家具和可疑的东西全都拆成了碎片,连剩下一床棉絮都一寸寸捏过了,什么也没找到。
这些弟兄,都是厂卫精英中的精英,刑讯、侦缉、搜查的本事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目光比老鹰还锐利、感觉比猎犬更机敏,他们没有找到,那就意味着东西确确实实不在这间房里,没有任何意外的可能性。
这下就连尹宾商也有点小郁闷了,他对兵法韬略有很深的研究,但破案的本事远不如秦林,此时见案情没有头绪,难免有些焦躁,朝秦林拱拱手,愧疚地道:“主公,学生惭愧!若能早一日从西姚古镇打探到消息赶回来,便能抢在少师府前头,找到活着的霍铁山了。”
秦林洒然一笑,随手拍拍尹宾商的肩膀:“尹先生,已经够努力了,你老兄眼袋黑得像是连嫖了八个姐儿,偏偏眼珠子又红得好像憋了一年没见过女人,得,还有什么好说得,这都几天不眠不休啦?”
尹宾商本来就通红的眼睛,这下是真的有些发酸了,恨不得有千军万马在手上,即刻指挥大军,把少师府踏平了才好。
忽然听得外头人喊马嘶,不知多少人正往这边过来,正在惊讶时,外面放哨的锦衣官校进来禀报:“启禀秦长官,外头大约两百多号土兵壮班弓手马快,打着蒲州知州的旗号,不知是何来意。”
“哦?”秦林眉头一挑。
尹宾商倒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方上的这些个弓手马快,在他眼中真如土鸡瓦犬一般,何况又是容易发挥以少胜多的山区地形,只要秦林一声令下,他有把握指挥这里十几个校尉弟兄,把对方打得丢盔卸甲。
“罢了,他是朝廷的知州,难不成我还真的宰了他?”秦林笑着摆摆手,止住尹宾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