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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熙感佩不已,秦林、张紫萱行事如此坦诚,真和吴善言半若云泥。
秦林和张紫萱相顾一笑,知道张文熙已隐隐有了归附之心,张紫萱就不再多说,直接拿起奏章看了一遍。
“奏章写得很好,有理有据,言辞锋利如刀,吴善言没戏唱了!”
张紫萱笑着,然后将奏章还给张文熙:“恭喜张巡按扳经一员封疆大吏,从此声名鹊起,闻达于朝野。”
张文熙惊喜交集,张紫萱既然这么说,他这份奏章就肯定会一炮打响,开玩笑,中枢执掌朝纲的江陵相国是什么人?她亲爹呀!
做御史的捞不到什么钱,何况他为人还算正直,也不会想到去捞钱,身为巡按御史就图个名声,名声将来亦可变成官位,是清流官员顶顶在乎的了。
作为巡按,还有什么比扳往本省巡抚更加出名呢?等朝廷让吴善言滚蛋的圣旨一下,张文熙就会声名鹊起。
“多谢、多谢秦少保秦夫人相助!”
张文熙感激涕零,忽然神色尴尬,想做什么又下不定决心似的,嘴唇嗫嚅几下终于没再说什么。
张紫萱修眉微皱,正待激他两句,秦林悄悄朝她摆摆手,又朗声道:“吴善言这种狗官,早一天倒掉就是浙省军民的福气,张巡按还是快快回去,早点把奏章发往京师吧。”
张文熙如蒙大赦,吭吭哧哧了两句,终于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分外犹豫,叫熟悉以脚步形态分析行为人心理状态的秦林看了,心头格外的好笑。
“让小妹激他两句,说不定就拜入秦兄门下了。”张紫萱撇撇嘴,心说我的夫君是何等人物,难道还不配做你张文熙的恩主?
秦林轻轻抚着她的玉背,戏谑地笑道:“为夫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话,可有点一语双关哪,貌似某位相府千金,就是秦林这家伙在长江里钓到的吧。
张紫萱顿时霞飞双颊,一把将他推开:“钓鱼,你去钓那位东海美人鱼吧!她是铁定会上钩的。”
“谁在背后搬弄是非啊?”
金樱姬笑嘻嘻地走过来,媚态逼人的眼波在张紫萱身上打转,仿佛她刚才和秦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青黛很小大人地道:“好了啦,金姐姐和张姐姐见面就要争,真是小孩子脾气!”
徐辛夷绝倒,不知道这里究竟谁才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脾气?
她们是听说张文熙走了,才结伴过来的。
秦林看见金樱姬,就突然想起来了,双手捧着茶水递过去:“金宣慰,下官这厢有礼了,一碗茶清情意重。”
金樱姬接过茶一饮而尽,眼圈就微微有点发红,和秦林京师一别,又多久没见面了,见面就恨这贼忒兮兮的偷心小贼,不见面吧,又怪想他的。
“说罢,你这家伙突然献媚,铁定没安好心!”
金樱姬翘翘的小嘴儿一撇,没好气地道。
“哪里哪里,下官真是诚心诚意的呀。”秦林陪着小心,不过在金樱姬胸有成竹的戏谑笑容之下,终于吃不住劲儿:“好了啦,是想向五峰船主借支一笔钱,暂时顶住军饷,那些浙兵太穷啦,等朝廷的办法出来,哪里还得及?恐怕都要饿死人了吧!”
“就知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一定打这鬼主意……妾身连人都是你的,一点钱又算什么?”
金樱姬大胆的说出口,瓜子脸儿就变得红彤彤的了。
“好啊!”青黛拍着手,哈哈大笑。
徐辛夷和张紫萱却有那么点儿酸不溜丢的,“哼,好久不见,今晚就由你应付秦林吧,这段时间啊,他是越来越厉害了……”
第740章 头号红小生
金樱姬果然大手笔,第二天上午起床,她就写了张字条交给亲信丫鬟,让权正银提取纹银五万两,十口大银箱,每口都得用四名壮汉抬着,嘿哟嘿哟喊着号子抬到了钦差行辕。
权正银要替五峰船主争脸,吩咐手下掀开箱盖儿,顿时白花花亮闪闪的一片。
“金小妖真有钱啊!”
张紫萱和徐辛夷都很感慨,江陵相府和南京魏国公府也算有钱的了,可要么存在钱庄,手上拿的是会票、庄票,要么变成了田地、珍宝,要随时拿五万现银子出来,恐怕也为难得很。
金樱姬淡扫蛾眉,瓜子脸红晕未褪,昨夜的温存厮磨让她越发柔媚如水,挽着秦林胳膊低声道:“小冤家,你可满意了?”
“我怎么有种被富婆包养的感觉?”
秦林摸了摸鼻子,很有些纳闷。
金樱姬笑得花枝乱颤,水蛇腰都快颠断,掐了他一把:“那你这小冤家呀,一定是身价最高的头牌红小生啦。”
那可不是,所谓千金买笑,秦淮河上头牌花魁,身价不过千两银子,秦林一夕之欢就值五万银子,如果叫秦淮河上天香阁的鲁翠花鲁妈妈晓得了,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打着淮扬土话叫一句:“乖乖隆的东,吓杀人哉!”
罗木营官兵四万五千,每人月饷才九钱银子,哨官以上各级军官的饷银略高,五万银子正好是九大营官兵一个月的军饷。
直接拿去罗木营发放?绝对不行!军队是朝廷的军队,你私人拿钱发军饷,是不是要结交军心图谋不轨啊?勾结外藩、私放军饷的罪名就在前面等着呢。
搁洪武年间,沈万三先捐钱修城墙、又提出助饷,结果立马就被朱元璋抄了家,万历年间虽然没那么严苛了,可秦林身份敏感,也犯不着给一干政敌留下口实嘛。
按照张紫萱的建议,秦林还得走浙江官场的路子,按朝廷经制流程把饷银发下去。
秦林满脸无奈,靠,老子拿自己的钱助饷,还得去看那群狗官的嘴脸,真他妈不爽!
不过转念一想,张文熙的弹劾奏章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了,吴善言的巡抚宝座也坐不几天啦,咱这趟全当去看笑话吧。
巡抚衙门距离钦差行辕也不远,秦林骑着马慢慢兜过去,街面上百姓见了纷纷叩拜,士绅也作揖行礼,感念他平息昨日那场一触即发的兵乱,免了杭州百姓一场大难。
公道自在人心,秦林心情好了许多。
秦林昨日拂袖而去,吴善言完全没料到他会再次登门,听说来意之后,这位巡抚揪着胡须故作为难:“秦少保,本官似乎不便说您越俎代庖,但兵饷实在足额发放的,唯浙兵刁顽,所以故意闹事而已。”
明明秦林都肯借出自己的钱发饷了,吴善言还故意刁难。
昨天秦林一怒而去,吴善言就知道要糟,秦林手段强、靠山硬,自己的乌纱帽大概是丢定了,干脆来个事事不配合,也看看秦林的笑话,趁还坐在浙江巡抚位置上,给他找点不痛快。
秦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道:“吴中丞,别以为你丢官丢定了,就和本官耍赖!要不要本官查查你有没有贪赃枉法?”
吴善言拈着胡须嘿嘿地笑:“本官一清如水,除了官俸和礼尚往来之外一毫不取,秦少保只管查去。”
秦林咬了咬牙,遇到吴善言这条癞皮狗,还真不好下口。出京时就调了沿途各省主要官员的履历密档查看,吴善言这厮是实打实的昏官、庸官,但却够不上贪官,除了昏聩愚顽,另外找不到他什么把柄。
吴善言是嘉靖年间两榜进士出身,资格老、腰把子硬,昏聩失察的罪名最多革职,只要不扣“永不叙用”的帽子,说不定几年一过就又保举起复了,只要把现任浙江巡抚的位置看淡点,他就一点也不怕秦林。
“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秦林也不废话,连招呼都懒得和吴善言打了,气冲冲地走出巡抚衙门,就吩咐陆远志、牛大力:“弟兄们,把咱们抬来的箱子盖儿都打开!”
一排十口大银箱,整整齐齐摆在巡抚衙门大门口,白亮亮的银子耀得人眼睛发花。
有好事的闲汉就围拢来,眼巴巴的瞅着银子,打听怎么回事。
“这是浙兵的军饷银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吴巡抚就是不肯收!”
陆远志口沫横飞地解释着。
这稀奇了,官老爷见银子如苍蝇见血,还有不肯收进去的?人们口口相传,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飞到了候潮门外的罗木营。
说来可怜,时值中午饭点,可整座营中炊烟稀疏,一大片的家属区居然没多大烟火气。
营门外的胡屠户百无聊赖的赶着苍蝇,都大中午了,他早晨杀的一头猪还没卖出半边,要知道整座大营四万五千浙兵,带家属十几二十万人哪!
浙兵们的锅里,别说大米白饭了,连米汤都清得可以照见人影儿,哪里还有钱买肉吃?只有小孩子缠得闹得厉害了,主妇们才肯花几文钱割巴掌大块肉,回去弄熟了哄哄孩子。
就在这当口,城里巡抚衙门口的消息传了来,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座大营,听到消息的官兵先是瞠目结舌,接着就怒发冲冠,破口大骂吴善言不是东西。
几乎就在一瞬间,整座大营都骚动起来了,人人都说秦钦差说到做到把银子弄了来,吐个唾沫是颗钉,怪不得戚帅、俞老将军都和他做铁杆朋友,那吴巡抚故意为难咱们,真真乌龟王八蛋!
马文英唱红脸、刘廷用唱白脸,两个人作好作歹的劝住弟兄们,声势叫得足够大,就是不准出营门。
两位一边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心头直乐,秦钦差就是心眼多,又让咱演戏呢!
浙兵们又闹起来,杭州城的大小官员们就慌了神,都布按三司、府县官员全都来到巡抚衙门。
“吴中丞,咱们该变通就变通,不可过于执拗啊,总要以万全之策解一时之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杭州知府龚勉低声下气的陪着小心。
布政使孙朝楠也朝着吴善言作揖打躬:“吴巡抚,您这些天受苦受累,咱们都看在眼里,只求您拉咱浙省官员一把,全省同僚必感激不尽!”
奇哉怪也,昨天这些人还紧紧跟着吴善言,怎么这会儿就转了性?
倒不是因为吴善言快垮台了,而是为着自己头顶的乌纱帽。
浙兵闹事吴善言要负的责任最大,又被劫持了,全无大臣体面,丢了朝廷的脸,被张文熙弹劾,再加上秦林推波助澜,革职是肯定毫无悬念的。
孙朝楠、龚勉这些人不一样啊,他们责任小些,不一定就革职,说不定是训诫、罚俸呢?
但他们很清楚一点,如果今天浙兵又闹起来,他们头顶的乌纱帽肯定要飞了。
被一大群下属围着,偏偏全都帮着秦林说话,吴善言脸皮再厚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秦林端坐椅子上,跷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这出好戏。
“罢罢罢,你们……你们做主吧,本官管不得许多了!”
吴善言意兴阑珊的挥挥手。
众官如蒙大赦,都指挥使钱凤一个箭步就冲到秦林面前:“秦少保,吴中丞答应了!”
“他答应了,可我又不答应了呢?”
秦林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招呼陆远志、牛大力:“咱们回去,把银子也抬回去,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抬着银子主动来借给浙省发饷,人家还端架子推三阻四,得,咱不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哎哟,我的妈呀!浙省官员都吓毛了,秦林要把银子搬回去,待会儿浙兵闹起来怎么交代?
“秦钦差,您别走啊!咱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龚勉弯腰低头,扯住秦林腰带。
钱凤更做得出来,一把抱住秦林的大腿:“秦少保,您千万不能把银子带走,不,下官是说银子千万不能走,错了错了,是您千万不能丢下咱们一走了之啊!”
孙朝楠和赵孟平互相看看,干脆横下一条心,两人朝着吴善言作揖打躬,结结巴巴地道:“吴中丞您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