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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四名来犯的凶手,竟能无声无息的将东昌镖局满门尽数杀害……”朱捕头完全不假思索地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
话音未落,听得外面有人大声叫道:“齐贤弟、齐贤弟,是谁害了你满门?老子要替你报仇雪恨!”
山东大豪成铁海红着眼睛看着满地尸首,他魁梧的身子直发抖,江湖上也有的是血腥仇杀,但像这样凶残毒辣、不留余地的,就算他纵横江湖几十年,也很少见到。
成铁海住在城外庄子里面,得知消息赶紧飞马进城,时间就比秦林还晚一些。
几名捕快扯着他,哪里扯得住?直到看见秦林也在这里,他才怔了一怔,不再大声地叫喊。
正待和秦林见礼,几名锦衣官校护着齐赛花也赶来了,这个坚强的姑娘看到眼前的一幕,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牙齿把嘴唇咬出了鲜血,是痛楚刺激着神经,才让她没有当场倒下。
“我可怜的侄女!”成铁海老泪纵横。
齐赛花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秦林跟前,咚的一声双膝跪地,砰砰砰磕了不知多少个响头。
秦林当然晓得她的意思,双手将她扶起来:“姑娘放心,既然本官接了案子,就一定会全始全终。”
有了秦林这句保证,齐赛花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满脸写满了悲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林。
都知道这对钦差秦少保有点儿不恭敬,但没有谁会指责这个一夜间失去几乎全部至亲的姑娘。
秦林心里面也不好受,别看他见惯了生死,可这是不同于一般杀人案的灭门惨案,老弱妇孺尽数被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实在是异乎寻常的残忍。
成铁海叩见了秦林,当他得知只有四个人就做下这起案子之后,立刻粗声大气地道:“不消说了,一定是白莲魔教做下的案子,说不定还是魔教教主亲自出手!”
“这是为什么呢?”秦林眉头一挑。
成铁海很有把握,齐祥云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整个镖局也有不少二三流的好手,加起来不逊于一个中等武林门派。
这样的实力,要想战胜他们不难,要想杀死他们却不易,无声无息的杀死他们更难,而仅仅出动四名高手便无声无息的灭掉满门,只有四家能够独力做到:乌斯藏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与十八护教罗汉排名靠前的三位,武当掌教真人和真武殿三长老,少林方丈加上达摩堂首座、戒律院首座、罗汉堂首座,最后一家便是白莲教,从魔教教主、左右护法、三堂堂主到十长老。
威德法王和山东隔着十万八千里,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杀人,武当少林都是名门正派,断没有武当真人和少林方丈跑来灭人满门的道理,于是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行事奇诡,手段狠辣的白莲魔教!
“妈的,老子和这群魔头拼了!”成铁海气咻咻地道:“就算舍了这一百八十斤,也不能叫魔教看低了咱山东豪杰!”
这位山东大豪果然讲义气,众人不禁把他高看一眼。
魔教如日中天,麾下教众数十万,两百年来不断起兵造反和朝廷对着干,实力极为强大,根本不是一般江湖门派所能比的。
成铁海这句话传出去,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真是魔教教主做的案子?”陆远志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对秦林说:“秦哥,在草原上那婆娘没占到便宜,她又卷土重来啦,您可得防她一,她恨你可比恨这东昌镖局来的厉害!”
可不是嘛,白莲教主和秦林几番纠葛,那是有点缘故了。
秦林却摇摇头:“不是魔教。嗯,至少不是魔教教主做下的。我看过她和几个心腹手下的脚印,不在这里。镖局子里面,留下的都是男人脚印,白莲教主和她的心腹手下青阳堂主紫寒烟,这两个都是女的。”
“啊,脚印还能看出男女?是比大小吗?”陆远志睁着小眼睛,满脸的好奇。
当然不是啰,女人也有身材高大魁梧、脚板特别长特别大的,也有身材瘦小的男子,脚印格外纤细的,单纯比脚印大小,那就差得远了。
事实上秦林是根据脚印着力部位和用力方向来判断的,这要精准得多,因为男女的身体构造有所不同,女子为了适应生儿育女的生物本能,骨盆下方开口要比男子宽大,加上其他的生理差异,这就导致了男女步态的显著差异,有经验的专家很容易把不同性别的脚印区别开。
“不是魔教做的,还能是谁呢?”陆远志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有所发现,小眼睛闪着贼亮贼亮的光彩:“秦哥,我发现了真相!”
“什么真相?”秦林也被他提起了胃口。
陆远志把秦林拉到一边儿,神神秘秘地道:“刚才不是说凶手不大可能来自江湖嘛,你说会不会是大内高手做下的案子?东昌镖局,东昌和东厂谐音,莫不是东厂的秘密据点?”
秦林嘴里咯的一声,满怀郁闷的摇了摇头,然后把胖子的脸往旁边一转:“胖子,你想太多了!”
忽然耳朵里听到成铁海含血喷天的哭着:“齐老弟啊,你死得太冤枉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偏偏罩门被破,妈的个逼!”
“罩门被破?”秦林前面也听说齐祥云练过很高深的横练功夫,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但也只当是有所夸大而已,否则怎么被人捅穿喉头,形成了伤处?
他赶紧走过去,询问成铁海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祥云练的金钟罩,顾名思义即是“有一金铸之钟覆罩全身”,强调其外力难以进入攻击。少林四大神功之一,为达摩禅师所创,共有十二关,练成后刀剑难损。金钟罩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兼内壮之劲,为七十二艺硬功中最要之功夫,其练法十分繁难,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练成金钟罩之后,不但可以承受拳打脚踢而丝毫无损,甚至普通的刀剑也伤不了他们,更甚者可达到罡气护体的程度,齐祥云虽然没能练出护体罡气那么高深的境界,但已到了刀尖难伤的程度。
“齐贤弟的功夫相当精深,就算是武林高手拿了宝刀利剑,也难以将他一举击杀……”成铁海愤愤不平一拳头砸到桌子上,又道:“不过这门功夫却有个罩门,每人各不相同,有的在会阴、有的在天灵盖,齐贤弟的在喉头,这个秘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没想到凶手然也是知情人,这才能一举将他击杀。”
按照成铁海的说法,即使是白莲教主这等震古烁今的高手,一击之下固然能将齐祥云的经络震碎、内脏震裂,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但齐祥云一身横练功夫不是白给的,总要比旁人多挣扎一时半刻,发出呼救之声。
昨夜之所以全部东昌镖局的人都被无声无息的杀害,别的人倒也罢了,武功最高的齐祥云完全是罩门被袭,造成的瞬间死亡,否则一定会惊动左邻右舍。
“爹爹的罩门?”齐赛花瞪大了眼睛,忽然跺了跺脚,转身就朝外走:“习东胜,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她和习东胜活了下来。并且都是知道齐祥云罩门的,当然不是齐赛花出卖了父亲,那么就只可能是习东胜了。
齐赛花的眼睛红得要滴下血来。牙齿紧紧咬着嘴唇,遭遇背叛的愤怒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且慢、且慢!”秦林伸手将她一拦:“习东胜如果是出卖你们的内奸,为什么也差点就被灭口了?他背心的伤不是假的吧?”
齐赛花怔了怔,眼睛里的血色退了少许,忽然之间坚强的伪装再也坚持不下去,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是谁,到底是谁出卖了我爹?习东胜,习东胜他……”
秦林像和蔼的兄长那样抚了抚她额头的刘海,“真相大白之前,我们总要给亲人尽可能的信任,有时候太过急躁,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呢!”
……
“秦林那家伙,竟然相信咱们会老老实实等在船上,哇哈哈哈……”徐辛夷双手叉着小蛮腰,很没有形象地大笑着。
青黛皱了皱小巧可爱的鼻子,“徐姐姐还真不值得秦哥哥信任啊。”
“或者说,她纯粹是喜欢和秦林唱反调吧!”张紫萱也忍不住笑起来。
徐辛夷乘马,张紫萱和青黛坐着车儿,早就弃舟登岸了,几十名锦衣官校骑着战马前呼后拥,甲乙丙丁四女随行,阿沙牵着大黄狗,又有四名官校抬着担架,把习东胜抬在前面引路。
“夫人,徐夫人!”一名百户服色的官校头领忍不住劝道:“长官说了,让咱们在船上等……”
徐辛夷撇撇嘴:“他说在船上等,咱就在船上等?本小姐做主,咱们先去发生命案的现场,汶上县那处山谷查看。”
百户郁闷地闭上了嘴,知道要说服秦长官这位夫人可不是自己能办到的,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好像就只服秦长官一个人,并且仅限于当面而已,背转身说不定又对着干了。
再看看四下,近百名官校尽是锦衣卫中的精锐,人人抵得上江湖中二三流好手,又有极为精良的战马和犀利的掣电枪,甲乙丙丁四女也有分进合击的剑术,料想就算魔教大举来袭,也有一战之力,万一不行的话,徐夫人所乘的照夜玉狮子是千里良驹,咱拼了命拖住敌人,叫三位夫人乘马逃走吧,反正她们身体轻盈,共乘一匹马也能跑得很快。
想到这节,百户终于不说什么了,只管派出三三两两的锦衣官校四面散开哨探,设置好几层的斥候网络,虽然核心护卫人员减少到五十多名,却把斥候网拉到四五里远,百来人的队伍,足足按了大军前进的架势。
大伙儿都不认得这一带的道路,亏得有习东胜指点路径,才没有走错方向。
汶上县的案发地点离徐辛夷等下船的运河边不算太远,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见前面不少人影子晃动,穿着府县捕快的号衣,就知道是案发现场了。
“加快速度,咱们快点过去!”徐辛夷欢喜地叫了一声,又摸出秦林的望远镜,学着他那样朝前望。
忽然徐辛夷就叫起来:“哎呀不好,他们……他们在搞什么鬼?”
前方山坡上,堆起了很大的一堆柴火,很多尸体横七竖八的搭在上面,众衙役四散退开,一名衙役打扮的人举着火把,正要去点火!
这是要毁尸灭迹!
徐辛夷立刻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着纵马前冲:“不准点火,不准点火!”
现场有个穿缎面棉袍、头戴瓦楞帽,师爷打扮的人,见状就打着绍兴话叫道:“快……快烧了,马上点火!”
衙役举着火把就走上去,他当然听师爷的,至于纵马疾奔过来的徐辛夷嘛,是哪家的野丫头?
眼见火把要往柴堆上丢,说时迟那时快,徐辛夷从怀中掏出掣电枪,远远的瞄个真切,只听砰的一声响,火把立刻坠地。
那衙役只觉火把巨震,然后手心一轻,握着得只剩下半截儿木材,燃烧的火把头子掉地上了。
徐大小姐的枪法,那是杠杠的啊!
“什么人敢阻拦官府公务?”师爷色厉内荏地叫起来,他已发觉不对劲儿,来的女子骑着价值千金的名驹,又有犀利的火器,来头还能小了吗?
徐辛夷坐在马背上,指着自己鼻子尖儿,得意洋洋地道:“本小姐乃太子少保、柱国、锦衣卫都指挥使、掌北镇抚司、龙虎将军秦林……”
啊,难道名震天下的秦少保然是个女子?师爷和衙役们都大眼瞪小眼,看看后面蜂拥而来的锦衣官校,又觉得眼前这人说的恐怕并非假话。
“……之妻!”念了半晌官衔名号,徐辛夷终于吐出最后两个字,然后万般得意的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