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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反贼!”
忽然远处一片声发喊,遥遥的传过来。
秦林差点从船头栽下去,心说我有这么吸引仇恨,才念了首反诗,还真有人来抓?
却见远处一群人骑着马追逐,前面两人打马狂奔,后面三四十人紧追不舍,喊声是他们发出来的。
“靠,还以为是来抓我呢,我说谁这么大胆子……”秦林撇撇嘴,心说我自己不就是专门抓反贼的嘛。
陆远志、牛大力等官校听得喊声,都从底舱钻了出来,胖子把望远镜递给秦林。
凭借望远镜,秦林把远处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前面狂奔的人是一男一女,衣衫破烂带着血迹,马儿也喘息不休,呼哧呼哧喷着白汽。
后面紧追不舍的那群人穿着官府号衣,做州县马快打扮,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单刀,一个个凶神恶煞,不断呼喝着,还用弓箭朝两名逃亡者的背心射来。
弓箭是军队常用的,其实要在飞驰的马背上射中十丈之外的敌人极不容易,只有长期训练的精兵或者本来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能够做到,这几名马快的骑射功夫显然还生疏得很,支支箭矢都离逃亡者几尺甚至一丈多远,连毛都没碰到。
“原来是州县抓贼人,不关咱们的事……”陆远志失去了兴趣,这种事情和锦衣卫没啥关系,要是沿途地方上每件案子都管起来,秦林十年也走不到南京。
秦林本已将望远镜放下,忽然心念一动:“来人呐,掌鼓号!”
众官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都晓得这位长官常有惊人之举,便不折不扣的遵命执行,一时间呜嘟呜嘟地鼓号声,从运河上远远传开去。
马背上的两名逃亡者正在心慌意乱,耳中听得鼓号声响以为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当下惊得亡魂大冒,抬头一看却见雪花纷飞的天地之间,在那运河之上有三艘大官船停了下来,大群身穿明黄色飞鱼服的锦衣官校正呜嘟呜嘟地奏着鼓号。
两人顿时面露喜色,拨转马头朝那边冲过去。
后面追赶的马快却吃惊不小,为首之人恶狠狠的一挥手,众人疯狂的鞭打着马匹,头顶上热腾腾的直冒白汽,箭矢也乱糟糟的往逃亡者射去。
“妈的,敢在老子面前弄鬼!”秦林面沉如铁,沉声下令:“牛大力领两个小旗弃舟登岸,把人都给我截过来,两个逃跑的人要活的。”
后面一艘大官船立刻靠岸,中舱大开,长长的跳板搭到岸上,二十名穿飞鱼服、挎绣春刀、头戴无翅乌纱、腰系鸾带的锦衣校尉骑着战马蜂拥而出,勒马就跳到岸上。
牛大力提着镔铁蟠龙棍步行,速度却不逊奔马,带着官校们朝那边兜过去。
州县马快见状,箭射得更厉害了,嗖的一声,一支箭正好射到那女子肩膀上,她身子一晃就要坠下马去。
“不许射箭!”牛大力震天价大吼,镔铁蟠龙棍朝地上击去,大片泥土和积雪像被炮弹射中那样四散炸开,形成一道雪幕。
追兵看得咋舌,这是什么样功夫?他那棍子舞起来,真是碰一下筋断,挨一下骨折!
众校尉也拔出掣电枪,其中三人朝天砰砰砰放了三枪,其余官校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群马快:“我家长官有令,叫你们过去问话,锦衣官校办差,违令者死!”
州县马快虽然凶横,又哪里是锦衣亲军的对手?更何况秦林手下的亲兵,还装备了新锐的掣电枪。
马快们面面相觑,料想胳膊拧不过大腿,为首之人呼哨一声,全体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各位锦衣长官,咱们是兖州府的差官,这两个是官府发了海捕文书的逃犯……”为首的长脸汉子赔着笑。
牛大力哪里管许多,将镔铁蟠龙棍一扬:“废话少说,我家长官神目如电,到底怎么样他老人家一看便知!”
前面的两个逃亡者此时已近虚脱,男的伏在马背上,女的慌忙滚鞍落马,也顾不得别的,冲过去就推着他,喊声带着哭腔:“东胜哥,东胜哥你怎么样了?”
“呵,小妮子还挺重情义的,你那东胜哥若是反贼呀,落到咱们手里只有一个下场,你倒也必不急着哭丧……”锦衣官校们油腔滑调的打趣,因为听说对方是反贼,他们就不怎么尊重了。
那女子回头怒道:“我们才不是反贼,这些追我们的才是反贼!”
好嘛,秦林念一首反诗,引来了两伙反贼。
第693章 夫人也破案
不论追的被追的,全被牛大力一股脑儿带到了秦林跟前。
被追杀的男子,那位东胜哥因为逃亡的辛苦劳累,加上刚才中箭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青黛心肠好想动手救治,秦林一个眼神儿陆远志就抢在了前面,笑呵呵地道:“我来,我来,这厮有陆老爷服侍就是造化了,不劳大嫂您动手。”
女的逃亡者则是个圆脸儿的姑娘,虽不算多么漂亮,倒也浓眉大眼的,看上去英气勃勃。
她始终陪在受伤昏迷的同伴身边,看起来就是一对儿小情侣。
马快头子是长脸瘦高个儿,这几艘官船虽没有升起旗帜,秦林也没穿官服,但他是老于世故的,一看这势派就晓得来头不小,连忙满脸堆笑,双手捧着名牌呈上来:“大人明鉴,小的周德兴,是山东兖州府差官,奉我家荀大老爷之命,缉捕这两个反贼。多谢大人相助擒拿,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待小的回去之后,一定禀明荀大老爷,多多拜谢。”
抬出荀大老爷,周德兴自以为有了七分把握,官场上讲的就是官官相护,荀大老爷在朝中有后援,这个年轻官员虽然派头很大,也必定考虑一二吧。
在周德兴心目中,对面的年轻大人应该是哪家功勋亲贵府邸的嫡派子孙,凭借父祖恩荫才做了高官,一时兴起来管闲事的。
“荀大老爷?”秦林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过这名字。
徐文长凑上来,也不避讳外人在,就大声道:“荀长风,河南卫辉府人,隆庆五年辛未科进士出身,现任山东兖州知府。”
众马快齐齐心中一惊,知道荀大老爷生平履历并不出奇,可士林都讲个避名讳,这老头儿当众念他名讳也不避忌。若是年轻官员和他官品相同、相近,这就无异于骂人了。
也就是说,要么是这老头儿不通时务,年轻官儿故意拿大,要么就是对方的官位远高于荀长风,根本不需要避讳!
陆远志的手法很利落,他早年在医馆学习,这些年跟着秦林解剖尸体,对人体结构的了解甚至远超过同时代的名医,三下五除二就把钉进“东胜哥”肩胛骨的利箭起了出来,又替他做了包扎,捏了捏穴位,让他悠悠醒来。
同伴女子这才定下心,大步走到秦林身前,干净利落的跪下道:“多谢长官救命之恩,齐赛花有礼了!咱们并不是什么反贼,而是山东济南府会昌镖局的镖师。受伤的是我师哥习东胜,咱这趟出来三十多口子人,现在就剩咱两个了!”
说着齐赛花咬牙切齿,强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把事情说了一遍。
年前,山东济南府会昌镖局接到了一桩大生意,顾客按照押运十万两银子的标准支付了费用,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会昌镖局是山东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十万两银子也算很大的镖额了,事实上古代的银子并不像小说里那么泛滥,大明国库存银长期在二三百万之间,江南冬解的漕银也就五十万上下,那就要出动军队保护了,民间镖局子一般接个一万、几万的镖,十万要算极大的。
大年三十,会昌镖局刚吃完团年饭,客人就来了,拿着一只红布包裹的金盒子给他们,让他们送去南京交卸。
原来不是押银子的白镖,而是押珠宝的红镖,会昌镖局又惊又喜,惊的是红镖更容易招惹响马,喜的是红镖不需要太多的运输车辆,能省下不少的运费,那都是到手的钱哪!
一路红镖倒也走得顺风顺水,似乎消息根本没被山东绿林道打探到,完全平安无事。
哪晓得到汶上县境内就出了事,在山谷之中遇到了埋伏,敌人非常强悍,人数有非常多,将会昌镖局打得大败亏输。
镖局子是要赚钱的,不是送命的,道上都有规矩,实在打不过可以输镖走人,回去慢慢给主顾赔钱,总比丢命又丢货要好些。
会昌镖局的镖头就示意投降,交出了金盒子,试图赔钱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万没想到敌人钱也要、命也要,竟动手杀俘虏,要将会昌镖局的人尽数灭口。
会昌镖局的人也不是伸着头让人杀的,这就重新反抗起来,终于有五个人逃出重围,其余的人怕是都被杀掉了。
这五个人一合计,像对方的架势根本不是汶上县那几个老弱残兵能对付的,还是径直去兖州府报案吧,那里有任城卫,一个卫满额五千六百兵马,卫所兵再怎么腐朽破落,凑出几百千把号人的剿匪兵力还是靠谱的。
众人快马加鞭,巴巴的赶到兖州府,见到了荀长风荀大老爷,报了失去十万两红镖的大案。
十万红镖失窃,三十来名镖师殒命,这么大的案子发生,荀大老爷也非常着急,一方面调兵遣将打探消息、组织围捕,一方面宽慰会昌镖局的人,说山东响马虽多,都是有名有号的,不难查出谁做了这起案子,他们这么嚣张,朝廷一定发大军进剿,不愁不能剿平。
会昌镖局的人听了只想哭,等你大军进剿,咱的红镖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可也没办法呀,只好等下去。
谁知两天之后,荀大老爷忽然之间就变了面皮,翻过来说是会昌镖局监守自盗,众多遇害镖师是这活着的五个人从内部偷袭杀害的,他们就是劫镖杀害三十多人的贼子,这又想到兖州府浑水摸鱼来了。
五个人大惊失色,当即争起来,可荀大老爷早已安排了捕快,要逮捕他们。
会昌镖局的人知道有诈,立刻奋起浴血拼杀,武功最高的三个人都舍了性命,送局主的女儿齐赛花和她师哥习东胜逃了出来。
兖州府的马快们仍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路追到了运河边上,正巧撞到了秦林的官船,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胡说,胡说八道!”周德兴叫起来,气呼呼地道:“女反贼,你别在这位长官面前撒谎,你持剑劫持我家大老爷,还不是杀官造反么?还在这里妖言惑众,想逃脱法网,做梦!”
说罢,周德兴又一声令下,叫同伴们都拿出腰牌,果真一大片都是如假包换的山东兖州府捕快。
陆胖子搓着手:“这下不好说了,一边是正儿八经的捕快,镖局这边却是一面之词,咱们信哪边呢?”
“我看这些捕快有问题……”徐辛夷说。
“就是,刚才秦兄也发现了吧?”张紫萱笑着看了看秦林,得到丈夫鼓励的目光,她就继续往下说:“我们这三艘大官船停在运河上,一看方向就知道是从京师南下的,方才秦兄故意命校尉奏响鼓号,逃的齐赛花齐姑娘和习东胜习壮士就拨转马头朝咱们跑过来,偏偏是追的马快着了急,恨不得将他们格杀当场,嘻嘻,分明心里有鬼!”
周德兴吓了一跳,不敢置信抬头看了看张紫萱,不仅貌若天仙,而且神采飞扬、顾盼神飞,几句话就道破自己刚才的居心,究竟是什么来路?
如果他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太师首辅张江陵的掌上明珠,只怕当场吓得晕过去呢。
眼睛骨碌碌一转,周德兴强辩道:“夫人会错意了,并非我们有意杀人灭口,乃是恨这几个反贼在本府衙门暴起发难,突然间劫持知府大人,意图造反谋逆,所以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