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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莽应里经验丰富、颇有急智,这时候也结结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正如秦林的分析,本来他父王莽应龙自号白象大王,是很想留下敢住的,可孟养思家全家死绝,血流成河,又觉得抢来的白象怕是不吉利,这才献给中华天朝。
原本吧,就算秦林道破这一节,缅方也可以用“献捷天子”糊弄过去,因为藩属国打了胜仗,把战利品献给宗主国,这也是惯例。
可现在白象在陛下和百官面前发狂,就明明白白坐实了秦林不祥之兆的说法,莽应里实在辩无可辩,当下呆若木鸡,嘴里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躲在白象敢住后面的思忘忧,瘪着小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莽应里,不停抚摸着白象,低声在它耳朵边道:“敢住乖,哥哥帮我们整缅甸恶贼,你要乖乖的哦。”
说着说着,小女孩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白象成为不祥之物,恐怕下场不会很好;可这是昨天秦林就和她说明了的,为了替思家报仇雪恨,为了对付缅甸人,也只好牺牲可怜的敢住……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吏部尚书王国光愤声道:“缅甸人竟敢公然欺君,将不祥之兆说成祥瑞进贡,其心可诛!”
徐文璧也道:“缅甸蕞尔小国,焉敢如此欺我天朝?”
万历帝气得够呛,作为年轻的皇帝,被缅甸如此欺骗,方才又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大的丢了次脸,真正怒气填胸,待要发作,终于还是忍住,问着张居正:“元辅张先生,还是您来拿主意,这缅甸如此可恶,咱们总不能平白放过。”
冯保也恨缅甸人,刚才他抱着皇帝跑,那象却追着他撵,差点没把他吓死,便煽风点火:“张先生,咱家看来可不能便宜他们,把咱皇爷都惊到了,这罪过可不小!”
“绝贡!”张居正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又盯着莽应里义正词严地道:“我大明深仁厚泽,藩臣恭敬便顺我者昌;汉家天威赫赫,跳梁小丑必逆我者亡你父子强梁霸道,竟敢当面欺君,暂时绝贡以示惩罚。今以古礼不斩来使,故而放你回去,若不洗心革面,等到他日天兵一到,犁庭扫穴,汝等悔之晚矣!”
莽应里脸色比哭还难看,木木的僵在当场,还是值殿太监过来按着他的头磕了谢恩,然后把失魂落魄的大王子殿下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第455章 太后召见
大功告成!
秦林在御前演这出徒手格象的好戏,不但自己得以升任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从此控制诏狱天牢,凭北镇抚司大印办案可先斩后奏、专折直达御前,而且成功地把缅甸弄得绝贡,完成了和暹罗等三国使者的约定。
从今往后,五峰海商开拓中南半岛三国的市场,金长官财源广进,秦长官的份儿也短不了。
对为国尽忠的孟养思家来说,虽然未能一举将缅甸灭国,但也叫莽应龙、莽应里父子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挫折,思个的在天之灵,想来也出了口恶气吧。
只有小女孩思忘忧轻轻抚着白象敢住的耳朵,十分的眷恋不舍,声音极为细微:“敢住,你要乖乖的哦,咱们总算把爹爹、姆妈和哥哥姐姐的冤仇报了些,可惜你马上要扔下我去见爹爹和姆妈,只有忘忧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呢……”
大汉将军们围着象,不知道这又黑又瘦的象奴和大象说着什么,反正按照规矩,白象冲撞御驾,是一定要被处死的。
秦林见状有些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有得必有失,要将缅甸弄得绝贡,牺牲这头白象也就不可避免了。
想起昨日对思忘忧和盘托出计划时,小女孩强忍痛苦的决绝,就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她那位英勇壮烈的土司父亲,想必在莽应龙刀下引颈就戮时,也是这般毅然决然吧!
可惜了,恐怕白象敢住就是小女孩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吧,为了家仇国恨却不得不将它牺牲……
赏功罚过的朝议已定,朝觐不欢而散,大汉将军们已经把白象捆了起来,准备拖出去处死。
思忘忧扑在白象身上,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淌,尽管做出了痛苦的决定,到了最后分别的关头仍然禁不住心痛如绞啊!
白象也呜呜的低鸣着,灵活的长鼻子抚弄着小主人的背。
大汉将军们都知道象奴和所驯之象感情很深,并不以为怪,只是一迭声的催促,叫思忘忧快走。
“小兄弟,你这么搞,我们也很为难啊,可皇命难违,这白象犯了冲驾之罪,该当处死,咱们也没有办法嘛!”
说话的是陈铭豪,秦林上次替他洗冤,本来出自一片公心,结果管大汉将军的锦衣堂上官疑心秦长官和他有什么关系,因近来秦林炙手可热,居然连陈铭豪也跟着受了点好处,被提拔为大汉将军的小头目。
当然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秦林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陈铭豪心底暗自感激,只恨不能以死相报。
秦林也注意到是熟人陈铭豪在这里,朝他点点头,担心思忘忧再耽误下去被别人瞧破关节,无奈之下只好一把抓过小女孩,捂住她嘴巴就往外拖。
思忘忧昏昏沉沉的,本能的一口咬下。
哇,属狗的?秦林连忙缩手,只见掌缘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思忘忧清醒过来,看见是竭尽全力替思家报仇的恩人哥哥,小脸一下子就热起来,幸好涂得很黑,再发红也瞧不出来。
秦林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满门尽忠,他自己却借这件事捞了不少好处,现在连白象也要牺牲掉,虽说公私兼顾吧,总有些歉疚,便哄这小女孩:“敢住上天去和你爹爹姆妈相会,想来也没什么痛苦,再说,将来哥哥总替你家报仇雪恨,也对得起敢住了。”
思忘忧眼睛蓄满泪水,很懂事的点点小脑瓜:“知道、忘忧知道,可……可人家还是很伤心……”
再懂事,她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啊!
秦林没得办法,只好连拖带哄的把小女孩往外带走,好在另外几名象奴都是心腹弟兄改扮的,都过来帮着遮掩,倒也无人看破。
忽然一名太监从内宫匆匆赶来,大声问道:“锦衣卫秦将军还在吗?慈圣太后传他觐见”
“我就是,我就是!”秦林一迭声地答应着,忽地心头升起个念头,吩咐陈铭豪:“暂且不要处死白象,待本官见过太后再做道理。”
若是别人,陈铭豪绝对回他个皇命难违,可秦林就完全不同,陈铭豪一丝儿犹豫也没有:“谨遵长官吩咐,俺们先将它捆到金水桥边上,等您老回来发落。”
慈宁宫,慈圣李太后抱着万历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和从小受不到关爱的朱尧媖完全相反,这个皇帝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听说他差点出了什么岔子,李太后登时就心惊胆颤。
没法子,要说重男轻女,天底下再没有比老朱家更过分的了,公主像根草,皇子是个宝,李太后也晓得满门荣华富贵都亏了这儿子,她能不十二分的小心吗?
万历帝一脸的不耐,想挣开母亲,又有些不敢,他也是十七岁的青年了,在母亲眼中却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等秦林在太监导引下走到宫前,万历才赶紧挣脱了母亲,神色颇有些尴尬。
李太后这番见到秦林,又比上次不同,秦林正要山呼拜倒,李太后就亲自站起来,双手虚扶,一迭声地道:“秦将军快快不要行礼,若不是这皇家的规矩大,原该哀家来拜你才对哩!”
从冯保、张诚、张鲸这几个随驾的大太监,到底下小宦官小宫女,一个个瞠目结舌,心道:太后这话说的,传出去怕不吓死个人?一国太后还要来拜秦长官,这面子得多大?
“母后!”万历有些埋怨地看着母亲,他年龄渐长,师从张居正这个权谋大师,也懂得了为君王的很多道理,像母亲这么说就太有失君臣之分了,虽然他心底感谢秦林,却也不愿太过表露,更不愿秦林居功自傲。
李太后却把儿子瞪了一眼:“假如是平民百姓,别人救了我儿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不该谢谢他?我儿啊,娘也晓得皇家规矩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可娘当初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好嘛,这是演三娘教子来了,李太后喋喋不休的一大通,万历帝不耐之极,秦林也在旁边听得心直跳。
伴君如伴虎,你老人家把我抬这么高,我还怕跌下来摔太疼了呢!这不,万历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了,毕竟他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这种感谢再继续下去恐怕效果就适得其反了吧!
于是秦林赶紧躬身:“太后娘娘过誉,微臣愧不敢当,非是臣力能敌象,实乃紫禁城之中列祖列宗威灵庇佑。本来微臣并无大力,当时只觉皇极门顶上黄光一闪,微臣突然就力大无穷,所以才抵得住疯象……”
万历微微而笑,知道秦林这番说辞不尽不实,明明就是编出来哄人的,但他立大功而不居功,万历方才因母亲唠叨、自己羞愧而隐隐对秦林生出的几分厌烦,却是立刻烟消云散,对秦林是怎么瞧怎么顺眼了。
李太后却信了个十足十,抓着儿子手道:“皇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早年也听说天子有老天爷庇佑,所以诸邪不近,想那常山赵子龙抱着阿斗在长坂坡七进七出,赵子龙虽然天下无敌,阿斗是个小小婴孩,刀枪攒刺、箭如雨下,怎么就没有伤到分毫?这个就是老天爷抱有他了……”
秦林和万历对视一眼,君臣二人都有些无奈,李太后实在太能联想了,在这一点上两个年轻人倒是深有同感。
孰料李太后话锋一转:“不过,秦将军也不是普通人,一定是星宿下凡,列祖列宗的威灵才赐他神力敌住大象,想当年,宋仁宗乃赤脚大仙降世,就有文曲星包龙图、武曲星卫青下界来保他,我儿也是天上的神仙,就有秦将军这员星宿……”
太后娘娘记错,把狄青说成卫青,未免有点张飞打岳飞的毛病,冯保眉头一挑,却是什么也没说。
哪个傻子才会当面指摘太后娘娘的口误呢!
“秦将军,哀家晓得你忠心耿耿,可戏文上忠臣总是被奸臣害,我儿,你将来一定记住秦将军是个格象护驾的大忠臣,可不许听信谗言贬他的官!”
李太后说着又想了想,吩咐宫女取出一块玉佩,亲手递给秦林:“你和徐家小姐成婚,哀家在京师也不晓得,这里补上一份礼。这个玉佩是哀家之物,你拿了去,将来谁要是谗害忠良、谁要是祸乱朝纲,你只管持玉佩入宫,诸司不得阻拦,哀家替你做主!”
秦林顿时压力山大,按李太后说法,这玉佩的来头就大了,赶紧叩头道:“圣君贤相在位,陛下英明神武、烛照天下,哪来奸臣?微臣绝对用不着此物,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怎么着,嫌哀家随的礼轻了?”李太后假装不高兴。
万历帝在旁边淡淡地道:“母后既然赐给你,便收下吧。”
听皇帝开口,秦林这才将玉佩珍而重之的放进怀中,万历虽对母亲动辄干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满,但瞧秦林格外谦虚谨慎,倒也觉得此人不错。
“那个发狂的白象,是个什么样子,可像个长鼻子妖魔?”李太后又问起秦林。
秦林心念一动,之前听过万历说起,便禀道:“回太后,和佛经上普贤菩萨骑的白象差不多。”
果然李太后一听,就来了兴趣,吩咐太监把白象牵来看看。
可怜的白象被捆了几条索子,又套了铁链子,由大汉将军簇拥着牵到慈宁宫。
“天哪,这么大个生灵,怎么要处死它?不当人子佛菩萨也不答应”李太后一见白象和佛经上普贤菩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