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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王士骐正准备掀开车帘问问,车夫已回过头来:“公子爷,前头是刘公子的车,咱们是跟在后头,还是……”
“超过去,快给我超过去!”王士骐厌恶地看着前面那辆马车,气咻咻的坐回了车厢。
秦林掀开暖帘,从车窗往外一看,斜前方有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也是四匹好马拉着,四角儿上挂着小官衔灯笼,刑部侍郎四个白底黑字分外清楚,便知道是刘一儒家的马车,而车夫所称的刘公子,必是刘戡之无疑了。
顾宪成、王士骐、刘戡之和高攀龙并称金陵四公子,交情不浅,所以车夫问是不是跟在后面。
殊不知自从赴扬州向秦林报信,王士骐就已疏远这几位志大才疏的朋友,今天听父亲提到和刘一儒翻脸的事情,更加痛恨刘家父子,这会儿见面已是怒不可遏,怎么可能跟在对方后面故示谦逊?
车夫不知公子爷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也管不到许多,鞭花一抖,赛如炸了个鞭炮,四匹枣红马儿立时加速狂奔,拖着马车飞驰。
“喂、喂……”秦林还没习惯坐马车,突然的加速叫他身子一歪,赶紧抓住扶手稳住身形,心说这已算严重超速行驶了吧?
与此同时,刘戡之正拥着一身装饰着孔雀翎毛的貂裘坐在车中,手里头把玩着一只通天花纹犀角,将银杯中美酒饮下,低声吟道:“掌中惊看,隆颅犀角,黛抹朱妆。最堪欢处,灵椿未老,丹桂先芳……”
正在孤芳自赏,忽然隆隆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响起,揭开窗帘一看,便是王士骐的马车呼啸而过。
方才还斯文儒雅的刘戡之,忽然就变了脸色,将银杯狠狠地砸了过去,又一迭声的催促车夫:“怎么回事?追上去,给我追上去!王士骐,背友求荣的混账东西,狗日的王八蛋……”
一连串尖刻恶毒连妓院老鸨听了都佩服不已的脏话,从刘公子刚才还在吟诵诗词的嘴里喷涌而出,幸好金陵城中为之倾心的那些佳人小姐们没有见到这一幕,否则一定会痛骂自己瞎了眼睛。
王士骐痛恨刘家父子,刘戡之何尝不深恨对方?
大明朝到了万历年间,文官通过门生老师、房师座师、同年同学、同乡同榜等关系结成了纠缠不清的人情网络,这世上就再没有不透风的墙。
像王世贞串通黄敬斋扣留王本固参奏本章,王士骐通知秦林回金陵的事儿,可以瞒得了一天两天,但无论如何也瞒不了一辈子,刘一儒这种级数的官员,只要用心打听,就不会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本固被秦林揍得鼻青脸肿,偏偏都察院那边风平浪静像根本没发生一样,谁不奇怪里头地道道?刘一儒自然要打听到底,这一打听嘛就把王世贞父子的事儿刨出来了。
得知王世贞倒向张居正,刘一儒、刘戡之自然切齿痛骂他“奴颜媚骨”、“钻营无耻”,这也是刘一儒非得把案情往白莲教攀扯、与王世贞彻底决裂的原因之一。
刘戡之已经知道早晨他老爹已和王世贞撕破了脸,现在对王士骐当然不会留面子。
当的一声,银酒杯砸在了驷马曲辕车的侧面,溅出的酒液撒了几滴在王士骐脸上。
刘家的马车也开始加速,两车并驾齐驱,在宽阔的大街上风驰电掣。
秦林从未乘过马车,起初还没什么,这会儿跑快了免不得有些儿头晕,见状连忙喊道:“王公子不可!快停车,这大街上……”
金陵四公子都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虽然满腹诗词文章,其实傲气自负得紧,王士骐本来挺尊重秦林的,可这会儿公子哥儿脾气被激了上来,哪里还听秦林的话?反倒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一定要把刘戡之抛在后面吃屁。
“驾、驾!”车夫不是甩着鞭花,而是直接将鞭子抽在枣红马儿身上。
那四匹枣红马儿并不怎么高大神骏,其实亦是价值千金的良驹,平日里甩个鞭花就要奔驰如飞,这会儿鞭子直接打在屁股上,西律律一阵叫唤,四匹马十六条腿儿赛如风车也似,速度快得惊人。
刘戡之那边驾车的也是名马香车,与王士骐的驷马曲辕车相比也差不多,车夫受命疾驰,两驾马车你追我赶,把南京城朱雀大街当作了赛车场。
幸好天色昏暗、雨雪在即,街面上行人极少,否则他们这么疯跑,还不知要酿成什么灾祸呢!
王士骐正在得意,忽然感觉身子被提了起来……原来是秦林揪着他衣领,一脸的凶神恶煞:“再不停车,老子把你扔出去!”
王士骐吓了一大跳,看秦林样子不像说笑,赶紧叫车夫降低速度。
“哈哈哈哈!”刘戡之大笑着超到了前头。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前头路面上不知什么人打翻了一地的菜油,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正拿沙土掩盖、清扫,看见这边马车飞也似的跑过来,赶紧往路边让。
刘家车夫发现了异状,赶紧嘴里“吁……”的一声喊,想把马车停下来。
可为了赛车,前头把速度提得太快,哪里就能立刻停住?虽然速度稍微降低了些,到底还是驶到泼了菜油的路面上。
拉车骏马的四蹄立时打滑,可怜的马儿保持不了平衡,后面拉着的车厢也跟着歪倒,电光石火之间整辆马车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歪歪倒倒的朝街边房屋冲过去。
轰然大响,马车撞上了房屋……
嘶……王士骐的马车已停了下来,正巧看见这一幕,他吓得不轻,一张俊脸变得纸白,发热的头脑也清醒了:若不是秦林强令他把车停下来,出事的除了刘戡之,还得搭上他王士骐了!
“祝刘公子早升西天极乐世界。”秦林双手合十朝着车祸地点拜了拜,只不过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殊无诚意。
刘戡之没死。
秦林和王士骐赶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已屁滚尿流的展开救援,只见马车里头零零碎碎的东西撞得稀巴烂,什么玉佩、珊瑚树、犀角,许多价值不菲的宝贝通通倒了大霉,变成了碎片。
刘戡之灰头土脸的被扒拉出来,俊美的脸蛋儿撞得鼻青脸肿,实在狼狈之极。
五城兵马司的人知道这是侍郎公子,等闲得罪不起的,忙替他揉太阳穴、掐人中,不一会儿便苏醒过来。
幸好车夫发现得早,提前降低了速度,否则刘戡之这条小命就算完蛋了。
车厢里头的刘公子没有大碍,车辕上跨坐的车夫却受伤不轻,一只手臂软趴趴的吊着,满脸都是血,还要跪在地上朝着自家公子爷连连磕头:“小的该死,小的伤了公子爷……”
秦林和王士骐抄着手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嘻嘻的笑,典型的幸灾乐祸啊!
刘戡之恼羞成怒,伸手就朝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兵脸上来了顿耳光,噼里啪啦地扇得山响,接下来又咚的一脚踢在车夫胸口,把这可怜人踢得四仰八叉。
秦林看得直摇头,原来饱读诗书的公子,在这种时候也是蛮不讲理的呀,和恶霸有什么区别?像刘戡之这种人,诗词歌赋做得再多,也就是个废物点心!
“哎哟,这不是刘公子吗?”王士骐拱拱手,一脸的惊讶:“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真可怜!”
秦林笑道:“这小白脸兴许是被徐老太蹂躏了?”
“你、你们!”刘戡之气急败坏地指着秦林、王士骐,手直哆嗦。
“咦,秦兄、王兄,你们这是……”
张紫萱清雅动人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却见一辆金饰沉香车的帘儿揭开,露出她绝色无双的容颜,朝着秦林笑靥如花。
忽然看清那个鼻青脸肿的人,她惊讶得檀口微张:“刘、刘兄?”
刘戡之一言不发,神情愤恨之极,一张脸黑得犹如死人,鼻子里重重哼了声,不辞而别。
第211章 第三起命案
街头转角处,刘戡之停下脚步,阴冷的眼神打量着张紫萱,嘴角抽动两下,终于快步离开。
张紫萱敏感的觉察到了,眼角余光扫到了刘戡之尚未远离的身形,浑没将他放在心上,自与秦林、王士骐说话。
素以风流自赏的王士骐破天荒的没有多话,他知道能让相府千金停车等候的人不是自己。
对秦林,张紫萱就热情得多了,就着连续发生的两起奸杀案问长问短……连环杀人案件已在江南传得沸沸扬扬,闺阁女眷里头更把此事传得神乎其神,仿佛神怪故事一般。
听得秦林说到徐辛夷都在办案现场,张紫萱笑起来:“哦,徐大小姐对审理案件感兴趣吗?小妹可没想到呢。”
王士骐憋不住,背过身连声干咳。
交谈中秦林得知正月初八要重开诗会。
上次燕子矶诗会被白莲教搞得烂尾,新近又出了殷小姐被害案,有几个酸才子做了些祭文和感怀诗,要趁新诗会显摆显摆,所以极力撺掇。
张家两兄弟到江南就是为了以文会友、博取文名,将来张居正一党才好借着才子的名义迅速提拔他俩……就和后世留学镀金差不多的意思。于是得知重开诗会,张紫萱和两位哥哥昨天便从扬州回到南京,准备参加。
王士骐也接到了新诗会的邀请,听说张家三兄妹都要去,立刻眼睛发亮,准备撺掇秦林也去。
“又有新诗会?”秦林不屑的撇了撇嘴,在他看来什么吟诗作词纯属才子佳人们吃饱了没事儿干,当成兴趣玩玩没什么,成天瞎忙活就太无聊了。
张紫萱也正要启口邀请他同去,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勉为其难了,嫣然一笑:“秦兄擅长修齐治平之道、审阴断阳之术,诗词自是小道,小妹也不过借它解闷罢了……等秦兄破获连环杀人案,高奏凯歌之日,小妹再到府上恭贺。”
嗨!王士骐好生懊丧,脸都臭了:最难消受美人恩,秦老弟你就不能迁就一下?看张小姐多失望!要是有这么位倾国倾城的佳人邀我同去,就算是殿试第一等着点状元,我也丢开了陪她!
“哦,对了,马上就要下雨,你这是到哪儿去呢?”秦林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关心地问张紫萱:“要不,暂且找个地方避雨吧?”
刚才张紫萱面上虽没有什么,得知秦林不愿去诗会她实在有些失望,此时听到秦林口气里的关切之意,登时芳心暗喜。
忽然这位相府千金面色微变,看了看东北面……正是南京都察院的方向,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勉强笑道:“不劳秦兄挂心,小妹还有些事情要办,两位兄长已约好时间在前面等着,咱们、咱们这就别过吧。”
佳人登车离去,秦林低着头思索着什么,王士骐则遥望绝尘而去的香车,半晌才回过神来,跌着脚道:“秦将军,叫我说你什么好?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恩重,何忍负之!”
啊?秦林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听到王士骐的话,他嘿嘿的坏笑:“常因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误美人,嗟呼……”
王士骐一时呆怔,俄而深深一揖到地:“秦将军脸皮之厚,小弟实难望其项背。说什么金陵四公子,不及秦兄一脚趾!”
……
当天夜里,秦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晓得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对罪恶的强烈预感使他辗转反侧。
张紫萱、王士骐、刘戡之,车祸,路面菜油,沙土,五城兵马司,还是新年诗会?究竟有什么问题?或者今天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线索,却被遗漏了?
就算是最顶尖的侦破高手,法医中的顶级专家,痕迹学的泰山北斗,在案件侦破中也不能说百分之百毫无疏漏,人,毕竟不是机器,视野盲区、思维定势、思想误区都是客观存在而无法完全避免的,只能尽量规避。
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