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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一样大。他们像两个陌生人,虽然陌生却有股刺激而美丽的前瞻性,不见得一帆风顺,却有许多可期待的。郭冰岩的外表看起来是十分孤傲的,然而在他心中,何尝愿意终年冰封雪埋,他何尝不向往明朗夏日?而真正给他当头棒喝的是金元宝的纯真无邪,她的自由天性。他渴望能以本来面目同她在一起,并且发现她的本性,所以他重回杭州,准备重新面对她。可是,二十多年的孤僻习性几乎已成为他人格中的一部分,欲改也乏力。元宝平素常取笑大姊夫张师涯的无趣,很闷人,好在家中妻妾众多,争风吃醋的戏码三不五时就上演一次,所以大姊才没有被闷死;谁知她金元宝如今要嫁的居然是比大姊夫更酷上百倍的男子,真正是现世报!谁叫她平日时常吃姊夫的,住姊夫的、更不时拿人家来消遣,便宜占尽,又爱说风凉话,终于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报应啊!这也不能全怪她呀,真的是太无聊了。繁华生活的背后,通常可发现的新鲜事少得可怜,并且又沉闷之至,一切都遵照前人的家规和社会规范在进行,真正有灵性的人会感到窒息。但相反的,这也是一种相当安全又具有保障的生活方式,使绝大多数的男男女女诚心服膺,只为了换取生活上的舒适便利。服从多数,通常较为方便:“不合时宜”自然是讨人嫌的。但免不了会出现一些天生反骨的人,像郭冰岩,像金元宝。他们唾弃上流社会,同时也被上流社会所唾弃。对安于安乐的胆小人们而言,他们有如一阵飓风,冰冷逼人,格格不入。人们需要的是拥有一片私人土地,那将使心中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及秩序感,而这秩序不被允许稍微扰乱过。安详平静的今天过完,是另一个安详平静的明天。而金元宝从来都不是一个安详文静的乖女孩。“喂,郭冰岩,我告诉你”她又开始喳呼了,“咦?你干嘛背对著我,转过身来哇有鬼”“闭嘴!”郭冰岩拿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你你干什么戴面具吓人?”元宝余悸犹存。“这是我执行任务时必备的道具。”“杀人面具?”“正是。”“你戴面具,难不成想杀人?”“不!”他否认了。“在我来找你之前,我已决心退出组织。”“为什么?”元宝颇为意外。“即使死在我手下的全是罪该万死之徒,你也不会喜欢嫁给杀手“厉鬼”。”“你愿意为了我而放弃过去的生涯?”元宝不自然的看他一眼,心中怦然。“那并非值得留恋的生活,而是不得不为之。”郭冰岩说不出哄骗女人心的动人言语,冷淡的说道:“该是我问你,你愿意为了我而辞别故乡,随我到北方讨生活去?”她想也没想,冲口而山便是,“你有钱吗?”果真不愧是金乞儿的女儿,狼狈与羞耻从不掠过心田,有钱没钱从实招来。“没有。”郭冰岩的声音平静。“一斗明珠还不算有钱吗?”元宝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瞄向布袋。“那是准备用来救济贫民的,不属于我。”“你没钱,不也是贫民一个,我看你先救济自己还实在些。”元宝不禁生起气来。“你这么样一个冷绝孤傲的人,总不会行乞为生吧?”“你很排斥贫穷?”郭冰岩寂寞地笑笑。“我就不相信有骨气的人会去做乞丐。”元宝的话使郭冰岩的眉心皱一皱,但又想,她怎会知道江湖中有一个丐帮,搞不好她连“江湖”两字都不解,还道是长江与西湖。“你怕什么?怕饿肚子?怕没有漂亮的衣服穿?”他的声音竟转为严厉。“你以为这是小事吗?大错特错。我很害怕衣不蔽体,更害怕三餐不继。”她的声音出奇的温驯。“我喜欢吃香喝辣,也喜欢打扮得很出色,好不辜负爹娘赐予我的天生丽质。”她说得一本正经,果真皮厚赛城墙。这小妮子简直不像一个待嫁新娘,倒有几分老鸨的精明世故,努力为旗下姑娘争取最高福利,唯恐给买主占了便宜去。如此形容金元宝或嫌刻薄,但不是说她没有一分半分的浪漫情怀,面对爱情可以扬言不爱面包。实在是她太诚实了,没办法自己欺骗自己,她知晓,她过不来“安贫乐道”的日子,她习惯了钱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运气不错,出生在那个男人必须赚钱养家、女人不用为钱奔波的时代。所以,她苛求男人的经济实力也在情理之中。郭冰岩先是闷笑,而后一阵狂笑。他素知她“口没遮拦”,却没想到严重到如此程度,连掩饰一下也不屑为之,怪不得她貌胜诸姊,却乏人问津。“也只有你,才配叫“金元宝”!”“什么意思?”“也只有黄金元宝才堵得住你那张嘴。”“你把我看得这般现实功利!”她咬牙道。好歹她也是一位美少女,多少也得顾虑她一点点形象嘛!“你生性实际,半分不差。”虽然他的声音寒冷却十分悦耳,而他似乎在嘲讽她,以为她少不更事且歇斯底里。“你是一个被父母纵容坏的小鬼,精力充沛,有一个自己也管不住的舌头,只要你一开口,大家就会忘了你外貌多娇美,只想逃之夭夭。”“你不损我会吃不下、睡不著吗?”元宝不禁大怒,赌神罚咒的大骂了一番,这些话都是她爹娘在最火大的时候骂仆人的,当然都是挑孩子们不在面前时才开骂。而偷听,是元宝一大堆坏习惯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项。如果她意图使郭冰岩勃然变色,那简直是白费精力和一碗口水。他随时可以面无表情到彷佛戴著一层面具,连眉毛都不动分毫。“骂完了?”他反而傲慢的端给她一杯水,静待下文。“你难道没有神经吗?”她劈手夺过茶碗,没好气的道。她敢说如果她把方才那些话原封不动的倒回给她娘听到,薛姣不假装昏倒才怪。“但遗憾,我有。”他满不在乎的应道:“只是你骂人的道行太浅,是个门外汉。要不要我教你更恶毒的骂人招式?”他的反应使她无言,她带著发烧的双颊恨恨道:“不必你鸡婆!”“多谢,我正想省点口水。”他的声音好平静,却可以气得人吐血,“另一方面,我恰巧不欣赏“泼妇骂街”型的女人,我怕丢脸。”元宝唇角抽搐了一下,气道:“你可以不必那么勉强,我又没求你娶我!”郭冰岩叹息一声,道:“你的身子全被我看光了,我不娶你成吗?”“你你说什么?”元宝尖声叫道:“你卑鄙、下流、无耻,你居然偷看我洗澡,不要脸!我恨你!”郭冰岩冷冷的道:“你再敢胡说一个字看看!”猛一仰头,元宝破口大骂:“龌龊的色狼!无耻的淫棍!下流的登徒鸣”喉咙里亚的伊唔著,她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地下。郭冰岩像影子一样依附著她,她跌倒的同时,一张软垫已稳稳的贴住了她的屁股。他点了她的哑穴,中止她对他不实的指控。元宝先是大大的一呆,随即神色倏变,显然这个震憾强烈又惊窒。“你毛躁的性子要改一改才好。”他慢吞吞的道:“在你仍被唤作“金少爷”时,你拉著我去游泳,浑身光溜溜的下水,一点也不知避忌。我年长于你,不好意思再跟著你胡闹,但看过就是看过了,我无意逃避责任。”原来,他远比金乞儿先一步得知她的女儿身,在她自己都还懵懂之时。难怪,他死也不肯再陪同她去裸泳,可是,他为什么不到金乞儿面前邀功?他若去了,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色老头事件发生。这须臾间,她完全失措了。他竟能道破她的心思,回答道:“事不关己,毋需多言。况且,我并不欣赏金老头,眼睁睁的看著他被宠妾欺骗,不会良心不安。”她早该猜到。他会同情没饭吃的灾民,却对衣食无忧的人冷酷到极点。捂著自己的喉咙,她圆睁杏眼死瞪他。“我必须确定你不会再胡说八道。”她急忙点头。她终于见识到“江湖人”的厉害,她被点了哑穴,却连他的手指何时触上了穴道都没看清楚。郭冰岩拍开了她受制的哑穴,在她呛咳数声中,他又道:“可以不用咳了,我知道你毫发无伤,别想使我内疚。”“你无情又冷血”“嗯”他由鼻孔哼出一声,透著一股冷锐的寒风,使元宝主动住嘴,因为,她讨厌被点住穴道的感觉。满意的颔首,郭冰岩道:“这才对。口齿伶俐没有错,却不能胡乱污蔑人。”元宝抿著嘴,眼珠子不断的转来转去。郭冰岩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想不想听一件贵府新近发生的奇事?”“什么事?”“金老头将四女明珠许给一位叫苏无名的乞丐,拜堂之后,就叫金明珠拎著一个布包袱跟著乞丐走了。”“乞丐?”元宝怪叫:“明珠嫁给乞丐!”“是一个叫苏无名的乞丐。”“乞丐就是乞丐,叫什么不都一样?”元宝又是激动,又是愤昂的。“想那明珠最是要强好胜,宁死不愿嫁给富有却丑陋的糟老头子,怎肯做乞丐婆?”“看不出你还有些许姊妹情谊。”元宝大眼一瞪,啐道:“我是在生我爹的气,如此糟蹋亲生女儿!我这是“兔死狐悲”呀!郭冰岩,别忘了我才是天字第一号受害人。”“你这算哪门子受害人?又没让你当乞丐婆?”“我看也差不多。”元宝挪揄的笑了。“你这样的人是不屑于撒谎,你说没钱就是真的没钱,不当“伸手大将军”难不成去抢?”“偷、抢、拐、骗,我是一样也不会。”“完了,完了!”元宝悲鸣。“你和我一样都是南方人,却执意到人生地不熟的北方讨生活,偏偏又无一技之长杀人的生意可不算--加上你性情冷酷,别说能言善道,要你多笑一下都不肯,如何做生意?难道你要我跟著你喝西北风?”冷哼一声,郭冰岩的声音又转为冷峻。“你如今想反悔,却是来不及了。”元宝无语,难得流露出深思的模样,不知她脑袋里在转什么鬼念头?郭冰岩这一生,对女人从不花费心思去了解,只有对金元宝例外,因为她实在太、太、太与众不同了。或许是情有独锺吧!对于她种种劣迹败德行为,他竟一体包容,还很有意思的等待她下一回的“杰作。”她肯老实安分吗?郭冰岩暗地里吐了口气。如果是,她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金元宝了。他没忘记她从小就无所不用其极的闯祸惹事,而今年纪稍长,就会突变成乖巧善良的好女孩吗?那么,“本性难移”这句话老早被扔进大水沟了。他天生理智,从不心存侥幸。秋水一抹碧,残霞几缕红。水穷云尽处,隐隐两三峰。
元张秦娥(远山)一阵秋风过处,黄叶纷纷坠落。夕阳挂在山之一角,平添了一抹光辉,但这光辉是短暂的,仅是一刹那间,暮色又为它罩上了一股荒凉、空虚、寂寞的忧郁。眼是心之镜。眼中所流露出的往往是内心深处的写照,“我见青山多忧郁”,青山无血无情,怎解忧郁两字?忧郁的是人们本身。金元宝逃出孤山雅筑正确的说,是逃出郭冰岩的魔掌,业已五、六日。这完全是她运气好,那天,郭冰岩忽然接到指令,出去办事,元宝见机不可失,说溜就溜。这么说来,她想二次悔婚?没错。元宝发觉自己不能嫁给一个随时可以“制伏”她的人,居然一句话听不顺耳,乾脆叫她作哑巴,而且手段之轻松就好像反手拿柑,探囊取物。她觉得自己的尊严饱受威胁,跟他生活一辈子太没保障啦!是谁说过?男女之间因了解而分开。对他多了解一分,元宝就多没把握一分。她一向自恃甚高,在他面前却成了无能之辈,这样的窝囊气岂能吞一辈子?罢了,罢了!情愿事前悔婚,也不要婚后暗地咬牙悔恨。所以,她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