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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他突地大叫。
才觉他冷漠得不合常理,此刻声调却霍然又变,那喑哑的声音里涌满了感情,和先前判若两人。
司徒香禔还摸不清怎么回事,双脚一轻,就被一双强猛有劲的胳臂拥进宽广的怀抱。
“绛雪!妳回来了,绛雪,我就知道妳会回来……”
太突兀了。
她呼吸困难地挣扎,肺腔的空气几乎被他铁般的臂膀挤光了。
她现在的身分是男人。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下搂抱,成何体统,又何况--她还是个“西贝”男人。
要不是他那身好丰釆,司徒香禔几乎要当他是意图轻薄的登徒子,送他一巴掌了。
她脸色一愠,身子一缩,轻巧灵动地像尾鱼般溜出他的箝制。
她倒退一步,他跟进一步。
这紧迫盯人的举动任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也勃然变色了。“你叫我什么?”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疏离而警戒地看他,那冷淡令卫寇心情为之奇+shu网收集整理一沈,初见她时的兴奋像潮汐般自他眼中退却,是汹涌的悲哀或骤来的冷风吹雾了他的眼?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那么像,她分明就是绛雪……
但是,四目衔接,卫寇又有些不确定了。眼前这一身短衣打扮的绛雪像个男孩--虽然她的身子是如此柔软,连身上的气息味道都一模一样。
如果她是绛雪,她怎能用这种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他?
再次,卫寇盯紧她的脸。“妳是绛雪--”
香禔不喜欢那种被误认的替身感觉,不过,她还是摸摸脸。“真的这么像?”
“不是像,”他一径望住她。“是一模一样。”
“我告诉你,我不叫绛雪。我姓司徒、司徒香禔,而且--我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男人?”
若论女扮男装,没有人的技术能胜过他的主母--那鬼点子多多的苏大姑娘。和佟磊成亲后的她,仍然一身男装打扮到处游玩戏要,就连佟磊也拿她莫可奈何。
绛雪是卫寇的妻子,她女扮男装的姿态早已深印他的脑海,或许她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昔年他们到处流浪行医,她就总是这身打扮。
“没错!”她肯定地说。
“妳不是。”他渴念又小心翼翼地向前半步。“妳是我的妻子。”
她的心一跳。他……竟然一眼就看穿她的乔装!
她穿男装行之有年,从不曾被任何人拆穿过。
卫寇的话不止让司徒香禔一惊,连站在她身旁始终不发一语的曲无界也结实吃了一惊。他的目光不由得盯紧了她。
“你--实在荒唐!”她的声音虽然严厉,却不再否认她的真实身分。
“妳说妳不是绛雪,可是……妳来这里做什么?”他困惑。
他那种温柔的深情是很不合时宜的,而她却说不出自己心里澎湃不安的是什么,他那无限柔情的眼是如此深深地撼动着她。
“我……嗯,我来……找人。”
他正常的思维飞回了一点。“找卫寇?”
“是的。”
希望重新在他黯然的眼中升起,他的唇边居然有了隐隐的笑意。“我就是卫寇。”
他的笑容像蕴含了电流般,传入她的体内。“你是卫寇。”莫名地,她知道他真的是。
“我就知道妳记得我,妳真的回来了。”他又激动起来,伸手想抱她。
她不悦地瞪他。“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我生气了。”
他还笑。“妳连讲话时会皱鼻子的习惯都没变!”
对他,她不仅深感同情,心底还有股惶惑在成型。
他真的是她要找的人吗?她真能信任地将攸关丐帮生死大计的重责大任交给他吗?
她真的真的很怀疑。
“是我不好,当年要不是我一心牵挂着病患,也不致让溯河而上的逃难人潮冲散了我们。”五年了,他几乎已不抱希望。
战争烽火连天,又遇干旱、瘟疫连绵,古来兵变总是天灾人祸齐聚,总非得将无辜百姓逼至崩溃不可!
她坚定地摇头。“你必是过于思念妻子,才把我当做了她。”他的深情那样珍贵,她的心竟微微漾起涟漪。
“绛雪--”他的声音里有着清楚的痛苦。
“够了,”她挥手。“我来找你,原是受我义父之托,跟我个人的意愿无关,请你不要混为一谈。”
她想象过许多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离经叛道,完全脱离秩序!
“妳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眼坦白清澄,撒谎的人不会有那样一双眼眸的。
她耐着性子。“卫先生……”
“妳以前都叫我名字的。”
她闭闭眼。“卫寇,关于尊夫人--我只能用遗憾来形容,我希望这件闹剧到此为止,我还有重要的事……”
他的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泪光。
“绛雪,妳要我怎么证明才肯承认?妳知道吗?这一生没人比我爱妳更多,以前是这样,如今依然。”
他虽然字字说得清脆温柔,萧索的语气却难掩伤痛。他像头受了伤的猛兽,既无奈又悲伤,那种神情和眼神令她不忍。
那样英挺奇伟的男子,说出来的话竟是这般深情真挚,在这男人视妻子为衣物的年代,这样一往情深的男子简直珍贵至极!
她有条不紊的心思全被弄乱了。
“卫寇--你这样莽撞的举动会吓跑她的!”苏映心不知几时来到他们背后,对卫寇那打草惊蛇的失控模样大摇其头。
“心儿夫人。”卫寇有礼地问安。
她又一身男装出现了,居然连贴身保镳也没带,显然他们又被她“金蝉脱壳”的诡计摆脱了。
苏大姑娘原来打算溜出寨子找人解闷寻乐子去,不料见了这幕,好奇心使然便凑前一探,随即一头栽了进来。
她爱玩,却不肯随便胡闹一通了事,每每想参一脚时还要事先评估整件事的“可玩度”到哪一个等级,SUPERHZRO如何,像她过去最爱的电玩破关一样,困难度愈高,愈扑朔迷离的,愈能挑起她旺盛炽烈的好奇心。如此一来,当全心投入时也才更能“玩”得起劲尽兴啦!
同理可证,苏大姑娘充当“听壁虫”以“打探军情”自然是行之有时,凭她聪明的小脑袋早把这纠缠得乱七八糟的线团摸出个头绪来了。
她比较不敢置信的是一向没脾气、多微笑、少话语的卫寇居然在光天化日下和女孩子拉扯,并且一口咬定人家是他的“内人”,嘿嘿,这其中必有缘故……
这么好玩又有趣的事百年难得一见,不仔细研究研究,铁定对不起自己。
这两个“西贝”货的“男人”互相打量彼此。
想当然尔,苏映心的美丽令司徒香禔惊艳;反之,司徒香禔那泱泱大风,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气质,白里透红的皮肤和入鬓双眉,也教押寨夫人心生好感。
这么如人中凤雏的姑娘一旦放她离开,绝对是“暴殄天物”,假使将她留下来……嘻,她自有办法把“生米变成熟饭”,到时候,嘿嘿……
打定主意,心儿对司徒香禔露出她最迷人的笑容,表示她的善意和友谊。之后,她走到卫寇跟前,见他苦恼的神情,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求我,我一定帮你想个万无一失的好法子将她拐进府里,然后再慢慢洗她的脑,你看如何?”
她的脑袋是一级棒的!
多一厢情愿的话啊,看来别巴望她在古代会有多少长进,苏映心就是苏映心,这辈子是甭想翻身成为一个名门淑女啰!但真要变成一板一眼的大家闺秀那反倒真是不正常了。
“不敢劳驾夫人,属下会自己设法解决,不劳费心。”卫寇不敢领教。
三年来,由于佟磊对她无止境地宠溺,咱们这位押寨夫人胆大包天的“恶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举凡种种吓破人胆的行为罄竹难书,卫寇绝不会把绛雪交到她手上,交给她和送入虎口无疑一样危险。
“哦?”她领教了他的坚持。
“她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冒任何失去她的险。”
心儿忍不住露出了解的笑容。
卫寇虽然是对着她发话,一双温暖的眼眸却眨也不眨地盯住司徒香禔。那种复杂的心情,她了解,她是过来人。这些年,为了佟磊那头少年白的发,她和卫寇不知花尽多少心血,尤其是身为幕僚的卫寇,上山下海地去采药、熬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从来不曾喊过累。
心儿最怕欠人情,情债难还;冷逍遥便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至于卫寇--似乎到了她还债的成熟时机--
“嘿嘿!有我出马,保证还你一个如花似玉又娇滴滴的“水”老婆,放一百二十个心,安啦!”她胸有成竹地说。
一段长时间处下来,卫寇十分习惯苏映心那口古里古怪的话,慢慢琢磨竟也听得顺耳,不再像当初般大惊小怪,动辄张口结舌了。
她蹦到满脸错愕不及收回的司徒香禔面前。“嗨!我叫苏映心,妳喊我心儿吧!我想妳大老远地来到这里一定累垮了,我带妳进寨子里去,等妳洗脸、用过点心后,我们再聊!”
即使司徒香禔具有北方女人那股被辽阔天地培育出直爽又豁达的胸襟,看见堂堂一个押寨夫人活活泼泼地向她冲过来,也难免不被吓得愣了愣。
不过,显然她发愣的时间太短了,待她清醒,只见自己的手已经落在她的手中,像个三岁娃儿似地被牵着走了。
虽然她的动作直率鲁莽,司徒香禔却生不出一丝反感。心儿一直挂在脸庞的笑容好似有莫大的吸引力,那种亲切的感觉就如同她们是自家姊妹般。
她慢腾腾地跨步眼着,一时间居然忘记自己究竟所为何来--
至于从头至尾隔岸观火似的曲无界,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得近乎冷酷,他也毫无表情地一同跟进了佟家寨。
第二章
一跨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心儿就被守候多时的佟磊逮个正着。
“心儿,出来!”
“不要,我只要一露面你准给我一顿好脸色看,我宁可看卫寇的背!”这苏大姑娘佟夫人原来是躲在卫寇的背后,将之拿来当挡箭牌了。
“心儿!”
佟磊拿她没办法。
在她进门之前,他还发狠要重重责骂她一顿,但一见到她安然无恙归来,他又喜不自胜地早把那些烦恼忧愁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心儿从卫寇背后捉出来安置到一把太师椅上。“厅里有客人,咱们的帐待会儿再算。”
她嘟嘴。“算帐?你每天面对那山一样高的帐簿还不嫌累啊,再说我都还没跟你把帐算清楚呢,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妳找我算什么帐?”佟磊俯视她有些凌乱的黑发,柔情万种地低语,又顺手替她拢了拢发。
“闺妇怨哪!”她的小嘴翘得更高了。
他们夫妻的甜蜜情事有时一天会上映好几遍,卫寇早已经司空见惯,近乎麻痹了。
而司徒香禔和曲无界的反应可就剧烈多了。
她尴尬得一塌糊涂,站也不是,躲也不是,只感到自己一张脸烧得像要炸开来似的。
任曲无界再怎么无表情,也无法抑遏地闪过一抹惊讶和好笑兼之的笑容。
佟磊没看这些人一眼。“闺妇怨?心儿,是谁背着我溜出寨子玩?是谁甩掉杜十三不让他跟的?再说--”他终于瞄了眼其余人。“我们是主人,总不好一直把客人冷落着吧!嗯?”
心儿自知理亏,衡情度理后,堂而皇之地大谈条件。“我坐在这里不吵不闹,你要答应办完事后陪我一整天,我才放你走。”
才见她有那么一点愧意,却马上又挟泰山以胁北海了。“妳要保证乖乖的。”她咕哝一声,算是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