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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认识我勇舅?请问您是──?”
“我跟孙法恭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他出国去了,我代他来看看你。”
盼盼延客入屋,忙重新泡了香片,老人家受之无愧的喝了。
“你没忘记吃午饭吧?”桌上的百宝盒,使老人的问话更加肯定。
“我想做完再吃也不迟。”
“饮食不定是不健康的主凶。不过,也难怪你着迷,我公司那些人一见到十二生肖也是个个着迷,我见每个人都想要,干脆一个也不给,摆在玻璃橱中,天天可以欣赏。”
“伯伯,您太客气了。”盼盼十分感动。
“你叫我伯伯就对了,因为你很少到台北来,我们一直没机会见面,其实我早就想见见你,盼盼。”老人凝望她脸,脸上闪过一丝迷惘,叹道:“真的很像,很像。”
“像什么?”
“哦,像法恭拿给我看的相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目光炯然的望着盼盼:“你猜到我是谁了吗?”
“松筑企业的总裁,我舅舅的老板。”
老人卓彧开颜一笑。“不错,不错。”
盼盼心思如潮:我早该认出来了,卓允笙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刻意不去深想,是有心逃避吗?爸爸常说我机伶过头,该多在“浑”字上下工夫。我喜欢逞口舌之快,在当时是出了气,事后却有良心来评判我啊!
卓彧说:“听法恭说你不愿到敝宅小住。”
“我在这里很好,怎好去麻烦您和您的家人。”
“三餐不定,如何说上一个‘好’字?我看你也不是小心眼的女孩,不会因允笙得罪你而连我也讨厌上吧?”
“没有的事。”说到允笙,盼盼微觉尴尬的低下头。
“我那个笨儿子做生意手腕一流,一谈及感情的事就笨得连我都想敲他的头……”盼盼嗤地一笑,知是失礼,忙掩住了口。
卓彧笑着继续:“你领教过的,应该知道。有些话,他是无心说的,有些事,他是无心做的,可是他还是说了、做了。做父亲的只能教他生意上的事,这等事却教不来,他母亲早逝,没有给他好的影响,因此做风强硬了些,他以往不曾交往过你这类型的女孩,若有失礼,你多包涵。”
“其实……他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无缘。”盼盼的声音却掩饰不了她的紧张,感觉自己满脸火热,实在懊恼舅舅把她陷入这种别扭的境地。
卓彧安抚地说:“今天我不是来作媒,只是尽一个朋友的义务。法恭不放心你,我同样不放心,你还是到我家住几天,反正允笙短期内不会回来。”
“我真的不好意思麻烦您。”盼盼说得坚定。
“那是怪我有那样不懂事的儿子了?”
“不,跟允笙先生无关,而是我不惯去打扰别人。”
“我倒没有这项顾忌,那只好我来打扰你了。我回去叫我太太来陪你,煮饭、洗衣服的事她都做得来。”
盼盼张口结舌,这事有够荒谬的,但见他依然年轻的眼眸淘气地闪烁,一股笑意冲口而出,心中的结不觉解开了。
“伯伯,您真厉害,我服了您了。”她笑着,在心里补一句:怪不得卓允笙私下都叫您老狐狸。
卓彧微笑:“你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我派车子来接你。”留下一张名片便告辞了。
盼盼必须在电话答录机上留言,知会父母和沈莹,收拾茶具,再整理妥行李,刚好一个小时。有人按铃了!
※※※
卓夫人罗婉心替她准备的房间非常大,天花板也很高,里面陈设的均是雕刻精美的家具;漂亮的长毛地毯,床单和窗帘都是粉红色系;卧室里附带一间浴室,也十分豪华,后来才听说,这个房间又称玟瑰房,是允笙母亲生前抚育允笙的地方,空了好久,上个月卓彧才叫人重新装潢。
盼盼第一次处在样截然不同的环境,微觉不安,独自在床上坐了好久,才慢慢使自己适应新的视觉、触觉与感觉。
原以为舅舅算很有钱了,现在才知真正的有钱人是如此奢侈,难怪大家拚了命就是想要更多更多的钱。盼盼一时思绪起伏,放眼不是丝绸便是高贵的家具,再拿自己彰化家的三十坪公寓相比,真要长叹三声了。
那日我若答应他的求婚,岂不成了道道地地的灰姑娘,麻雀变凤凰了?
这念头使她大笑起来,理智的人性抬头,很快实际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可别像“刘姥姥逛大观园”,闹出笑话才好。
庆幸自己携来的衣物均是舅舅为她选购的,即使家常打扮,也得以整洁、大方见人。心神既定,下楼时盼盼便发觉卓夫人的衣着也是很简单,就像一般的主妇。
罗婉心像是知道她饿了,两人在小厅内吃点心,闲谈间,盼盼弄清楚这家的成员:卓允笙是早已熟识,卓彧她也认识了,罗婉心是仁慈而略忧郁的中年妇人,很易相处,唯一不曾碰面的是罗婉心的亲生子,十八岁的卓玉树。
由罗婉心郁结的眉头看来,这位卓二少爷不是普通的有问题,刚自一所私校给踢出来,酷爱飙车,当然不在家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十倍,听说如今正进行他伟大的机车环岛旅行。罗婉心差点掉泪:“在这种天气……唉!”
到了晚饭时刻,卓彧一坐上主位,罗婉心便沉默了,不敢向丈夫提出请人去找找玉树,是不是真去环岛旅行?还是躺在某一个肮脏的机车全行干黑了?
卓家世代经商,到了卓彧手中才发扬光大,怎么会有卓玉树这等蹊跷子弟?
盼盼因是客人,只能将疑窦暂埋,等待舅舅回来。
卓彧对待她便像是自己的子侄,亲切和蔼,盼盼一点也不怕他。佣人都会看主人的脸色行事,待盼盼自然恭敬有礼,盼盼没给人伺候过,一时还真不习惯,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一段小小的奇遇,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立定主意不改变原先的生活习惯,每天照常上班,换下的衣物也随手洗干净。
卓彧虽然知道,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路途变远,每天让司机接送盼盼上下班,搞得盼盼在同事面前十分困窘,私下拜托司机将车子停远一点,以免教人看见,对她玩笑一番。
第五章
住在卓家的第四天,台风终于离境,天气也逐渐恢复正常,盼盼一下班回来,便自佣人的脸上查觉到家里的气氛有异,暗暗纳罕。
楼上罗婉心正陪着一位穿白袍的医生由另一房间里走出来,医生说:“我留丁护士在这里看着,有问题她会即刻通知我。他已脱离险境,应该不会有事才对。”罗婉心低声道谢,直把医生送下楼。
盼盼待她上来,问:“伯母,谁生病了?”
“是允笙,在高雄罹患登革热,都过了将近十天,才将他送回来,这周秘书也太大胆了。”罗婉心因担忧而恼上周沐蕾,卓彧正将她叫至书房教训,他这一发火,罗婉心真怕家里的气氛又蒙上一层阴郁。
盼盼一听说允笙回来,忙逃回自己房内,霎时体内每个细胞那惊悸起来,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就苦于找不到一个地方好躺起来。等惊魂略定,头一个念头便是收拾行李赶快回家,她绝不想再与卓允笙起正面冲突,她怕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
他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是笑我便是损我。
盼盼将衣服自衣橱里拿出来丢在床上,回忆点滴上心头:允笙那双略带邪气的目光老爱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仿佛拿她同别的女人比较着,她若骂他,他邪光一收,立刻凶狠起来;心情若好则笑嘻嘻的骗她上车出去兜风……正将百宝箱搬出来,罗婉心闯进门说:“对不起,我敲门你没听见……”看了混乱的床铺一眼,惊道:“你在做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盼盼合情合理地说:“台风天过了,我再打扰下去很不好意思,所以想搬回家住。”
“傻女孩,说什么打扰呢?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因为有你,这几天家里的气氛真好,老爷也显得开朗多了,而我也多个说话的对象。”
盼盼心想也是,这家里能与罗婉心聊天的人还真是没有,但自己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委实帮不了什么忙。
罗婉心拉住她手。“就当伯母求你好了,可别现在走,老爷正在发脾气呢!你这一走他就更加火冒三丈了。”
“不会吧?”盼盼迟疑。
“老爷当你是要住到孙先生回来才走,你提前离开,他会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自觉失了颜面,留不住贵客。”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孩呀!”
“但在老爷眼里不是,他非常看重你,非常喜欢你,从来没有那一个亲戚的女孩能得他这般另眼看待。”
“我不明白,伯伯为何对我这么好?”盼盼乘机追问。
“可能是因为你有点像允笙的母亲吧!”言语中竟有凄侧自伤之意,罗婉心的目光锁在盼盼一双明澈的大眼,“我只见过她的相片一次,平时全锁在允笙的房里,那一次是无意见到的,但她的眼睛很美,眼角微微上翘,诉不尽的风情,使我一眼难忘。很像你的,只是你还小,还不懂风情。”
听她言语自伤,盼盼反而心头一喜,因为谜底解开了。
“伯母也很漂亮啊!”
罗婉心脸上又回复一个隐约的微笑。“好啦!别取笑我了,你答应我不要走吧!”
盼盼犹豫不决的望着她,理智告诉盼盼,再会允笙只徒使彼此尴尬;然她的心却摇摆不定,想帮罗婉心,想瞧瞧傲慢自大的卓允笙卧病在床是如何的一副德行。最后她的心赢了她的理智,将衣服一件又一件挂回去。
罗婉心放心的下楼督促厨房为允笙备粥。
盼盼收拾好后,才缓缓的走出房间。明知这一住下来,免不了见面的那一幕好戏,她不习惯提心吊胆的等待,在没有心理准备之际弱了下风,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先去打招呼,一来这是客人应有的礼貌,二来也真想看一次允笙被吓着的模样,只要一次就好,因为他绝不会想到她人近在咫尺。
允笙的房间隔壁有一个相连的书房,里面有扇门可以互通,从外面也能进出。盼盼参观过书房,却不知隔壁便是允笙的卧房,现在她知道了,郤在走道上徘徊良久,这个门怎么也敲不下去,真当付诸实行不免有些胆怯。
迟疑间,从书房走出一位短发高额的端丽女郎,凤眼含悲,握住皮包的手指隐隐发白,显然一番克制工夫全在那手指上。
盼盼却如遇救星,迎上她的目光,笑问:“你是卓允笙的秘书是不是?他不要紧吧?”
这女郎正是周沐蕾,她对小老板可说是一见倾心,为求注目,常自动加班力求突出,果然允笙注意到她了,将她由一名小秘书调升作左右手,有时出差也带着她。这次南下看建厂,是沐蕾主动愿意前往协助,谁知没两天允笙感染上登革热,病得几乎奄奄一息,沐蕾服侍病榻,可说寸步不离,却只换来卓彧一顿怒责:“你好大胆!居然没通知我,完全没把我这个董事长放在眼里嘛?你未免太逾越秘书的本分了吧?!……”
周沐蕾不敢辩护自己并非以“秘书”的身分照顾允笙,如果她对允笙不怀一丝情愫,她会把他交给他们一走了之。但她不敢说,卓彧是绝不会赞同允笙娶一名秘书做妻子,而允笙的态度也教人捉摸不定。
眼前跟她说话的漂亮女孩又是谁?
“我是周沐蕾,你是卓先生的表妹或侄女?”她疑惑地看了盼盼一眼。
盼盼睁大眼。“他有我这么大的侄女吗?”
“我见过一个,很远房的。”
盼盼释然地笑了。“我不是,只是来做客的人。我想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