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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季小小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一把拉过他的前襟,对着他的耳朵一震吼叫:“今天,拜托你带我出去!”
……
实在是一报还一报。
终于是完好无损地出了□窟的门,季小小一直都好像兔子一样缩在司然亦的怀里,遇见人了便用偷来的羽毛扇子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眨呀眨,险些没将眼皮子拉得抽风,这才当真逃出生天。
绕到□窟的视线范围之外,季小小将手里握得都有些湿的羽毛扇子大力扔开,挥了挥僵硬的胳膊,正准备抬脚走人,却发现司然亦似乎也站在原地,并没有回衙门的冲动。
大捕快白日里不上班,晚上还逛窑子,实在是成何体统!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扔了呢。”司然亦躬身拾起被季小小扔到地上的羽毛扇子,表情温柔地拍去了最上边沾上的些许灰尘,看着季小小。
季小小被他这样认真的眼神看得心虚,将视线转向一边,道:“反正又不是我的,你喜欢就留着呗。”
司然亦竟然顺坡下驴,笑着将那扇子收进怀里,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你……”分明就是预谋已久啊!难怪刚才偷扇子的时候还一个劲地怂恿刺激我去偷这一柄,季小小忿忿。
“还有什么吩咐么?”司然亦道,季小小看一眼天色,琢磨着就算现在回流云居步天下肯定也不在,索性在这街上四处逛逛,顺便打听一下最近又有什么大户人家收了什么新鲜东西。
“你,给我回衙门去。”季小小对着司然亦颐指气使,见他微微有些发怔,脚底抹油,就着迎面而来的人群溜之大吉。
哪有小偷一直都跟捕快待在一起的,事情打从今早上,不,昨晚晕倒之后就变得不太正常。
季小小咬一口手中刚买的大白馒头,吃得津津有味,低头准确地避开迎面而来的人群,开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嗯,虽然步天下并没有告诉她什么男女之间的事情,可是她也曾经听那些三姑六婆的偷偷在私底下八卦过,也就是那时候她才彻底明白其实自己和步天下不同,所以才会提出分房分池的要求。
只可惜那个白痴师父却总是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对着她百般奴役调戏,这也致使了她一向对两人之间虽然尴尬却没有实质性进展的状况产生了强烈的抵抗力。
就好像今早。
季小小踢了踢自己的腿,似乎没有别人所说的疼痛,腰板也挺舒坦,不疼也不酸,说起来昨晚睡得真是美,还难得地做了场好梦。
她的身子忽然顿住,昨晚她梦到自己正在吃一顿大餐,又是猪蹄又是羊腿的,正准备着大快朵颐饱餐一顿,谁知道那猪蹄居然会反击,就着她的胳膊就是一口。
趁着没有人注意这里,她赶忙咽下手里的最后一口馒头,伸手撩起自己左手的袖子,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期盼也化作了天边的泡沫,啪嗒一声,碎裂在了阳光之下。
上白皙的手臂之上,一排血红泛青的牙印实在是再清晰不过。
嗷嗷嗷嗷嗷嗷!季小小恨不得化身成狼,将司然亦那个混蛋捕快抽筋剥皮生吞活剥。指节咔哒哒掰得直响,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欠揍的笑声,道:“怎么,你犹豫了一路,就是为了昨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僵硬地将头转过去,季小小这才发觉在离自己五步之后,司然亦正带着佩刀好不气派地站在人群之中。
白衣蓝边银纹,素得脱俗,发丝高束,整张俊俏的脸便这样沐浴在阳光之下,嘴角微挑,看着她笑。
这模样,堪堪比得上每天夜里步天下在月光下给她演示步家独创的剑法,都是风华绝代,都是傲笑红尘。
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开口分明就是在煞风景:“你跟着我做什么?”
司然亦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道:“一个捕快跟着一个贼,你还问我为什么?”
“可是,你却没有亲眼看到我偷窃,更加没有亲手抓到我偷窃。”季小小想到这里,底气就倍儿足,正准备着叉腰挺胸,却听司然亦道:“你方才偷的扇子,现在可在我的胸口藏着。”
他拍拍自己结实的胸口,笑得惊天动地,惊天动地地让人想揍人。
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季小小仰面流泪,司然亦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她,道:“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想问你……”季小小垂死挣扎,“昨晚我和你……”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司然亦果然中计,顺着她的意思将头低下,以方便听清她的问题,就在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那个刹那,季小小挥掌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击。
无良师父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司然亦果然中计,顺着她的意思将头低下,以方便听清她的问题,就在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那个刹那,季小小挥掌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击。
若是换作普通人,想必这一掌砍下去也够他晕个七八天了,可惜季小小忘记了,她同司然亦对抗,从来都没有好处可得,正当她沾沾自喜以为高枕无忧之时,司然亦忽然身型一闪,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季小小彻底傻眼。
她原本以为像步天下那样走路悄无声息的已经算得上是大神了,却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正当季小小在左顾右盼,思量着是该转身逃走还是继续追击的时候,她偷袭的左手却忽然被一双大掌温柔地包裹。
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几柱香之前,在□窟的大床之上也是这个宽阔而温暖的手掌抓住她试图为非作歹的爪子,小小惊得浑身哆嗦,怯生生侧头用余光向后张望,果真看见司然亦逆光站在她身后,瞧不清楚表情。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妄图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捕快,季小小顿时觉得自己前途无光人生惨淡。
“你当真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司然亦忽然开口,却不是兴师问罪,季小小一愣,心底瞬间浮现起些许欣喜,点头道:“是!”
司然亦擒着她的手此时正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掌,修长的食指若有似无地在她已经发汗的手心描画着小圈,声音带笑:“你认为,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又不是猜谜,绕来绕去地让人头晕,季小小觉得自己脑门上全是冷汗,此刻也不敢再嚣张,只是讪笑几声,答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自然是最好的。”
“那么……就如你所愿。”淡淡说出最后四个字,司然亦忽然放开了她,季小小定睛去瞧,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带小孩的,推小车的,前一秒还站在这滔滔人潮里傲然于世的男人,此时却好像流水一般这样轻易地隐入人群之中,将方才所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抹去。
季小小揉揉自己的眼睛,越发怀疑刚才不过是自己迷药过后的一场梦。
手指间还有方才馒头留下的香味,撩起左臂的袖子,也只有那一排牙印能够证明着一切,小小原本沮丧的脸儿忽然容光焕发,自右臂的袖子一掏出一枚小小的玉印,笑得张狂。
“司然亦,你以为你赢了么?本姑奶奶告诉你,我可没输。”
那玉是上等的好玉,季小小在□窟时便瞧见司然亦将它贴身地收在中衣里头,这不,职业习惯一上来,便忍不住地动手了。
将这枚印章紧紧攥在手心里,刚才司然亦留在上头的热度已经散去,季小小寻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展开轻功飞檐而去。
……
步天下的流云居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偏僻。
正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季小小打从来到流云居的第一日便觉得其实步天下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哲人。
从外表看,这栋小宅院同旁边的其他宅子没有任何不同,都是带着些许古朴的气息,一些潮湿的墙角都生出了青苔,斑斑驳驳的苔绿色好像白墙之上的几抹不经意之笔,画龙点睛。
而当年幼的她被步天下连拉带拽地带进了这流云居,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不但这宅子里有翠竹丛生的小院,竟然还有能够察觉到大自然气息的露天温泉,步天下指着那冒着热气的泉眼看着季小小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其实拜我为师,待遇也不错?”
她那时不过是牙婆手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当时若不是步天下将她从那老婆子手中买出,她想必下一刻就要被转去青楼。
所以当年纪不过大她七八岁的步天下对着她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小小觉得自己的心都好像被他的笑脸给温暖了,拉开了自己的嘴角,回给他一个憨厚到极点的笑。
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季小小忽然觉得这两句话简直可以拿来当做她的座右铭,因为自从那日她答应了步天下成为他座下的第一弟子之后,她梦想中的安稳生活便这样走到了尽头。
更甚者,就连那一日她展露的微笑也被步天下无数次地嘲笑,甚至还曾被他用手指拽着嘴角,手把手教育她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到无与伦比的微笑。
推开流云居的大门,季小小小心翼翼地探进去半个头,又朝着里头扔进去十来个石子,确定了通往她和步天下房间的路上没有任何陷阱,终于蹑手蹑脚地将身后的门关了,打算溜回房间。
谁料,她刚将门闩闩上,自头顶忽然落下一盆冷水,迎面汹涌而来,将她淋了个透彻。
小心驶得万年船……季小小苦着一张脸反复在心里默念出门前步天下的谆谆教诲,提了提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认命地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房间走去。
穿过她和步天下亲手铺的鹅卵石小道,身边竖着的都是他们两个一起栽下的竹子,已经生出了新的竹节,高处的叶子将竹竿压弯了腰,垂到人的身侧,似乎在欢迎着主人的归来。
季小小对着那生得最高的竹子微笑,忍不住地开口道:“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季小小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她心道不好,脚下步法展开,接连跃起老高,身下呼啦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过,方才她站过的地上已经被插入了一枚色彩斑斓的传信翎。
这样花哨的喜好,除了她的宝贝师父步天下的死对头——神偷排行榜永远的老二——七少,不会再有别人。
用特质的手绢从泥里使劲将几乎和入土无异的传信翎拔出,季小小嗅了嗅确定上头无毒后用方才的手绢将它小心包好,带着这封不必看也知道内容的挑战信进了她和步天下的小屋。
屋子被收拾得很干净。
其实基本和她离开时没什么差异。
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并肩的两个床铺床头都放着一个特质的香枕。
那是步天下特地找来若干花草药材亲手制作了,只因为他老是摇着那柄扇子打着哈欠说自己睡眠不佳晚上心烦多梦,倒是便宜了季小小,也跟着解决了夜晚做噩梦的恶习。
原本她每日晚上都会想起从前被卖时的点滴,那些画面好像变成了梦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加上她和步天下睡的都是练功之人修炼时才会用的寒冰床,温度怪异,她的睡眠质量实在是恶劣到了极点。
幸亏——有了步天下。
季小小想将手绢和传信翎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等着步天下回来再亲手交给他,待到走进了,才发觉那茶壶之下原来还压着一封信。
季小小亲启,这是步天下的笔记。
……
实在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她真的不想老是重